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

    赏梅宴才过三日,宰相府就差人来了陆府。

    胡姨娘刚安定没两日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怎的宰相府又接二连三地指派人来。只是人既已到了陆府,就不能让陆府待客失了礼。

    一番安排,让人好生泡了茶在会客厅招待着,胡姨娘换上见客时穿得衣裳,出门再三踌躇,又将发上的钗子换成了银——以免太过穿金戴银招的宰相府的人回去嚼舌根揣测自己在陆府过得不错。

    到了会客厅,宰相府来的是管事妈子,胡姨娘的心顿时落下一半在腹中:只要是宰相府的人,不与宫中带上关系就好了。

    宰相府的管事妈子倒是礼数周全,看到胡姨娘进来就行了礼,然后两人落座,这才慢慢说出来意:“此事说来要引得胡夫人笑话了。我们府上有个宫中出来的老嬷嬷,于我们府上贵人有恩,便在我们宰相府荣养起来。可是这老人家闲不住,爱在后院梅亭管事,贵人回府便可叙旧。平日里,后院梅亭也无事,便随她去了。可此事坏就坏在,嬷嬷年纪越发大了,这脑筋就糊涂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那日梅宴,有个梅瓶不见了行踪,”说到这儿,管事妈子看一眼胡姨娘才继续说:“若是别的瓷瓶也无所谓,只是那梅瓶是宰相大人心爱之物,于是我们只得寻找。那日,老嬷嬷就带着贵府仆人去过库房,于是,我们是想借那日的仆人,看老嬷嬷能否想起来梅瓶被她收在了何处。或是改变位置也有可能。”

    胡姨娘见眼前人说话恳切,也不疑有他,更何况,她没有正室身份,如今在陆府管理后宅,也不能无顾与宰相府交恶。心中暗骂晦气,面上却是一片和善:“那日,我便说不必客气,不必将梅交予我,只是宰相府上实在客气。如今相助理所应当。”说罢就呼唤屋外:“黛绿进来。”

    等到黛绿进来后,才温和地说:“如今宰相府有事相助,借你一用当唤醒老人家神志灵药呢。你跟着去,也细细想想,那日老人家还有异常。顺便将那日从宰相府带回来的瓶器也收拾带去。”

    黛绿跪下谢恩过,就跟着宰相府的管事妈子离了陆府。

    往日,胡姨娘外出乘坐马车,黛绿总是跟在马车后或是坐在与车夫同坐马车外,这还是第一次坐在马车内。

    坐垫柔软,连马车内饰也都格外好看,坐在马车内,着实舒服,黛绿偷看一眼管事妈子,管事妈子自上马车以后就闭目养神,于是悄悄掀开了马车的侧帘,向外头瞧着:虽也是平日的场景,只是在这马车上看却格外特别。

    黛绿心上在欣喜之余却有了落寞:陆将军空有盛名在外,却没想到对女子丝毫无心。可叹自己是无命来坐这马车了。

    到了宰相府,马车停稳,管事妈子便睁开了眼睛,黛绿此时颇有眼色地先翻身下车,然后伸出手搀扶管事妈子下来。管事妈子面无表情,除了嘴上对黛绿说着谢,面上却是一点笑意也无。黛绿见她这样,又悔恨自己刚才不该。

    二次到宰相府,黛绿不如第一次那样,始终眼神乱飘。

    一路到了赏梅亭,管事妈子将黛绿引到后院库房,见到那传说中神志不清的老嬷嬷,管事妈子脸上反而有了笑容,黛绿见了在心中“啐”了一口。

    老嬷嬷神情慌张坐在椅上,黛绿见状捧着手中两个瓷瓶,上前:“阿嬷,你可对我有印象?”老嬷嬷见到黛绿,先是怔住,随后似乎是努力在回想,黛绿见到眼前的老人有些向家中年迈的奶奶,心中倒是静了下来,她放下瓷瓶,拉住老嬷嬷的手:“阿嬷,不必着急,可慢慢的想。那日我就跟在你身后,随你去取瓷瓶呢,”说到这儿,黛绿眼角余光扫过管事妈子,马上说:“然后我便在房门口等你,你便进去了,过了些时辰,你就带着这两个瓶出来交给我,然后我们将梅枝插瓶,我便带着瓶走了。”老嬷嬷似乎是在努力回想,眼神涣散有些迷茫。

    黛绿看着老嬷嬷这样,将老嬷嬷的手婆娑着。也许是肢体的温暖带给了老嬷嬷慰藉,老嬷嬷的眼睛从涣散逐渐变到清明。

    黛绿看着老嬷嬷这样,心中大喜,顾不得手有些酸继续婆娑着老嬷嬷的手。

    老嬷嬷的神志回炉,看着黛绿说:“我记着这个漂亮丫头,我记起来了。”听着老嬷嬷夸自己是漂亮,黛绿有些不好意思垂下头。老嬷嬷转向管事妈子:“我想起来了,我是那日为了方便取拿,将老爷心爱梅瓶放在了角落,我这就带你们去拿。”说罢转向黛绿:“得好好感谢这丫头,就让这丫头留在这儿,等会儿子老身要谢她。”

    老嬷嬷带着管事妈子离了房,门外候着的仆人们送进来茶水点心。黛绿也不客气,拿起就吃,吃到口干就喝茶,然后就听到老嬷嬷回来的步子。

    管事妈子进来后便交代黛绿:“如今梅瓶找到,我要去复命。老嬷嬷说喜爱你,要与你聊天说话,你便陪陪老人家。等到老人家尽兴了,唤翠莲便带你去坐马车回陆府。”说罢,管事妈子就走了。

    老嬷嬷挽住黛绿的手:“走,回我房去,点上炭火,暖暖地吃个地锅子,咱好好说说话。你不急着回去。”

    黛绿一想到在这寒冷时节吃上热腾腾的锅子,就忍不住咽口水,又想到回了陆府,还是要伺候别人,不如在这儿躲半天清静,便点点头。

    老嬷嬷带着黛绿到了房中,名叫翠莲的小丫头将一切准备好,又悉心地将黛绿袖笼挽好,面前碗筷备好,夹些已烫煮好的羊肉分在黛绿、老嬷嬷碗中便退出门外候命。

    一贯是伺候别人的黛绿哪里受过这般待遇,顿时有些志得意满,于是老嬷嬷送来的烧酒也没耐得住饮了两杯。又因酒量不佳,脸上已是腾起两片红云。

    于是黛绿也不曾注意到,隔着锅子腾腾的热气,对面那老嬷嬷的眼神像是毒蛇盯住了猎物。

    吃的差不多,酒过三巡,黛绿的话也多了起来,言语之间,多了对胡姨娘的抱怨掺杂着黛青愚笨。老嬷嬷由着黛绿说,等到黛绿说的差不多了,老嬷嬷才说:“如今,这为奴为仆岂能和做主子相比呢?”黛绿点点头:“阿嬷说的轻巧,主子岂是我们能当的?”

    “有何不可?老身可是宫中老人,你们府上胡姨娘别人不知道,老身可是知道她的底细,她原本就是一个宫中做缝补、奉茶的下等仆婢,如今可不是摇身一变成了主子?出门在外头,谁还能不叫她一声陆夫人?豁,好大的气派。”

    “竟是这样,那还成日作出一派女主人模样,就连睡前喝些温补之物也得我们悉心伺候。”黛绿愤愤不平。

    “那可不,如今她可是跟着陆将军的女人,自然与从前不同了。”

    “可惜,人命不同,我却只能给人为仆。”黛绿有些落寞。

    “人命一半天注定,一半可得自己争。一个女人想当半个主子,还不容易吗?”

    听得老嬷嬷的话语中透着玄机,黛绿眼睛一亮,连忙追着老嬷嬷问:“阿嬷,你我投缘,求您指点。若是我能当上主子,必是忘不了您的恩情。”话说完,黛绿又翻身下桌跪在地上磕了头。

    老嬷嬷眼中有满意,只是瞬间换为慈祥,伸手去扶黛绿:“傻丫头,老身无儿无女,你叫我一声阿嬷,我怎能不帮你呢?”

    黛绿坐回,满眼期待看着老嬷嬷。

    “男人都一样,岂不是好色?你何不从此处下手?一旦男子得了女子,又岂能不给名分?”

    “只是,只是,陆将军似乎不好女色。”黛绿有些说不出口。老嬷嬷倒是一派坦然:“男人家岂有不好色的?你家胡姨娘一派温婉,却不知男子爱的是貌美,你既已有美貌,为何不用?”

    黛绿脑筋一转,并未讲出自己被拒绝,而是说了陆将军从未与胡姨娘过夜,即便自己夜夜送夜宵,也未能将陆将军带过去。

    “这可就是傻丫头了。”老嬷嬷听了后说:“你便是夜夜都能单独见到陆将军,却如何不能如愿?”说罢,老嬷嬷转身在屋内一个匣子内摸出一粒小小的药丸:“此物可令男子见到朝思暮想之人。你既是夜夜送补品,就将此物化开在汤羹中,待他服下,只消一刻,在他眼中,你就会是他朝思暮想之人。如此又怎能忍得住?”看着黛绿满眼贪婪:“待到事成,你便大喊大叫,在府中闹开,如此,将军又岂能不给你名份?若是有幸得个一男半女,抬做正头夫人也是有望。”说罢,又补充:“若是,陆将军应酬归来,已有醉意,此物药性更加,保管他醒后一无所知,只恨自己图一时快意。”

    黛绿万分珍贵地将药丸收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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