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不会。

    休息室里陈列着神圣的白金雕刻,还有雕成圣经中具有美好意蕴的圣物模样的明光石。

    安德鲁皱起眉头,看起来困惑又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哈,尊贵的,神界的大人,”帕切克又吸了一口烟,字句带着讽意,但语气太过平板。

    “您甚至不肯说一句‘吾神’。”

    帕切克起身,粗粝、布满老茧的指尖拂过那些雕塑。

    帕切克一改她长久示人的强硬,安德鲁甚至,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丝无力。

    “您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只是因为他们忌惮您的力量,自欺欺人所以视而不见。”

    “您的力量再强大,您也是由神创造的。”

    安德鲁心想,我还真不算是。

    “您要怎么,和光明对抗?”

    理智告诉安德鲁应该装傻充愣,假装听不明白,情感上安德鲁并不想这样对待他。

    最后理智稍占上风。

    安德鲁瘫着一张脸,冷漠地对着他。但她既没有否定,也没有承认。

    既可以是不屑争辩,也可以是恼羞成怒。她怎么理解都可以,便于让帕切克继续吐露更多。

    帕切克有些没有料到她的反应,正夹着烟管放到嘴边的手顿住,笑了一下:“真是只狡猾的树狸。”

    “过来,小树狸。”

    帕切克对她招手。

    安德鲁无语,招狗呢?

    这人进休息室前后气场变化太大,安德鲁还是不情不愿地过去了。

    他打不过自己。好歹是个身经百战的将军,多少有点自知之明,不会干以卵击石的蠢事。

    帕切克将一条手绳放在她的手心。

    绳子应该是侍者不久才编的,看着很新,也很普通,像安德鲁以前在街上看的卖五毛一根的红绳。

    唯一独特的是红绳串着的一颗透明的珠子,触感冰凉,和玻璃不同,又比明光石安静内敛。

    “别扔。”帕切克说完,看了她一眼,又恢复了以往的气场,快步走向休息室的大门。

    安德鲁凝视这颗珠子片刻,抬起头看见她的背影,突然福至心灵,有种冲动涌上喉咙,呼之欲出。

    “帕切克将军!”

    “我还会再看见您披上甲胄的,对吗?”

    帕切克没有回答,拧下把手拉开门走了出去。

    .

    离开休息室后,帕切克又恢复了那副对她充满敌意和挑衅的样子,看起来和她不欢而散。

    瑞尔弗莱德紧接着步态优雅地走过来,安德鲁用脚指头想想都能猜出来,她是来炫耀的。

    小姑娘抚着发冠,手指上的戒指夺人眼球。洋洋得意的样子像一只孔雀。

    安德鲁就当哄小孩了。

    她懒洋洋地应付着瑞尔弗莱德,眼神到处飘。

    最后落在窗外。

    他那标志性的一头黑发,让人不难找。

    一个女孩抱着白色花束。安德鲁记得她是哪位公爵千金来着。

    害羞的小姐站近了,有些拘谨地把花束递给他。

    弥撒过后人没有走完,年轻的贵族们围着两人起哄。

    “兰阿真是我见过最……天哪,我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他的美貌。”

    “就连维律克王子,也比不过他……这么说似乎有些不敬,可这是事实。”

    “是的,哪怕我的心永远属于二王子殿下,这是显然的事实。”

    “恐怕就连吾神……”

    “闭嘴!你在说什么?你真是疯了,拿暗黑生物同吾神相提并论!”

    “吾神在上,你是被这个黑暗使者蛊惑了吗?这还是在教堂外面。呵呵,劝你赶紧回教堂忏悔,祈求神灵宽恕你大胆又愚蠢的过错吧。”

    一个贵女灰溜溜地回到教堂,另外几个也没了看热闹的兴致,没好气地抱怨贬损几句就离开了。

    就是这样,也仍然有不少人还在窃窃私语地围观。

    “这个兰阿不是同安德鲁大人形影不离吗?我以为他们……”

    “哼,我承认兰阿不错,可安德鲁大人是神界的!萨特莱特谁能配得上神界的大人?”

    “神界?谁知道她是不是。连弥撒都不做,不是异教徒就不错了。”

    “胡搅蛮缠。我刚才从国王陛下那里听说,安德鲁大人是因为神像跟吾神的形象不符才没有完成弥撒。我们这些普通人,神可以不在意,安德鲁大人可不一样。”

    “她说什么你们就信?你知道她说的是事实还是随便搪塞我们的谎话?真好笑!”

    “……”

    无关的人还在吵闹,青年已经接过那捧花束。

    “谢谢您,花很好看。”

    小姐红着脸语无伦次:“这花和您很配……我是说,您像这束花一样高贵圣洁。愿光明神永远垂青于您。”

    兰阿这样的人,或许只有安德鲁大人才配得上吧?她就不凑热闹啦,他能收下自己的花已经很不错啦。

    小姐再次抬起头打量他。

    雪白娇嫩的花瓣和他的皮肤很相配,夺不走他半点光彩,只锦上添花。他的五官精致到无可挑剔,但绝不会让人怀疑他的性别。

    他像精灵,像天使,像圣经里描绘的神界的神子,甚至大不敬地说……他简直像神明一样。

    他还记得,他救过自己吗?

    那无疑对他是举手之劳,可她记了很久呢。

    他是一位英雄。

    “您还……”

    公爵千金长得娇小,浅栗色的长发披在肩上,看着甜美可爱。怎么看都比安德鲁旁边这位更像个小公主。

    而兰阿个头很高,宽肩窄腰的,跟她站在一起很有最萌身高差内味儿,要拍了发网上,肯定有一大把人给他们搬民政局。

    瑞尔弗莱德不满被人无视,察觉到她的视线,也站到窗边看了看。

    “兰阿真有眼光,那位可是伯爵千金,一位正经的淑女。”瑞尔弗莱德确定自己找到安德鲁的死穴了,她刚才对着自己的戒指没反应,不就是移情别恋了吗。

    哼,真是朝三暮四。

    这样最好,免得她打维律克王子的主意。不对,是打她的未婚夫的主意。

    “看他们站在一起,的确很配呢。”

    瑞尔弗莱德以为安德鲁要发火,失去风度的时候,安德鲁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好像在不耐烦地应付她。

    瑞尔弗莱德气的头顶冒烟,忍了好久才没有跺脚骂人,维持住了准王子妃的涵养。

    “小姐,我该去书院了。失陪。”

    兰阿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年轻的小姐眼里的光黯淡了一下。

    “再次感谢您的花。”

    小姐转过身,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咬了咬唇,鼓起勇气地问:“不久后的游园会,您会去吗?”

    兰阿转过身,他捧着洁白的花束,的确像正直的神使,神色平和,没有一丝苟且:“如果安德鲁会去的话,那么我会。”

    这难道不是明晃晃的拒绝?

    兰阿已经走远,小姐忍不住哭了出来,果然兰阿喜欢的是安德鲁大人。

    看热闹的人都不敢再杵着,纷纷过去安慰,说兰阿不知好歹。

    然而罪魁祸首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伤了一位淑女的心。他就事论事,是不可能料到这个结果的。

    安德鲁去科林书院的时候,发现兰阿已经在里面了。

    她没有马上坐过去,而是拿着笔记本找今天该查的典籍。科林书院的书多得让人眼花缭乱,她每次找书都很费眼睛费时间。

    找到后,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和兰阿离了老远。

    兰阿读书速度很快,吸收效率也很高。自从国王允许他进出科林书院,他就开始查阅历史,已经看完了所有正统历史记录,速度让安德鲁望尘莫及。

    兰阿翻阅完一本数理相关的资料,发现对面仍然空着,奇怪地发现安德鲁坐得很远。

    她平时都习惯坐同一个位置,也就是自己对面。

    兰阿起身走过去,把一张稿纸放在安德鲁的旁边。

    无论有没有其他人,科林书院都要求安静严肃。

    两人即使是挪椅子,也尽量不发出声音,更不会交谈。

    安德鲁完成了一章节的记录和小结,才拿起旁边的稿纸。

    字如其人。

    极致的赏心悦目,挺劲有力,让人恨不得裱起来挂客厅,并且做到了工整又不死板。

    上面是记录了每一本交换法阵相关的典籍所在位置。

    科林书院虽然都有记载。但是她的目的不仅是法阵,符文法文字符都不能放过,还有一些结构论。

    跟高考复习似的,一点死角都不能放过,万一跳过的刚好考中了呢。

    他知道自己的目的。所以把她需要的书都标注了位置,并且粗略地分了重要程度。

    有好几处是归入了其他类别,但对她有用的,很容易忽视。

    安德鲁没有兰阿这样逆天的眼力和敏锐,只能手指抚过书脊一本一本地筛。

    可以慢,但绝不可以漏。

    效率低到让她焦虑得想撕纸,只能加大投入,压榨休息时间。

    这么张稿纸,即使是兰阿,完成下来也不会太轻松。

    安德鲁放下笔,揉了揉因为长时间用眼有些疲惫干涩的眼眶。笑了一下,抹了把脸。

    她放下稿纸,翻开另一本典籍继续查阅记录。

    安德鲁和兰阿一直到科林书院闭馆才离开。她早早地让玫拜离开,他们不按时用餐,不能让别人也挨饿。

    安德鲁和兰阿并肩走在草地里弯曲的石子路上。

    夜凉如水。

    她心里生出来一点遗憾,然后回望自己过去近二十年抛在脑后的遗憾。

    那遗憾在后来的时间里渐渐胀大,伴随了她与一帆风顺无关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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