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

    自从收到胡人可汗的战书以后,却是始终不曾见到大军压境而来。只是在北齐大军驻扎的营地周围时常会发现有胡人的骑兵踪迹。想来也应当是胡人派来的侦察兵。

    军内的纪律越来越严苛了。

    而天气也一天天冷下来。大军离开都城的时候,都城尚还是暮春时节,走了两月,到达北境的时候正应该是夏日。可是北境却是舒爽适宜。

    起初觉得这样的天气很好,可是随着日子又一天天过去,这份舒爽却变成了寒冷。而,这还真是暮秋时节,尚还未到真正寒冷的时候。

    “将军,这地方倒是好生奇怪。我听那些北境的百姓说是到了春日里面还有沙尘天气。我倒是听说过下雨下雪下冰雹,这天气下沙子倒是从未见过呢!”陈副将的好心态使得陆清泽的愁绪稍减。

    “你倒是还有心情想着看那沙尘,这军中将士近来需要备着冬衣了,你可知道?”陆清泽对着陈副将说。

    “那冬衣吩咐孙富去准备就是了。”陈副将不以为意。

    “此处寒冷,照着如今这个情形去看,若是到了冬日里没有冬衣御寒,可能会将人活生生冻死。冬衣岂能是一句吩咐?这是我军将士活命的关键。若是手都冻僵了,又怎能拿得起刀剑?”陆清泽却没有陈副将那么乐观。

    自己军中也有探子日日去探胡人的情形。那胡人各部落之间平日里互相争斗,可是如今北齐压境。他们倒是难得的统一起来。各个部落之间的男人都集合起来,组成了一支胡人大军。可是日日操练,却不曾有所行动。也许,是在等着冬日到来之后,将这一群兴许无法适应北境苦寒天气的北齐将士一举歼灭。

    陆清泽的心上有些焦急,到了冬日里,对于这些胡人来说就是最好的时机,可对于自己来说则恰恰反过来,是最差的时机。

    陆清泽已经上书皇上,请求撤退大军,留守在北境城外,等到冬日过了再战,可是皇上却不允许退。

    陆清泽搞不明白赵开明到底是如何想的,自己在上书的信件中已经将利弊分析得一清二楚,可是赵开明却只是说:北齐军威不可葬送在他的手中,请陆清泽务必守住当下。难道皇家体面就真的这般重要吗?

    陆清泽长叹一口气,对着陈副将说:“近来那胡人探子总是在四周打探,我不敢轻易离营,这一趟还是你来,你亲自去孙富府上,将我亲自写的这封信交给他,务必请他将我军将士的冬衣备好。还有相应粮草也需备好。”

    “将军放心,我必不辱使命。”陈副将领了命走了,陆清泽留在原地,却遥遥记挂起远在都城内的陆子规来。

    眨眼间就又是暮秋,也不知道子规的秋试如何?他那般努力苦读,若是未能如愿也不知是否会失望难过?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陆府内尚不知这一切的发生,离他不远处的刘府却是有人心思浮动。

    刘松云思虑再三,还是备了马车进宫。

    刘松云起初十分喜爱进宫,作为宰相和作为国丈进宫的感觉自是不同。可是,秋日来,皇上后宫里有两个美人先后有孕,自己在宫内的三个女儿却没有一个有好消息。有朝堂上与刘松云不对付的臣子也敢在背后讥讽他,说宰相是机关算尽,偏偏老天也不帮他。没有太子,就算女儿是皇后又有什么用呢?

    气得刘松云五内俱焚,自己先后筹谋多年,送进宫这么多女儿,就连原配妻子都冒着被天下人指责的风险使计和离,可是老天当真不站在自己这边吗?

    刘松云便不再喜爱进宫,可是今日这秋试榜单已出,有一个人的名字不该出现的,如今还需要由皇上定夺。

    “哦?宰相大人来了?”赵开明眼皮一挑。自打后宫有两位美人有身孕的喜讯传开以后,这刘松云已经是许久不曾单独见过了。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倒是主动求见。

    “快请进来。”赵开明稳坐不动。

    “微臣拜见皇上!”刘松云进到御书房以后就先是行礼。

    “岳丈大人何须多礼,快快请起。”赵开明此时脸上挂着笑容,倒像是真的如民间女婿见到岳丈一般,只是却稳坐如山丝毫不曾挪动身体。

    刘松云先是站起身,再将手里的名册递上:“微臣受皇上之命,如今秋试的名册已出,这些中榜之人都是年轻有为,可堪大用,只需委以小吏历练,过上几年也就可以独当一面成为国家栋梁了。”

    “此事已经交由岳丈大人全权办理,如何安排你做主就是。”赵开明本以为刘松云是有什么大事,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小事。

    “微臣叩谢皇上信任,只是这其中有一人,微臣拿不定主意,特来请皇上示下。”一边说一边递出名册,小太监连忙捧了递给赵开明。

    赵开明打开名册,一目十行看完,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一个名字上,微抬起头:“他?”

    小太监见皇上脸色凝重起来,便识趣地退出了御书房。

    刘松云点点头:“正是。微臣看到的时候也是一惊,竟然是他。”

    赵开明放下名册:“好得很。我们的将军不仅在沙场上用兵如神,在朝堂之上也是如此啊!”

    “起初微臣看到是此人也颇为吃惊,毕竟北齐上下都知道,尽管虎父无犬子,可是咱们这位将军的儿子却是文不成武不就,只在内宅中避世的人。却想不到,这避世是假,苦读挣功名倒是真的!”

    刘松云说罢停一停,看赵开明的脸色依旧不甚好,却还是继续说:“将军倒是一派慈父心肠为儿子好打算,沙场毕竟辛苦,有做父亲的冲锋陷阵,做儿子的在朝堂之上,两相配合,岂能无往而不利?”

    赵开明听得出刘松云话中的挑拨之意:文臣武将自来是不对付的。可是赵开明心上也是不爽至极:本来陆家人有个陆清泽和鲁王一老一少,就已经让他十分忌惮想要除之而后快,如今却又冒出个陆子规来,岂不是陆家人要文武两条路都走?如此霸住朝野,定是有不臣之心。

    过了许久,赵开明喑哑着嗓子说:“将军沙场辛苦,朝堂之事就不劳他挂心了。少年郎没个轻重,还是多多历练,明年再说吧!”

    刘松云会意地靠近赵开明,拿起笔来,将那三个字划去,然后说:“此人的试卷由微臣再次审核之后,觉得颇有不妥之处,言辞偏激,虽是十分有灵性却不足以入朝为官。且看明年心志如何把。”

    赵开明身子不动:“此事朕已交给宰相大人,自然是相信宰相大人的判断。爱卿乃文臣之首,自然看得真切。”

    刘松云得了皇上的意思,便一身轻松的出了宫。在马车上还在想:陆清泽啊陆清泽,怎能只顾沙场征战呢?你的军权已经叫皇上忌惮了,如今还要让儿子入仕途,这岂不是更让人害怕?可惜了这陆公子,倒真是做得一手好文章!可惜了啊!

    秋试的榜单放出,沉泥还是陪同陆子规一起去。

    还是如春试一般,两人先去了东市游玩。可是这次秋试放榜的时间不巧,东市并未成集。只有铺面开着门。幸好那卖馄饨的老两口还在。

    两人相对无言吃馄饨。陆子规的心中满是安宁:他还记得小时候娘亲带自己来的时候,自己的心就是如此的安宁平静。前些日子读书辛苦,已经许久不曾做过那个梦了。可是秋试以后,人一放松下来,那个梦又开始了。

    想到这儿,陆子规偷偷看一眼沉泥:沉泥正在专心吃馄饨,眉目专注在眼前的碗中,不曾注意到自己。陆子规便立刻想到梦中的沉泥凤冠霞帔、红妆金钿,格外妩媚,完全不似她平日里沉稳的样子。

    若是这次秋试中榜,自己就能领个小差事来做。等父亲回来,就向父亲请求,让那梦变成真实的。

    沉泥丝毫没有察觉陆子规的小动作。她的心中也泛起涟漪:再到东市,她就想起了那一次,陆子规眉目带笑,在人群中奔自己而来的样子。那一刻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一般,悸动、狂跳。可是自己不能,自己必须只将他作为少爷。沉泥将一只馄饨咽入腹中,强迫自己专心于吃馄饨而不再回想起那一日的情形。尽可能不看他,就让自己心上的涟漪快些散去吧。

    气氛沉默,两人吃完馄饨便去看榜单。沉泥跟在陆子规身后,想着就如这般只看得到少爷的背影就少了心上的那份冲动。

    两人站在榜下时开始专心寻找,可是寻找几圈也不曾看到熟悉的三个字。

    沉泥想到这一年来陆子规的废寝忘食,心口一痛,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还是陆子规站在原地愣怔了半晌,回过神来才勉强扯起嘴角对沉泥说:“我没中。”

    沉泥这才开口说:“少爷不要灰心。明年,明年定会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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