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人知其一
-
鸣人的计划是请卡卡西老师吃饭。
简单而行之有效——总不能隔着面罩把饭塞嘴里吧！佐助也如此想，所以立刻给予了肯定。倒是小樱有点迟疑——
“我们先问问小七是不是比较好？”
“不行！”
鸣人和佐助异口同声。
小樱一愣。
非任务时真的很难见到他们这样默契，看着大眼瞪小眼的两人，小樱脱口问了句“为什么”。鸣人回神，挠着一头金毛面露难色：“万一小七不想说……”
——就会让她为难。
小樱自动补全了鸣人的后半句话，下意识地看向佐助——只见对方颔首，神色很是赞同的样子，让她几乎惊呆了。心头蓦地一酸，她强颜欢笑地接了句“这、这样啊”，难以掩饰眼中的黯然。
佐助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仅仅被否决了去问七海的提议就让她这么低落——显而易见这件事不能让七海知道，卡卡西毕竟是她哥哥，谁知道她立场如何，万一她不肯说、扭头就去告诉了卡卡西，那“真面目作战”必定泡汤，这种提议根本没有讨论的意义。
“别再浪费时间了，立刻去受命所，把卡卡西截住。”佐助一锤定音，三人便各自收敛发散的思绪，瞬身赶着去堵老师。
也是他们运气好，卡卡西这回不知在受命所磨蹭了会什么，即使他们磋商半天才去仍然遇见了刚出受命所大门的老师。面对他们三个“请您吃饭”的提议，左手拿着红色小册子的上忍虽然露出了怀疑的眼神，但在他们嘴上和手上双重的殷切邀请下还是半推半就地去了。
集三人才智敷衍过上忍关于整蛊的猜测，卡卡西终于在他们引首以望中——准！备！吃！饭！了！
天时、地利全都具备！第七班众志成城！今天一定可以揭开卡卡西老师的神秘面纱！
几乎实质化的希冀简直要从他们瞪大的眼眶里掉出来，卡卡西状若未觉，食指缓缓勾住鼻梁上的面罩，往下一——
“啊~佐助君——！”
清亮嗓音风一样刮来，卡卡西的面庞瞬间隐没人海。
井野一左一右捶着鹿丸和丁次的背、连带着她左臂勾住的七海一起压到了桌子上，峦嶂般横亘在七班学生与卡卡西老师之间，生动诠释了战术课上讲过的“人和之重”——天时地利也敌不过猪队友啊！
第十班这群白痴！
一乐拉面店中顿时鸡飞狗跳，卡卡西放下汤碗才瞟了几个孩子一眼，七班被挡住、十班背对他，混战成一团的人群里，唯有七海那双含着笑意的蓝眼睛落在他的脸上，捕捉到他投来的目光时，月牙儿似的弯了起来。
卡卡西一顿，不禁也对她弯了弯眼睛，这才不紧不慢地拉起了面罩。
几个少年在一片吵吵嚷嚷胡乱口角中打闹了一阵，鹿丸和七海终于把自己从混乱中解救出来，小樱井野撕成一片，鸣人佐助合二人之力总算压制住了抓狂的丁次，自此不明就里的第十班最终被第七班从眼前掀开，他们的任务目标旗木卡卡西上忍却已经结束了“战斗”，双手合十懵然无知地做出结语——
“多谢款待，真好吃~”
一点也没感受到学生们的满腔幽怨。
-
“可恶，这样不行！”
-
作战失败，七班三个学生以“要去修行”为由一同与老师卡卡西辞别在拉面店前，聚在一起相顾无言，午后有些晃眼的阳光聚光灯似的罩下来，连天上飞过的乌鸦都像在给他们配着“白痴！白痴！”的背景音。
鸣人悲愤了：“既然如此，赌上这口气也一定要看！”
三人便又叽叽咕咕地磋商出了跟踪战术。
然而跟踪战术也在一次又一次的被抓包、被瞬身甩脱、被替身骗过等种种结局中宣告失败，反而招来了一个莫大的威胁——
七海盘腿坐在甘栗甘室外长椅前的草地上，笑容明媚又柔软。
“所以，你们到底打算对你们老师做什么呀？”
她径自选择了防御最薄弱的鸣人，问题直指核心，一点都不柔软。
佐助下意识觉得要糟。
在她面前，只怕鸣人他——
“那个、那个啊……其、其实我们就是想看看卡卡西老师长什么样的说……”鸣人越说越小声，“谁叫他总是戴着面罩，我们就……很好奇的说……”
——他根本就扯不了谎！佐助目不忍视地在心中补全。
小樱震惊于曾经义正辞严拒绝与七海通气的鸣人此时这么轻易就把他们卖个底儿掉，佐助却看着面露无奈的七海，心中一动。
“卡卡西到底长什么样？”
在闻言更加诧异的小樱和恨不得扑上去捂他嘴的鸣人的目光里，佐助上前一步低头发问，七海的脸庞便被拢进了他投下的影子里。那双在阴影中愈发明亮的湛蓝瞳眸晴邃如空，在佐助靠近时便已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此刻闻言再次露出几分笑意。
那笑意像是兴味，又像是赞许，佐助以为自己对此类目光已经很熟悉，但现下对眼前这份却有些难以肯定——这种兴味与赞许同忍校那些女生并不相似，若然一定要找到类比——
还未等他捋顺，七海便已经开口了：“哥哥从他很小的时候起就戴着面罩，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拍照时他也不会摘下，就算是有纪念意义的照片也一样——看七班的合照就知道了，哥哥小时候的班组合影也是如此，因而就算家里也找不到他露脸的照片。”
佐助挑眉：“变——”
“他在家里也总是戴着面罩，连睡觉都不摘呢~”
潜台词呼之欲出，佐助怀疑地看着她，但只在犹豫要不要追问的片刻中就被鸣人伸手一扯，扯到了一边去：“你这家伙差不多一点的说！”
小樱看到佐助被他搡开就反射地举起了拳头，七海却又笑着开口：“跟踪他能成功的可能性就太小啦，你们老师可是12岁就成了上忍的精英忍者——”想到佐助，她补了一句，“虽然战时忍者晋升的方式和标准都有放松，不过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上忍，你们同他在追踪与反追踪层面的经验差距还是客观存在的，所以——”
“那怎么办啊……”
“我觉得你们在一乐拉面的战术就——”
“小、小七怎么知道的说？！”
“你们会和井野丁次他们打起来总有原因吧？回想一下也不难推测。手段太过直接容易引起目标的警觉，而让对方放松警惕才是实力存在落差时取胜的良法，因此同他一起吃饭之类的迂回办法可以——”
“但是这次就没得手，故伎重施的话会让卡卡西老师警觉吧？”
总被打断的七海好脾气地笑笑：“借口总能编，或者换个类似的方式，总之用正当理由时刻守在他身边或许就能等到机会了，比如——”
“任务成功的庆功宴！”
“露营的时候！”
“温泉。”
小樱和鸣人猛地扭头看向佐助，佐助则紧紧盯着七海，他俩跟着反应过来，也转过脸看她，目光闪闪发亮。
七海一呆，蓦地失笑：“好啦好啦……”她举起双手，“我知道啦！”
-
终于商定好了今后的方针，被这几日的任务、修行和“真面目作战”三重蹂.躏的同学们终于心力交瘁地散了。注视着三人背影的七海手捧茶杯坐在甘栗甘门前的长椅上，已见修长的双腿交叠着伸直，红色阳伞投下的阴影开始东偏，弧影只笼住她半边身体，另外半边稀疏晕着温柔的光斑，像是星星穿过树冠，悄然停驻其身。
她抬起头，笑盈盈地唤了一声：“哥哥~”
枝叶微摇，卡卡西轻捷落地：“知道我在，还在这儿大摇大摆地陪他们算计我的面罩？”
“反正哥哥早就猜到了嘛，有什么关系，不是都陪他们玩那么多次了吗？”她起身走来，轻轻捏起爬在卡卡西肩上的芽绿色小虫子，屈身把它放到了树根。
卡卡西看着她，有些出神。
忍者常年在野外穿行或者潜伏，与鸟兽虫蛇为伴是家常便饭，但习惯并不代表随它们便，即使达不到“讨厌”的程度，大部分人对虫子的做法还是顺手一弹，有多远弹多远。
水门老师不是这样。他发现有什么活物爬到身上的时候，总会用最小的力气拎起它们，倘若在任务中，他会把它们无声放到一旁，若非任务里，则会走到没人经过的地方把它们轻柔地搁置。
年少时卡卡西总以为老师只是出于谨慎的习惯，尽量以最小的动静处理它们；可如许年月过去，看到七海同样的举动时，他不知为何却突然明白并非如此。
到底我为什么永远都这样迟钝，永远都在失去之后才能看清每件事、每个人……
“倒是哥哥，怎么会到这来？”
七海的声音响起，卡卡西从沉思中惊醒，看见她正拿手帕擦着手。
……其实忍者、哪怕是女忍者，也很少会有人随身带着手帕——有闲余空间还不如多放一截纱布，手帕在战斗中属于“多余的事物”，不仅无用，若有不慎还会碍事。这分明是她小时候的习惯，不知为何，经历这么多年仍旧被保留至今。
“我遇到了你的影分.身。”
“唔，哥哥又去攀岩啦？”
“嗯，免得生锈——”卡卡西笑笑，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我还答应过你要努力，忘了？”
“没忘没忘~和哥哥有关的事我全都不会忘哦！”七海仰头笑着，晴空般的眼睛拥抱着他的倒影与星光。
卡卡西被那双眼睛晃了晃。
“但是哥哥还答应过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所以努力过头也不行，劳逸结合才对嘛——下次选个有温泉旅馆的地方去执行任务吧！”
卡卡西好气又好笑：“说得冠冕堂皇，我看你动机不纯，你们刚才嘀咕什么我没听到吗？”
七海眼睛一弯，完全不反驳：“哥哥最好啦！”
根本是她哄帕克的那一套……
卡卡西叹气。
“最近需要帮忙的牧场挺多的，有几处的去路上都有温泉旅馆——看在你跟他们同流合污的份上。”
七海忍俊不禁：“哥哥还说我‘同流合污’，明明发展到这一步都是哥哥纵容出来的，陪他们玩得最凶的就是哥哥了。”
卡卡西笑了一声：“难得他们变得这么团结，多几次也无妨。”
这是我最想教给他们的东西……
每个午夜梦回都在想，若是当初我能够——
漂浮的思绪被塞进手里的茶杯打断，卡卡西侧头瞧去。
“哥哥也去买杯茶吧，天气这么好我们该在这坐一会，”她收回手，笑嘻嘻地，但十足理直气壮，“正好我的茶杯也空了，哥哥顺便帮我添一杯嘛！”
看着她那不甚明显又似曾相识的颐指气使，卡卡西一愣，几秒之后，他又笑了。
“好。”他温柔说，拿着茶杯转身走向甘栗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