十三章

    许知意瞪大着眼睛,卫慎的长刀依然直对着她,刀上的鲜血低落在许知意的脸上,滑落出一道血痕来。

    她抬眸看向卫慎。

    “你也是来杀我的?”

    虽是问句,可语气中带着不可置疑的肯定。

    卫慎低头看着地上这个有些狼狈的女人,从鼻腔中轻轻发出一声笑,透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他缓缓收起长刀,道:“若是我没应允司域保你周全,昌毅侯府余孽,死不足惜。”

    呵,昌毅侯府余孽!

    这一个两个的,原来都是因为那个昌毅侯府来杀她的?

    许知意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昌毅侯府之错,都要来连带上她?

    原主在外苦苦生存十六年,被找回后一点福没享就算了,她如今好不容易离开那个虎狼窝,还要因为这并不想要的身份被追杀?

    许知意愤然站起身,擦去脸上腥臭的血迹,怒道:“我不是昌毅侯府之人,也并非你们口中的所谓的余孽!”

    “为什么你们都要来杀我,我只想好好的活着,不可以吗?”

    卫慎收起长刀,看这许知意,目光中泛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你既然享受了昌毅侯府带给你的荣华富贵,就应当承担起相应的代价”

    荣华富贵?

    许知意嗤笑一声:“这话,你应当去对未来的三皇子妃许知欢去说啊,何必在这正义凛然的来审判我!”

    “许知欢探查贪污案,功过相抵,而你,应当感谢司域。”

    “不过,”卫慎微微眯起双眼,眼神中带着探究:“你是如何知道昌毅侯府大厦将倾?”

    许知意错开目光,冲卫慎微微一笑:“今日多谢卫指挥使救命之恩,泰兴楼欠我的也就还清了。”

    “不过,听说校事府手眼通天,天下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今日看,也不过如此。”

    说罢,她随即转身上了马车,还不忘飞踢一脚杀手的短剑出气。

    那把短剑被踢得滑出去好远,直到碰到墙壁,发出清脆的一声嗡鸣。

    卫慎望着远处马车,又看了看不远处角落里的短剑,眼底陡然生出一丝玩味。

    “指挥使。”

    从屋顶上飞来几位黑衣人,冲卫慎跪地道。

    “把这收拾干净,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

    “还有……”

    卫慎沉思着,脑海中回想着一年前,在上京城外国安寺里那个低眉顺目的昌毅侯府二小姐,和今日这个横眉冷目、张牙舞爪的许知意,似乎大有不同。

    黑衣人跪地良久,试探的问道:“大人?”

    “去查查那个许知意,查深些。”

    最好能查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是。”

    ……

    许知意快马加鞭赶回青石巷,将马车上司域给的两个木盒抱下来,立刻跑回自己屋中。

    其中一个木盒装满了散碎金银,另一个木盒则是放满了银票,粗略估计,得有个千八百两,这校事府不愧是大楚皇帝的心头肉,就是财大气粗。

    许知意想了想,将装满银票的木盒藏在了放满她手写的有关农业知识笔记的书架上,又将散碎金银和自己原来的积蓄都一个个分装在个个小荷包里。

    做完这些,许知意这才松了口气。

    今日看来,那三皇子果然心狠手黑,一击不成,定然会安排第二次,只是,从卫慎言语便可得知,他只会救她一次,断然不会救第二次。

    看来,得赶紧跑路了。

    “小许,小许~”

    是红姐在叫她,许知意收回思绪,应道:“来了——”

    堂前,红姐叉着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怒道:“刚来扬州城不到半年,就急吼吼的要去出海,那优质麦种何处寻不得,非得去找那抗旱的!”

    从许知意说要出海开始,红姐的嘴就没停过,可虽这样说,却也是刀子嘴豆腐心。

    从昨日开始她便一直忙前忙后的找可靠的出海商船,这不今日,刚得消息,知道熟人孙贵明日领着商船出海,特地请人留了间上房,便急匆匆的来找许知意商量。

    许知意一遇到红姐,就跟老鼠遇见猫一样,缩着脖子嘟囔着:“红姐,我……我必须要出海走一遭,要不了多久便能回来。”

    红姐见许知意这副样子,便也知道了她有难言之隐:“你不说,我便也不问,就当你真是为那劳什子耐旱麦种出的海。”

    “海船我找好了,明日巳正二刻发船,船老大是我多年的熟识,名叫孙贵,你叫他孙大哥就好,我让他在船上给你留了间卧房,不必挤那大通铺。”

    许知意知道红姐直爽,心又细,可看红姐这般为她奔忙还是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她抱着红姐撒娇道:“红姐,我就知道,你最心疼我了。”

    红姐平时最受不了许知意撒娇卖乖了,任谁被这样一个大美人抱着,总是要心神荡漾的。

    她笑着推开许知意,正色道:“你手里可还有余钱,不够的话我给你备了百十两银子,女孩子出门在外,多备些银钱总不为过。”

    许知意闻言凑在红姐耳边,低声道:“红姐,我在我房里的书架上放了个木盒子,里面有不少银票,都是我素来的积蓄,我这次出海便不打算带着了,你和媛娘姐姐在需要时尽管取用。”

    红姐一听顿时急了:“你有钱就都带上,我和媛娘手里都有钱,何须你来接济。”

    许知意握住红姐的手,道:“我此去,怕是没个半年一年回不来,这世道,看着虽太平,可保不准就有什么天灾人祸,再说了,我在海上,用碎银钱还好,用银票,先不说容易打湿弄坏,就是保存完好,海外哪国钱庄能给我兑呢?”

    红姐皱眉,仔细想了想,觉得许知意说的也在理,便道:“就先放那吧,我和媛娘注意给你存着……”

    “不,要用,必须要用。”

    见许知意绷紧小脸,满脸的严肃,红姐竟然觉得有些好笑,她捏捏许知意的小脸蛋,笑道:“用用用,肯定用,把你那些钱都花完,一分都不剩,等你从海外回来,可不要哭着找我们还钱哦~”

    许知意这才展露笑颜,她拉着红姐进了屋,边走边道:“明日便要上船了,不如今日我做东,在泰兴……不,在如意楼请大家吃顿席面可好,就当是为我送行了。”

    “这感情好啊,”红姐倒了杯茶,促狭笑道:“不如也叫上柳官人吧,他可是为你办了出海文书,总要请人吃顿便饭的。”

    许知意哪会不知,红姐还在乱点鸳鸯谱,想着撮合她和柳官人,不过柳官人今日也是加急为她办了出海文书,无论如何,都要感谢他。

    “好啊,”许知意点头道:“自打我来了扬州,柳官人帮了我不少,我出海在即,总要谢过柳官人的,方才不失礼数。”

    红姐喝茶笑道:“恐怕你还要准备份大礼。”

    看着许知意疑惑的模样,红姐解释道:“柳官人好歹也是进士出身,原本也是能外放做个七品县官的,可是他人微言轻,在朝无人,便被派到了扬州,只做了个从八品户房主簿。”

    “前几日,扬州布政司都事告老,正好让柳官人顶上了,如今人家柳官人已经是正七品布政司都事,还兼管着农桑司和户房,可算是熬出头来了。”

    许知意笑道:“那还真是要恭喜柳官人了,一会儿一定得备上一大份厚厚的大礼。”

    ……

    扬州布政司。

    许知意因着不知布政司几时散值,便拿着礼物在司外等了许久,终于看到了柳随安一袭青色官服,抱着官帽缓缓从门内走出。

    多日不见,这柳官人像是变了个人,不再如原来那般青涩腼腆,许是加官进爵,又身兼要职,他看起来成长了许多,气度沉稳,似青竹般坚劲,担得起一句谦谦君子。

    许知意冲柳随安行礼道:“柳官人。”

    柳随安闻声望去,见许知意身着浅绿色衣裙,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发丝随柳枝拂动,她背后便是落日夕阳,余晖光影映照下,竟似古画仕女图般。

    他在看到许知意的一霎,心便慌乱了起来。

    柳随安嘴唇微抿,按下心中悸动,拱手道:“许姑娘。”

    许知意将准备好的礼品呈上,柔声道:“还未恭喜柳官人升迁之喜。”

    柳随安赶忙接过,红着脸道:“许姑娘客气了。”

    许知意继续说明着来意:“明日我便要出海了,还要多谢您加急的出海文书,晚间我在如意楼设下了送别宴,不知柳官人今日可有空闲?”

    柳随安自上次被许知意拒绝,已是许久无颜见她了,本想立刻拒绝,可看着许知意一脸期盼,依旧是落落大方,终是微微点头,话音微颤,道:“那便叨扰许姑娘了。”

    他们二人并肩走在扬州街头,越过流水潺潺,走过一方石桥,如同一对登对璧人般,竟惹得街头巷尾的行人连连回首注目。

    柳官人一时有些羞赧,心中不禁懊恼为何只因图快,没能换下官服,他看向许知意,只见许知意神色如常,心底不觉升腾出一丝隐秘的喜悦来。

    其实许知意心里也直呼不好,只面上不显形色,毕竟她今日亲自来找柳随安,是因有事相求。

    许知意思虑良久,终于向柳随安恭敬行礼道:“不满柳官人,其实我今日还有一事相求。”

    “我此去出海一行,主是因要寻耐旱麦种,山高水远,不知几时能归家,盼柳官人能暗中相护李家和红姐,只求他们能平安。”

    许知意若非不得已,也不会求柳随安暗中护住李家和红姐,只因他毕竟是官身,三皇子就算想牵连他们,也会看在他们有官员照应的份上,不下死手。

    柳随安早就料到了,许知意专程前来,恐怕并不只是因送行一事,只是没想到,竟是想求他照应李家和红姐,他轻声道:“许姑娘大可放心,我与红姐本就相识,就算您不提,我也会帮扶一二。”

    许知意总算松了口气,她冲柳随安笑着,话中带着欣喜:“多谢柳官人。”

    柳随安见许知意这样高兴,自己心里也只觉喜悦万分,唇边笑容更盛。

    他们一同走在夕阳下,柳随安只盼到如意楼的路再长些,这时间过得再慢些,能与……身边人待的再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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