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

    安德鲁没有马上回答。

    “兰阿,你能来救我,我很感谢。”安德鲁倒没脑补什么英雄救美的情节,她不是“美”,也不会给别人救她的机会。

    “但我们各有各的路,不是吗?你看,你今天在驭兽场,你绝对是最受欢迎的人之一。这样就很好。”

    “你可以学着建立关系,和他们。我相信你会收获不一样的感觉。”

    正常人才赶过来救了人,没被感谢就算了,还没落得个好,换谁都不会多高兴。

    兰阿还是那副惊不起波澜的样子,蓝眸无声凝望着她。

    “我想要真实。”

    “是我话多了,我向你道歉。”安德鲁笑了笑,有种自作多情的尴尬。

    他想要真实,想要真相。

    想要追溯自己的来历。

    想要洞悉他过去遭受的一切的根源。

    而不是因为他的特殊影响力而产生的友好和浅薄的好感。

    和她一起会被牵连,他想要的可能就是牵连,然后接近真相。

    “为什么冒着危险闯进去?”他又问了一遍。

    安德鲁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一边心想她骑雪角兽来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条路这么长。

    “因为我要从那里获取线索,能确保我在回去之前,可以从创世神的手里保住命的线索。”

    兰阿走到前面,替她挡开大部分灌木的划拉。

    “你或许在回到神界之前,就先死在幻雾之森。”

    安德鲁乐了。

    兰阿走在前面,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光听她的声音就能知道她在笑。

    “哈,死在大森林,一片美好的幻境里,那很不错啊!”

    “我是说真的,我以前研究过好多能让我轻松地去死的方法,这种死法绝对空降第一。”

    “至于被创世神‘审判’,”

    她说“审判”两个字的时候表情流露出嘲讽,脸上还是笑着的,那一瞬间很具攻击性。

    “死在仇人手里,当然是最烂的一种死法了。直接垫底好吗。”

    兰阿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仇人?”

    “对啊,祂让我又哑又瞎,遭受了这么多无妄之灾,不是仇人是什么。兰阿,不是伤了人又把人治好,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

    “不过要是真的清算起旧账......祂还要往后稍稍。”

    她真正的没有定数,一会儿似乎不知道怎么就触到她霉头,隐隐有发怒迹象。这转眼她又不知怎么心情好了起来。

    “哎呀,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是人就该跪舔祂。‘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用萨特莱特语翻译过来,力求信达雅。“不过在我们的世界,有一句话叫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她啧啧称赞:“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你想学吗?虽然我认为数学是世界通用语言,我们的数学和这里的数理始终是同一种‘语言’。

    但是中文也是非常美妙的,我可以教你,如果你想学......”

    她等着兰阿答应,等了一路。

    最终到了驭兽场,安德鲁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殆尽,他终于嗯了一声,安德鲁又心满意足地笑了。

    “扯远了......‘真理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清醒的也只有少数人,”

    她玩笑地说着,好不谦虚地自夸。

    安德鲁笑着安抚迎上来的侍者和在驭兽场等候的大臣,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继续说。

    “清醒着痛苦不容易,跪下来当狗却很轻松。人没有道理为难自己。”

    兰阿不知道“狗”是什么,那是安德鲁用萨特莱特自己造的一个词,但他大概能懂她的意思。

    安德鲁环视着驭兽场里的人群。这些人这么紧张,也是因为畏惧他们信仰的神明,害怕失去他的庇护和垂怜。

    如果存在一个创造万物的神明。

    他站在云端之上不可触及,代表了世界意识和正义。

    强大,公义,正直,光明。

    成为他的信徒,和他们一样,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而如果他对你下手,还是躺平任操比较划算。

    崇拜他,信仰他,爱慕他,这才应该。

    “我偏不。”

    她既不苦大仇深,也不轻描淡写。

    只像不懂理的小孩在使性子,用的是玩笑的散漫语气。

    安德鲁派人去安抚国王,同兰阿一起回到阁楼。

    回来的侍者带回了国王的担心,还有二王子的婚礼的消息。

    安德鲁洗漱后回到四楼。虽然她已经精疲力竭,但还是在四楼熬了很久才睡。

    她自从在亡灵荒野被弄瞎了眼睛,睡眠就一直不太好。经常睡着了还感觉自己有意识,一晚翻了几次身第二天都记得清楚。

    最要命的是夜醒。

    很多时候醒过来就只能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等天亮。

    次数一多,她夜里醒过来就直接研究法阵去了,有的时候疲惫得完全不在状态,又睡不着,就只能下楼走走。

    四楼那间房间没有床。她想休息就睡在地上铺着的稿纸上,但是比在神界舒服多了。

    有的时候法阵看着看着太困了,也会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

    少年的一头黑发辫成一根粗麻花辫,穿着白色泡泡袖荷叶边长裙,上面镌刻着金色神谕。

    她把一块金色的固体用法术磨成粉末,然后徒步到圣水池,用那个熟悉的海螺状的器皿盛了圣水回来。

    接着,她把二者按比例混合在一个白色器皿里,类似于砚台,混成了金色的墨水。

    然后又把羽毛笔的笔端搭在砚台上。她做完这些后安静地退到一旁,以让人挑不出错的礼仪立候着。

    走过来坐下的人一身纯白长袍,没有丝毫装饰,这样的衣裳只有穿在他的身上才不让人感到单调突兀。

    少年从头到尾都垂眼看着地上,不敢有一点冒犯,毕恭毕敬。

    安德鲁猛地从稿纸里坐起,因为动作太猛还带起来了几张。

    她一脸阴沉地醒了过来,当发现现在又是半夜的时候,脸色就更差了。

    这算个什么事?

    才谈过创世神,转头梦里就看见了。

    如果不是知道创世神连对她读心都做不到,安德鲁要怀疑他是不是能控制自己的梦境了。

    她闭眼用力拍了拍脸,没留情,“啪啪”清脆地响。

    先不吐槽自己在梦里令人窒息的穿着,就说磨墨这种事,就算那个传销头子也要搞这种仪式感,祂不能施法术吗?

    她不能施法术吗?!

    非要又是施法粉碎,又是取圣水的,好不好笑?无不无聊?

    安德鲁结结实实被恶心了一把,又是夜醒,基本别想睡了。

    她没有开灯,凭着夜间微弱的光线慢慢下楼,窝进大厅的沙发里。

    阁楼大厅很宽阔,比其余三层都要高,空间充裕,能让人感觉透得过气。

    这个梦比之前在亡灵荒野做的那个梦短了许多。

    而且不是上帝视角,而是参与者——她自己。

    在神界,普罗米说过辛格德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会不会就是她在亡灵荒野做的那个梦?

    可是那个梦最终没有实现。她逃过了一劫。

    因为她是异世者。

    还是说,那不是她预见的未来,而是辛格德预见的未来?

    他从梦境预知了未来,所以用交换法阵把她换到这个该死的狗屎一样的地方。

    而她因为种种原因,或者是残留的灵力或大脑意识,或者是共振的脑电波频段,或者是所谓“相同的灵魂”,她保留了一点这种能力。

    未来因为她这只蝴蝶发生了变动,她做了与辛格德完全不同的梦。

    安德鲁有些牙疼。

    如果那是她的未来,无可更改。

    呵呵,那她一定是在含垢忍辱韬光养晦。

    还有......普罗米,为什么他知道辛格德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他为什么,想让自己知道,他知道?

    安德鲁记下这个疑点。把普罗米划到旧账本里待定。

    安德鲁捋清思路,神清气爽,下意识薅了把头发。

    悲哀地发现又薅掉了几根。

    不过比起法阵,思考这些事情简直是小菜一碟。

    虽然有兰阿帮忙,安德鲁却确信,如果要再创造出一个交换法阵,那么她自己的想法必不可少。

    作用在两个世界......辛格德用无数亡灵为祭,试验无数次。安德鲁则选择在法阵上下功夫。

    因此,虽然有兰阿,安德鲁也不敢懈怠。她的那部分工作兰阿帮不上忙,却是至关重要的一部分。

    阁楼二楼有开门声,随即是脚步声。

    安德鲁注意到兰阿醒了过来,便打了个响指。

    大厅中央亮起一束光。

    “我吵醒你了?”

    安德鲁心想她已经尽量放轻动作了。

    “不。感觉得到。”

    安德鲁开始和兰□□情起来,给了他一个理解的眼神。失眠的滋味她都懂。

    其实兰阿能感知一切,但并不影响他的休息。他没有过多解释。

    “对法阵,你太过紧张了。”

    兰阿坐到她对面。他的坐姿永远都是端正又优雅的,风度极佳。

    她顶着一头散发窝在沙发角落,被衬得邋遢又无礼。

    “想快点回家。”安德鲁边说边打了个哈欠,心想她对回家还不算执念吗,怎么幻雾之森的幻境根本维持不住,对她不怎么起作用。

    “如果继续这样,你会发现很难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安德鲁阖上眼,揉了揉胀痛的脑袋。

    一时间想起了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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