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

    又一次离开北齐的都城,军队已经行出好几里地,陆清泽勒住马头回头望一眼都城:这里有着他深爱的人和他深爱的一切,这里曾是他的家乡,他无数次在战场上九死一生都在想着一定要留下一命回来,只因为这里还有人在等着他回来。

    他不是第一次离开,从年少时候满怀壮志的游行离开,再到青年时候每次带兵离开······可只有这一次,陆清泽觉出了满身疲惫。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一次出征和上一次时间隔得太近还是因为自己的腿伤,又或者是自己真的老了,这一次的出征陆清泽只觉得心有退意,身体疲惫不堪,只是强撑着。

    陆清泽摸摸胸口,里头是陆子规送给自己的那件金银软甲,又觉得温暖的感觉从胸口蔓延到全身。

    陆清泽调转马头向着北方而去:无论如何还不到自己休息的时候,自己还没有让清溪、鲁王团聚,也还没有看着子规和沉泥办喜事,自己和从前的无数次一样,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大军浩浩荡荡而去,送别的时候没有接风时候的仪仗。只有陆府的马车孤零零。将军已去,陆府的马车一直在原地,直到远远的都看不到军队的踪迹时候,站在原地的三人才上了马车。

    一路上,三个人的心思各异。沉泥心里想的是:当初也是这样的吧,也是这样率领着大军去了西楚,攻打了西楚子民。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年,可每每想到灭国一事,沉泥还是心痛如绞;陆子规心里想的是:如今这都城内又只留下了自己和不能见面的姑母,不知道为什么,黄伯说父亲一切安好,可是自己明明瞧着父亲,总觉得父亲从前那意气风发的身姿不见了,但愿是自己真的想多了吧;黄伯想的是:老爷腿伤堪堪才好,可是每到阴雨天还是疼痛难忍,也不知道这一次去北境,能不能安然度过。

    马车安安静静回了陆府。

    可惜陆府的人安静,御书房的人却不能安静。

    “你再慢慢将陆清泽回来以后的事情一一说来。”皇上坐在御书房的椅上,姿态闲适。

    面前的是自己派出去,自打陆清泽回城以后就一直在跟着陆清泽的探子。

    “回皇上的话,这陆清泽回了都城以后,每日就是上早朝,下早朝以后就是回陆府,再就是偶尔去军营处理军务。”其中一个探子老老实实地说着。

    “完了?”皇上问道。

    方才回话的探子想了想还是说:“没了。”

    赵开明不再说话,眼睛盯住跪在地上的探子。

    跪在此人身后还有一探子,听得突然安静下来,抬起头来,正看到皇上面无表情地盯看着自己眼前的探子。心内一惊,赶忙低下头来,却在心中思忖起来:上头汇报说陆清泽并无异样,皇上的这幅样子是不满意?紧接着,心内又马上想到,皇上定是有了其他的心思,不然,为什么非得要盯住陆清泽呢?

    打定主意以后,大胆地打破了沉默:“回皇上的话,小人有话要说。”

    赵开明有些意外:“说。”

    “小人上峰负责盯着陆清泽将军,命小人盯着陆将军府内的管事。小人曾跟着那老头看到在城外的庄子里,有许多的阵亡将士遗孀家眷。想来陆清泽定是派自己府上管事去安抚了这些人。”

    话说完,这人心内想着陆将军所为倒是也无甚错处,合情合理,只是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盯住他?

    赵开明冷冷开口:“知道了,下去吧。”

    两个战战兢兢的探子刚走出御书房就听到茶杯破碎的声音。两个人心内害怕,走得飞快。直到出了宫门,才放下心来。

    赵开明在御书房里来回踱步:好得很,陆清泽,好得很。犒劳将士,此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臣子来做?说白了,你陆清泽不过是北齐赵家的一条家犬,只听主子的话就好,竟然还这样僭越?若是没有二心,又何必这样收买人心?

    走了片刻,赵开明又坐回到椅子上:做太子的时候,他小心谨慎,总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自己坐上了那龙椅定然是能够随心所欲,可是自己如今坐上了这个龙椅,却为何还是束手束脚?若是做了天子还要谨慎克己,那当这个天子又有什么意思?

    赵开明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是了,自己为何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却还是小心:还不是因为还有个鲁王。自己便是担心若是自己行为不佳,定会要被朝臣上本,更怕群臣在私下里议论纷纷说还是鲁王更适合做天子。

    坐上了这个位置又怎么能不狠心呢?赵开明想到了自己这一次在军中安排的人手,笑容更甚:烦人的陆家一旦分崩离析,那让自己总是忧患的鲁王也自然是就该除掉了。

    心情大好瞬间明媚起来的赵开明有了兴致,想到了自己此次支开陆清泽的由头——皇后,忍不住吩咐一声:“去皇后宫里。”

    门口等着伺候的小太监方才听到了茶杯碎掉的声音已经唤来了洒扫仆婢正等着赵开明一吩咐就马上进去收拾。一边在门口等着一边想好端端地又生气了,今日可是要小心伺候了。却不想皇上竟然吩咐去皇后宫里。小太监一面赶忙吩咐备轿撵,一面心里更谨慎:这位主子从前做太子时候脾性还好琢磨些,如今做了皇上当真是喜怒无常难以捉摸,就算是自己从小伺候,也还是小心办差事吧。

    没想到皇上出了御书房的门,又说:“不用轿撵,走着去吧。”

    这一路出来恰好碰到了静贵人。

    自打帝后大婚前夜,太后将安置新进宫妃嫔的差事交给静贵人办以后,协理六宫的权就有那么一小部分落在了静贵人手中。静贵人本来十分得意,可没想到一看到新进宫的那些新妃子们个个也都如花似玉且年轻娇艳,心上就有了不痛快。更不痛快的是,明明皇上也默许了太后将一部分协理六宫的权给了自己,却对自己淡淡的,反而这一月来,对那皇后十分敬重。却很少来看自己。

    静贵人虽然手上有了权,可是位份却不高。新进宫的妃子中就有两位贵人,如今宫里除了皇后之外,下面的贵妃、妃、嫔三个位份都空着,可贵人却足足有四位之多,就算是自己有一小部分权,也是担惊受怕。

    所以静贵人这些日子以来便常在御书房附近走动。皇上在御书房内办公不喜爱旁人打扰,她不敢进去,只敢在外头,想着若是皇上批阅奏折累了出来走走,正好就让自己碰到。

    可没想到,新进宫中的小宫妃也有这么想的。

    今日静贵人才刚到御书房外头就看到一个脸生的小妃子也正在御书房外头的宫道上来回走动。远远就瞧见那小宫妃从这头走到那头,又走回来,来回重复,却始终不离开。

    静贵人心中恼恨:本想着皇后美貌不如自己,却偏偏皇上敬重;皇后还没防过又有这些小的狐媚子来引诱皇上,难怪这些日子皇上对自己冷淡了许多。

    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教训起那个小宫妃来。却不想正碰上出来的赵开明。

    “怎么回事?”赵开明心情好的时候格外宽容些。

    静贵人暗恨自己今日不顺,怎么偏偏被皇上撞见只好下跪说:“这位常在不老实在宫中待着,意图狐媚惑主。嫔妾便想着教训一二。”

    赵开明皱皱眉:这位静贵人美貌自己喜欢,却是脾气暴躁。他本想指责静贵人太霸道了,转念又想到太后安排了自己,后宫之中要让刘家女儿互相争斗制衡,便只好按下指责的念头,只是说:“静儿教训的是。”

    得了皇上的鼓励,静贵人放下心来,柔情问道:“嫔妾谢过皇上。敢问皇上这是要去哪儿呀?嫔妾宫里新作了酸梅汤,天儿已经有些热起来了,皇上去用些吧。”

    “静儿宫里的酸梅汤的确不错,可是朕今日要去看皇后。你若有心便将酸梅汤送来皇后宫里吧。”

    静贵人嘴角一抽,却只能说:“嫔妾当然有心,酸梅汤已经做好。嫔妾这就回去差人送到皇后宫里去。”

    正要退下,就听到皇上说:“你的心意朕知晓。”

    静贵人心头一热,抬头看时皇上却已经走去。只能看到背影。静贵人忍不住想着:太后都给了自己协理六宫的权力,皇上又这般关心自己,自己也是宰相女儿,凭什么那皇后之位自己不能坐呢?

    一面想着一面绞着帕子回到自己宫里,偏生那没眼力劲儿的小仆婢还凑上来讨好地说:“娘娘,酸梅汤已经做好了。”

    静贵人从鼻孔里“哼”一声,扭身进了殿内,那小仆婢本一脸疑惑,就听到殿里静贵人说:“把那些酸梅汤全送到皇后宫里去,再将今日新制的藕粉桂花糕也送去。”

    那小仆婢怔在原地,还不及反应,另一个机灵些的小仆婢忙扯过她低声说:“快去吧,这是皇上的吩咐,再不去你可就要挨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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