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1

    不管心中如何想的,总之上元节的日子转眼就到。

    这一日北齐上下都是欢庆的。

    而这一日一大早起来,黄伯就听到了黛青打趣青山的声音,倒是让陆府变得生机勃□□来。

    厨房里做事的杂役婆子们一大早起来做好了这一日的功夫,就都各自回到自己家中去团圆了。

    黄伯不必说,陆府就是他的家;大小武兄弟二人家中亲戚都没了,就剩下兄弟二人也就留在府上;黛青虽是有家人,却因着在胡姨娘离世后想把黛青再转卖给一个老头儿做妾室的事,闹得不可开交。后来还是黛青发了毒誓,说自己已经是胡姨娘的义女,既为胡姨娘送终,如今要是嫁人,必得有胡姨娘的意思——这可是胡闹了。最终还是黄伯出面给了黛青家中人一笔钱,才作罢。而黛青也因着此事对家中人彻底死心,只当没这家亲人。

    陆子规和沉泥是早就定好了要去宫里赴宴的,小武要赶车。本来早早就说好了黄伯、大武、黛青三人在家过节。到底是年纪相差大,加上大武又是个心智不全的,陆府的气氛是有些低沉的。可谁也没想到,上元节的前一天青山竟然回来了。

    “书院里头大家都回家去过上元节了。就连夫子也是。书院里只留下了一个老鳏夫来糊弄着烧些热饭。我一想,倒不如回来,和你们一起。”这到底是上元节,是特殊的节日,青山面上有些害羞,怕自己的突然回来会让众人觉得唐突。

    黛青先看一眼黄伯,黄伯未说话,倒是陆子规先说了话:“书院里头辛苦,你这段日子可还习惯?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来,让黛青姐姐做来给你吃。”陆子规面带浅笑,说出这些话倒是让青山安定下来。

    “可不?你去了书院这些日子,倒是挺记挂你的。若是有什么喜爱吃的尽管说来。”黛青见主子已经发话,便热情地说。

    青山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书院里头的饭食比我从前在家里头吃的已经好太多了。”

    黄伯这才说:“那你读书如何?这些日子应当是认字,你可还顺当?若是有难的,可以向少爷请教。”

    青山便骄傲地一抬头:“夫子都夸我呢!虽然我启蒙迟些,却是已经认得百来个字了。就是字写得不好。”

    青山憨态的样子惹得众人都笑起来,陆子规从前一直跟在表哥的身后,做着弟弟。如今对着青山,倒自然而然生出了一种做哥哥的姿态来:“既是如此,就得慢慢练。我这里有本字帖,找给你慢慢临摹着。”

    于是上元节这一天,虽是人少,倒是极其热闹。将陆子规和沉泥送出了府,关起门来,黛青和青山嬉闹,大武也跟着呵呵直乐,黄伯喝口酒吃口菜,也是一脸笑意。

    不同于陆府内的欢乐气氛,马车上的两人却是有些沉闷。

    “今日可是会见到姑母?”陆子规面对着沉泥格外放松,已经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沉泥冷静地想:按着北齐皇上的处事风格,只怕今日邀请陆子规去,也只是为了在北齐上下做出不忘有功之臣的姿态罢了。恐怕不是真心。可是话到嘴边,沉泥却不忍说出来,只是说:“走一步看一步,少爷不必太过忧虑。”

    而在宫里等待着的陆太妃,则是早早就做好了准备:每年都要为两个孩子预备些礼物,还要做些两个孩子爱吃的。今年因着鲁王不在,便只为陆子规准备了。

    琴娘一早上起来就看到陆清溪不断地向外张望,便说:“哪里就这么一大早来了?”

    陆清溪这才对着镜子说:“这两年我日夜忧心我是不是老了许多?”

    琴娘看着陆清溪鬓边已经生出的白发有些心酸:“哪里,娘娘您还是如当年那样清丽动人。”

    陆清溪嗔道:“现在都来打趣我了。我是说真的,等下给我好好的上些脂粉,遮一遮。我倒是不怕老,我只是怕子规那孩子看到了心里乱想,万一再写信告诉泰儿,就不好了。”

    琴娘不由得叹气:“是啊,如今,虽然都不在一处,却只盼着都能好好的,也就心满意足了。”

    说罢便来替陆清溪细细的上妆。

    琴娘看着陆清溪明显开始衰败的容颜,忍不住在心里叹气:这两年,虽是做了太妃,按理说是该享福了,可是自己家的主子却是忧心不减。没法子,当初太后明明给了恩典,说后宫的太妃们可以还家。可是自己家的鲁王殿下分明已经在南疆有了封地,也写信来要接主子,却被太后拦下。还对着主子说舍不得姐妹,要主子陪上两年。可是都已经过去两三年了,太后还是没有松口的意思。

    而在后宫的这两年,太后过得滋润不已:有皇上的后妃来讨好、侍奉,时不时看戏听曲。可是自己家主子作为太妃,却总是不在太后小聚的邀请中。陆清溪性子孤傲,做不出来那些还留在宫里的太妃们讨好献媚的举动。可是作为太妃到底在宫里,已经是大势已去,底下的仆婢们不敢怠慢,却也绝对谈不上十足的尽心。加上陆清溪记挂着儿子,心上郁郁不平,这两年倒是憔悴了许多。

    等到梳妆完,陆清溪才对琴娘说:“如今倒是耽误了你,一直陪着我。只盼着能够早一日去和泰儿团聚。你说,哥哥去的突然,子规那孩子还小,如何能受得住啊?只可恨,我这个做姑母的在这样的时候,却不能赶到他的身边去。”

    琴娘握住陆清溪的手:“娘娘说什么胡话?当初您去见了太后的,太后说了先帝太妃不宜抛头露面拒绝了的。咱们在太后宫前跪了一日都不曾让太后改变主意。这怎么能怪在自己身上呢?”

    陆清溪想起了那一日的屈辱,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别的:“琴娘,你说,会不会太后和皇上不允我们去南疆?”

    琴娘一怔,刚在想说些什么来安慰,陆清溪却喃喃地说:“也罢,不去南疆也罢。纵然不在一处,只求都能平安就好了。”

    琴娘喉头发哽着说:“娘娘快想些高兴的事,不然等会儿子规少爷来了见到您这幅样子定是要为您担心的。”

    而这一边,陆府的马车已经到了宫外。

    一个来接引的小太监明显看着是个小孩子模样,眼睛却一转一转透露着精明。

    小太监看到这略显寒酸的马车当下面色就有些不快,但很快又在心里盘算着:这样的人家最是小心,定不敢得罪宫里人,等下虽得不到大的荷包,得些银子也是好的。

    直到马车里的人下来,陆子规向着太监报明身份:“公公,我是镇北大将军陆清泽之子。”

    本来满面笑容的小太监心里一凉:天爷呀,今日来赴宴的都是朝臣贵人,怎么就这一个白身还叫自己碰着了?陆清泽的大名北齐无人不知,可是再厉害,也是地下的将军了,这眼前人是将军之子又无官职爵位,亏了亏了!

    心里叫苦不迭,小太监脸上的笑容却不减:“原来是陆家少爷。还请跟随小的这边走。”

    直到转过身来,小太监才悄悄地撇撇嘴。

    一直带路,陆子规就跟在身后安静行走。从前姑母住的宫自己倒是常去,可是自打先帝崩,姑母做了太妃自然是挪宫了的,说来这还是第一次去,陆子规倒是有些紧张的期待。

    可是等到小太监停下脚步时,陆子规才看到周围是供赴宴的朝臣家眷玩乐等候的花园。

    那小太监带到地方,刚要说话,就听见陆子规说:“公公,这可不是陆太妃的住处。可否能带我去陆太妃的住处?”

    小太监是新进宫的,对于当今皇上的妃嫔还不算认得格外分明,更何况先帝的太妃们,多的都还家去了,留在宫里与太后作伴的也都守着守寡的规矩,深居简出。小太监不曾听过陆太妃这一号人物。

    可是想来眼前这人不过是个白身,又怎么能自己露怯呢?小太监便笑说:“陆少爷说得这是哪里话?今日来赴宴的朝臣看望的都是当朝皇上的妃嫔,哪里有看望太妃的?那太妃们但凡家中有人的都接出宫去还家了,留在宫里的太妃们也没有什么家人。小的还有差事要做,你可不要打趣小的了。”

    陆子规闻言便一愣:当初表哥写了请旨的,不是宫里不放人吗?

    那小太监笑着看陆子规,却并不挪动脚步。陆子规只好说:“那就劳烦公公了。”

    小太监见眼前人只是言语有礼,可是不管是做主子的还是身后跟着的那做仆婢的,都没有掏荷包掏银子的动作,再看穿着的衣服也是寻常,不是什么名贵的料子。只好心中大喊倒霉。讪笑着转过身,转过身来走出几步到无人的地方才“啐”了一口。然后又调整笑容,再去宫门外接引。

    陆子规怔在原地:这皇宫极大,自己又根本不知道姑母住在何处,难道连今日也见不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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