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兰阿。”

    安德鲁并不确定是不是创世神在背后操盘,反正她吼几声,听到了最好,没听见也不亏。

    她身上恢复了骑装,头盔捂着闷,又不轻便,她取下来扔在一边。

    她竟然不怎么慌张。

    幻境之所以不能拿她怎么样,大概率是因为她是条没有梦想的咸鱼。她没有喜欢的人,舍弃了兴趣爱好,舍弃了对许多东西的向往和期待。

    正如“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这种“为了避免结束”,而“避免了一切开始”的人,幻境的确不能拿她怎么样。

    无论是期待的城市和大学,还是重新重视自己的父母,还是崭新又美好,足以治愈童年的家庭,一开始还可以感知到她蓬发的兴趣,时有时无的喜悦。

    最后都恐怖地变成淡淡的无聊。

    其实她真的不介意多待一会,她和学姐还没有深入交流,脆皮鱼看上去也味道不错,还有她的水煮蛋都还没吃完。

    安德鲁坐在原地等体力恢复,等着恢复后爆发一下,把幻境冲了。实在不行就给兰阿发一个信号,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收到。

    她倒不着急。

    来幻雾之森是为了抓把柄,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找到,更别说把柄。总不能被人耍了一顿还空着手回去。

    .

    玫拜跌跌撞撞地跑回去,中途还摔了一跤。她一点也不敢停下,赶紧爬起来又朝驭兽场跑。

    她看起来太狼狈了,一身的草屑和尘土,甚至头发和脸上也有。

    她下意识地想向感觉正直又可靠的兰阿求救,几个守在周围的侍卫却以为她故意冒犯,毫不客气地踹向她的膝盖。

    兰阿皱眉。

    玫拜周身出现一个简易的绿色法阵,保护了她没有被侍卫踹倒。

    侍卫被法阵弹开,面面相觑,又偷偷看向周围。

    传闻那个黑眼睛黑头发的神界来者,他们私底下也叫她“黑眼睛的法师”,因为她擅长法阵。

    可是她现在似乎不在啊……

    法阵上面兰阿和安德鲁探讨过好几次,这种低阶法阵布起来轻而易举。

    始作俑者兰阿走到玫拜面前:“怎么回事?”

    看见保护她的兰阿,玫拜的委屈和惊慌一下子决堤,带着哭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人……安德鲁大人进了幻雾之森!”

    幻雾之森。

    这四个字让乘凉的人们一下子陷入嘈杂和慌乱。

    兰阿反应迅速,很快下了决定,回过身厉声道:“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派人过去。这里没有比我更强的人。”

    “我去救她。”

    兰阿虽然知道这些贵族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冒险,但他们会舍弃一些人,或者很多人,宁愿让他们送死,只为了表现自己对神界来者的重视。

    或者是为了不被神迁怒。

    驭兽场的人们诡异地安静一瞬,又爆发出更大的嘈杂,有人站出来劝阻他。

    “玫拜,带我过去。”

    玫拜泪眼朦胧地看着兰阿那张漂亮的脸,愣了愣,然后咬咬牙:“兰阿大人,那里很危险,要不还是等等国王陛下……”

    她的话没能说完。

    “不要浪费时间。”

    兰阿看到幻雾之森入口,和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林修,让玫拜扶着林修离开。

    他一路走进去,半人高的绿植划破他的裤腿。密集的草叶在他脸上和身上留下伤痕,又很快愈合。

    他看见雪角兽趴在地上昏睡,化成巨禽把它扔到森林外。

    兰阿没有再化成人形,而是维持原形,在森林上空盘旋。

    最终他看到了森林中间的一片白色浓雾,毫不犹豫地俯冲下去。

    .

    安德鲁相信这种幻象,最后都有破解的地方。就像法阵也有阵眼,奇门遁甲八门也有生门。

    这一片虚空她无从下手。

    安德鲁想了想,没有继续动作。

    幻雾之森,不可能就这样把她放在虚空,应该是不断生成幻境。

    毕竟她自认为还是有世俗的欲望的,她对美好的事物仍然有那么点反应啊,比如那个学姐和脆皮鱼。

    就不能让她多体验体验?比如一夜暴富的快乐。

    安德鲁淡定地觉得自己不会一直待在这片虚空。

    她眼皮跳了跳,除非创世神对她下手。

    不会......吧?她不会这么衰吧。

    她就是有这么衰,只是神只让她置身幻境,却没有故意把她困在虚空。

    在安德鲁已经确信创世神对自己下手,开始思考要不要等精力恢复开始毁天灭地同归于尽,周围的白色空间开始扭曲,好像化成了液体。

    场景变换,一根根白色柱子连同宫殿拔地而起。

    柱子上有着熟悉的金色符文字符,繁复难懂,柱子底部雕着一种花卉。地面上刻着她看不懂的巨幅圆形图画,金色的线条凸出。

    宫殿顶部一块巨大的宝石,安德鲁不知道那是什么种类的。像明光石一样透明耀眼,又像圣水晶一样蕴有纯净的光明之力,甚至是圣水晶的好几倍。散发出的光线却是金色的。

    她来过这里。

    神宫。

    一个美得雌雄莫辨的少年跪在神祇旁,一边瞧着神祇的脸色,试探着想把头放在他的腿上。

    “埃洛塔。”

    少年抬头看他,神祇仍旧在自顾自地处理事务,天籁的声音不带情绪,却足够警告她。

    叫做埃洛塔的少年撇了撇嘴,蹭起身离开他身边,发脾气似的在他的神宫“大显身手”。

    埃洛塔用光明术在白色柱子下雕刻花卉,在神宫的床头也留下刻印......

    一时间神宫的确温馨精致了一点。

    神祇没有抬头。

    可以是纵容,也可以是漠视。

    就像他至今没有清除她在神宫留下的痕迹一样。或许是念旧,或许根本连清理都懒于。

    场景变换。

    神祇站在神界的结界处,白光从他指尖倾泻,安德鲁看久了觉得有点泛金。

    手掌倾覆间,光芒从结界下四散开来。

    “父神,我也创造几个孩子好不好?”

    埃洛塔仰起一张漂亮得惊心动魄的脸,问着神祇。

    “这样就可以有许多人来陪着您,陪着我们了。”

    “神界创造一些,您的萨特莱特也创造一些,这样他们既可以陪着你,又可以供您解闷了。”

    神祇初建世界,他注意着萨特莱特的建立,没有答应她。但也什么都没说,默许了她的胡闹。

    埃洛塔高兴得跳起来:“您不说话就是答应啦!我也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了......”

    从头到尾在一边旁观的安德鲁,一脸的老爷爷地铁看手机。

    埃洛塔不仅创造了萨特莱特的人和神界的人,还在空无一物的萨特莱特创造了幻雾之森,摩罗峰,和亡灵荒野。

    她创造幻雾之森的时候,玩心大起,留下了这样的幻雾,同时也埋藏了这样一份珍藏的记忆,是她留给她的父神的惊喜。

    哪怕父神对她,对这一个唯一亲手创造的孩子从来不假辞色,但埃洛塔还是铭记着许多美好的时刻。

    他永远不会发现。

    埃洛塔在踏入审判之域后,这样以为。

    现在他发现了。通过水镜,借助另一个人,另一个也曾进过神殿的人。

    安德鲁面无表情,内心毫无波动地看完这份“珍藏”。

    场景最后一次变幻,雾气渐消。

    安德鲁周围变回森林。

    她听见周围一阵窸窸窣窣,已经在脑海里拟好法阵,调动体内灵力准备施布。

    “安德鲁?”

    悦耳得独一无二。

    安德鲁松了肩,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放松下来,脑海里已经完全成型的法阵也散了。

    “是我。”

    “兰阿。”

    兰阿化成巨禽,让她骑在他背上,带着她飞出幻雾之森。

    安德鲁这个脸皮厚的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兰阿问她怎么从幻雾之森出来的。安德鲁说只是一些幻境,一会儿就变化了,她都没来得及沉溺。

    “几乎没有人能通过幻雾之森。”

    安德鲁抱住兰阿以免掉下去,感受在天上翱翔的酸爽。风呼啸而过,人的话音很快就被吹散了,于是她把声音拉得很长。

    “你听说过无欲则刚吗?”安德鲁听上去懒洋洋的。

    她用萨特莱特语一个字一个字地翻译,很生硬。

    “是我家乡的语言。”

    兰阿并不应她,她觉得无趣。

    “意思是山崖之所以能屹立不倒,是因为没有世俗的欲望。”

    “我从没得到过我想要的,所以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

    兰阿没有说话。

    “......这有什么问题吗?”

    她似乎真的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回答。

    兰阿很快把她带到森林外,她从他身上下来,兰阿化成人形和她走在一起。

    安德鲁问:“你呢?你怎么出来的。”

    “它对我不起作用。”

    “我的幻象是虚无。”

    安德鲁无话可说。她还在那儿跟人解释无欲则刚的意思,人家这才是真的无欲则刚。

    “对了,林修和那只雪角兽......我得回去一下......”安德鲁想到什么,转过身往回走。

    “我已经把他们送回去了。”

    安德鲁眉开眼笑:“真贴心。”

    “为什么冒着威胁闯进去?”

    安德鲁仰头看他,发现他在垂眼看着自己。

    以前这种时候她已经打好草稿准备打哈哈了。

    安德鲁吞咽一下,像把已经送到喉口的谎言咽回去。对他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

    兰阿看着那笑,胸口有些滞涩。像把他在吃人的森林里一步步找她的憋闷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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