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现场会议室内，所有人盯着屏幕上的桑原，如同石化一般。
接着他目光看向大家，很快地叮嘱几句：“薄陆然你牵头，先讨论《山海》下部的宣发吧，其他的等我下午回去说。我有点事，抱歉大家。”
然后他们向来认真负责常做劳模表率的桑总，居然自顾自下线了。
人们盯着已经变黑的屏幕，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纷纷八卦道：“看桑总的背景是在家，他问‘起来了’，谁啊？谁啊？”
“能有谁，女朋友呗！”
这边，桑原上身穿着比较正式的白衬衫，下身穿着一条深蓝色真丝睡裤，向纪云舒走过去。
看纪云舒卡在门房里，他还有些困惑。
“怎么了吗？”
纪云舒明显都没洗漱，长发毛毛躁躁掖在耳后，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神情微微有点扭曲又憋屈。他很不想形容一个女孩子表情像便秘，但她真的很像。
他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表情不由也凝重起来。
“到底怎么了？”
他已经来到了卧室门口，纪云舒仍然卡着门，一副严防死守不准备让开的样子。
“出了点状况。”纪云舒声音像蚊子哼哼，“我是不是影响你工作了？”
“快说。”他好笑地催促她。
“我先问个问题，你床垫多少钱买的？”
“床垫？不知道，好像五万吧。”桑原回忆了一下老爸装修时对他炫耀过的话。
纪云舒捏紧门框，心顿时凉了半截。
桑原心里已经快被她急死了，于是又向她迫近一步，神情严肃：“你再不说我直接进去了。”
纪云舒终于让开，桑原进去卧室，首先看到一团狼藉的床，还未等发现两片血迹，纪云舒在他身后清了清嗓子，明显是故作镇定道：“那什么，我来大姨妈了。”
桑原怔了怔，脑瓜子迅速反应并将她的前言后语连接起来，终于恍然大悟：“弄到床上了？”
“对。”纪云舒艰难地点点头，“我给你洗。”
赔是赔不起的。她尽力给他洗吧。
谁知桑原松了口气，无奈笑道：“我以为你怎么了。”转而他又想起什么，“对了，是不是需要卫生巾？”
“嗯嗯，我在外卖上选了，但是不知道你家地址怎么填，正好你给我填一下吧。”
“外卖慢，我下去给你买。”
“啊？不用了……”
“我看你选了什么牌子。”桑原向她伸出手，纪云舒只好将手机递过去，上面是她日常用的一个牌子的几种不同长度型号。
几秒钟后，他将手机递给她。
“好了，我去买。”临走前指着床单叮嘱她，“你别动，我会打清洁阿姨电话。”
见纪云舒一副抱歉的样子，他宽慰她：“没关系，女生来大姨妈有什么错？是我邀你来我家，却没顾虑到你的需要。”
纪云舒顿时觉得心中很温暖。
他从衣柜翻出一身衣服：“我去外面换衣服，你关上门，别偷看哈。”
纪云舒十分无语，又反应过来他是在用玩笑让她放轻松一点。
桑原换好衣服，她目送他出门，感到莫名的安心。
因为不方便，坐是不敢坐了。她来到客厅，发现昨晚客厅的一片狼籍已经悉数被他打扫干净。
沙发背面是一张书桌，靠着一整排书架，有几格里摆着他和家人的照片。她看到了小时候的桑原，还有上次见过的他的妈妈，以及他十分英俊潇洒的父亲。小时候的桑原就很俊秀，剪着个小平头，笑容特别灿烂，一脸在爱里长大的快乐模样。
再往后是他初中高中在学校的照片。有一张是他们长跑体训队的合照，每个男孩都青春健壮，充满阳光。她一眼找到了和桑原，果然和她印象里的差不多，极短的寸头，张扬不羁。
还有一张是他的单人照，正抱着一颗篮球，但这次笑容变得很腼腆，神色内敛。
纪云舒弯腰盯着他看，想，他们在同样的时间轨迹上前行，各自成长，没想到会在若干年后交错相遇，还成了可以一起喝酒的朋友。
缘分真的很一言难尽。
这时她听到厨房有动静，转过头，看到一个小砂锅在文火下冒着袅袅的热气。
桑原做了早餐？
他不是也像她一样不会做饭吗？
纪云舒走过去，手足无措在厨房站了一会儿，她想帮他做点什么，但是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只好乖乖看着火，防止糊锅什么的。
这时大门开启又重重合上。
纪云舒忙歪头问：“桑原，这里在煮什么？需要我做什么？”
桑原在玄关说：“不需要，我定了时。”
纪云舒这才放心下来，桑原脱掉外套，将一袋东西递给她。
纪云舒如获至宝，忙带着它们冲进卫生间。
厨房。
桑原打开另一个袋子，掏出里面新买的红糖、枸杞、生姜、桂圆、大枣，找了个小盆一颗一颗洗红枣。
纪云舒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你在做什么？”她好奇问。
桑原正仿照着支在一旁的平板上的内容，给红枣去核。
“给粥里加点红枣。”
纪云舒一下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也意外于他的用心。
“能接受姜味吗？”他问。
“还行。”
“嗯。”
桑原点开搜索框，打出“红糖姜茶”几个字，一闪而过是他更早一点的搜索记录——“女生爱喝的粥”。
纪云舒默默想，所以他是专门现为她学做早餐吗？
眼见着他又要开始清洗姜块，她马上说：“我喝粥就够了，一会儿还要去学校。”
他顿了顿，说：“好。”
两个人面对面一起喝粥，桑原问：“不难喝吧？”
纪云舒摇摇头，没说话。主要是早晨的尴尬还萦绕在她心头，加上对此刻暧昧氛围的紧张。
她低头拨弄粥里浮沉的红枣。
桑原是不是对自己太好了，好的有点不正常，好得很像是在……追她？
想到这儿，纪云舒的脸立马烧了起来。
桑原很快发现她的异常，关心道：“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
她端起碗两下扒完了粥，擦擦嘴没看他的眼睛，说：“我要回学校了你先吃。”
“这么着急？”
猜测了一下纪云舒的神情，桑原没好气道：“我说了你不用觉得抱歉。”
纪云舒默然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吃完早饭，桑原送她回学校。
她窝在副驾驶反省自己的反常，自己并不是个脸皮薄如纸的人，喜欢直来直往，怎么会在刚刚，因为还没有确定的猜测，就紧张地说不出话呢？
好反常，好反常。
啊啊啊。
她表面面无表情，内心嚎叫了好几声。
纪云舒逃也似的回到学校。
而桑原顺势去了公司忙碌，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回到家才想起一直没有顾得上联系家政公司。
他平时忙碌，家里固定时间会有阿姨来打扫。他走进卧室，看到干净的被子，染血的床单分别被她叠好，整齐地放在床上。
他笑了笑，其实她不用这么小心和抱歉，他内心真没有一点嫌弃的感觉。
他妈是妇科医生，女性话题他从小听都听熟了，甚至连涉及月经的一些专业术语都清清楚楚，也不会觉得这是件需要避讳的事。
紧接着他给家政阿姨打去电话。
“喂，刘阿姨，您明天带人来一趟吧，我想腾一下小卧室。嗯，还有床垫需要清洗。九点，好，再见。”
挂断电话后，他转头看向小卧室，心想，收拾出来以防万一吧。
不知为什么，他心情变得很好，哼着小曲就去健身房释放精力。
撸铁撸到一半，他想起什么，又给自己的女助理李安然打去电话。
“喂，安然。”
“桑总，什么事？”李安然马上从窝在沙发变成正襟危坐，严肃地等待老板的任务。
“我需要一些女生用品。”
“哈？”李安然没明白。
她的语气让他也有点赧然，但他自己买实在不知道买什么，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就是女生……住宿时候需要用到的东西，还有生理期。”
李安然单手捂着胸口，强作镇定道：“我……大概明白了，明天我买好放您车里。”
“嗯，就这样。”
挂断电话李安然“啊啊啊啊啊”叫了几声，连忙点开一个公司姐妹组的八卦群。
急不可耐地打字，仿佛多等一秒她就要被八卦憋死。
“最新进度！”
“桑总和女生同居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群里果然一片沸腾……
她八卦完又有点后悔，老是这样把老板的八卦讲出去会不会不太好？有违一个助理的本分。但她的老板大度，对于他们女生之间这种曲折的心思特别宽容，有一次被发现背地里猜测他的感情生活，他都只是爽朗一笑，用玩笑举重若轻的回应。
也一定程度上是他纵容他的部下们。
当然，他在工作中绝不纵容，原则性极强。
很多时候，李安然觉得桑原在工作中对他们是领导的位置，但在其余时候，他都把大家当作年纪相仿的朋友。
这也许就是野火的团队氛围一直很好的原因。
李安然下定决心，要好好干活不辜负老板的期望，于是马上打开电脑，做了一个Excel表格，列出女生需要的东西，以防购买时遗忘。
打字打到最后，李安然推推眼镜，想，除了女生用品……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桑桑总没安顿，但……要不要一起买了呢？
李安然坏笑着另起一行，噼啪又敲下三个字。
不知道有一天，桑总会感谢她呢，还是炒她鱿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