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舒无奈挂断了电话。
颜悦和自己从小一个小区，小学初中都一个班，一起上下学成了朋友。高中她因为分高进了实验班，颜悦进了末尾班。
她性格外向，在自己的班也交了很多要好的朋友。
但居然一直没有冷落自己。
而纪云舒也遇见过友好的同学，但她性格冷感不会主动维系友情。不知不觉就和别人走散了。
身边慢慢只剩下了颜悦。
有时候她其实很感谢颜悦，她总是觉得自己作为朋友还不够好，但颜悦从来都没有想过离开自己。在她本身已经有很多朋友的前提下。
颜悦的简单、快乐、热情也常常感染她，她本来是个心绪容易复杂的人，思绪一层一层叠加，会觉得很沉重。和颜悦在一起时，便能享受简单的快乐。
这些天确实过得太沉重了，她想，和颜悦去玩一下也好。
打定主意后，纪云舒打开自己塞的满满但还算整齐的衣柜，想选一件好看衣裳，省的颜悦说自己不给她面子。
在秋冬衣裙里选来选去，纪云舒想，和桑原说累了要休息，转头和颜悦花枝招展地去跨年，要是被桑原碰到可就尴尬了。
不过，应该不会那么巧。
再说，那么多人，去也不一定会碰见的。
*
半小时后，南大校门口。
颜悦穿着长靴、短裙、皮草，环着手臂靠在一辆红色轿车前。
颜悦其实长了一张娃娃脸，偏偏喜欢成熟扮相。一看到纪云舒，她就本性毕露，挽着她的手臂兴奋道：“日产天籁，怎么样？漂亮吧。”
“嗯，挺喜庆的。”
“嘻嘻，上车！姐姐载你去兜风！”说着接过纪云舒的行李袋放进后备箱。
纪云舒后知后觉怀疑：“你考完驾照多久没开车了？”
“放心，我爸特训了我几天，没问题。”
纪云舒没回答，默默系好安全带。
二十分钟后。
纪云舒在颜悦十几个猛踩刹车中，终于惊魂未定到了中央广场附近。
晚上这里有一系列跨年活动，比如音乐表演、灯光秀，以及最后的倒计时活动。
还没到达目的地的停车场，前面就堵得完全动不了。纪云舒看着望不到尽头的车辆长龙，以及一旁人行道开始熙攘的人群，感觉半个城市的人都来凑热闹了。
眼见着向前缓慢，交警都无计可施，颜悦灵机一动，跟着前车拐进了辅道。左转右转好不容易在居民区附近的路上发现一个空位，可惜颜悦将侧方停车忘得一干二净，拧挪半天进不去。
颜悦要纪云舒下车指挥着点。
“呃，往右点，左边没事。等等，太近了，后退一下。”
颜悦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埋冤道：“纪云舒，你会不会看啊？”
“我不会啊。”纪云舒头上还有她刚刚急刹车撞的包呢，此刻也不满道，“今天这么多车非要出来凑热闹，坐地铁不也挺好吗？”
“行了行了，赶紧给我看看！再往左点怎么样？”
“行，等等，不行。”
“哈哈哈……”
身后传来一串笑声。
纪云舒回头，看到三个年轻男生，为首那人手里拎着车钥匙，应该也是刚在附近停完车。
“需要帮忙吗？”为首的高个头男生友好地问。
纪云舒还没反应过来，颜悦探出头来，眼睛发亮，抢答道：“需要需要，感恩感恩！”
然后她走下车，那男生将自己的车钥匙塞进兜里，躬身进去颜悦的驾驶座，非常利落的一把停进窄小的车位。
颜悦欢呼鼓掌，眼里几乎冒出了小心心。
“厉害，厉害。”
那男生腼腆一笑，挠挠头说：“没什么。”
纪云舒观察三个人，都穿运动牌子衣服，看起来还有几分憨憨的青涩。
“你们也去广场吗？”男生问。
颜悦说是，锁了车热情招呼：“那一起走呗。”
于是莫名其妙的，队伍变成了五个人。
颜悦一手挽着纪云舒，一边和身旁的男生聊天。
三言两语知道了对方叫戴绪，另外两个，一个寸头的叫耿晓松，一个文质彬彬不说话的叫刘文逸。
颜悦抽空和纪云舒咬耳朵：“男大学生嚯嚯嚯。”
纪云舒无语望天。
颜悦转头兴致盎然地问：“你们哪个学校呀？”
戴绪回：“工大。”他看眼两人，笑问，“那你们是哪个学校？”
被人认为还是大学生的颜悦十分惊喜，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南大。”
“哦，学霸呀。”
“还行还行，我朋友最学霸，我是渣渣。”
纪云舒全程无话，不过也没人cue她。她乐得独自神游，默默望着天边最后的晚霞，渐渐被深蓝侵蚀覆盖。
远处中央广场搭建的舞台，隐约传来音乐的声音，纪云舒细细听着，正在回忆是哪首歌时，身旁投过来一片阴影。
纪云舒扭头，男生穿着米白色的斐乐羽绒服，顶着短短的寸头，一笑有种不谙世事没心没肺的爽朗劲儿。
“同学，我叫耿晓淞。你叫什么？”
纪云舒兀自望着前方，淡淡说：“刘亦菲。”
“噗。”颜悦笑场，但并不戳穿她。她了解纪云舒的脾气，也知道都是萍水相逢，出门在外身份自己给。
但是那个单纯男大居然信了。
“你和刘亦菲同名！？”他弯腰侧过身子，借机多看纪云舒两眼。
“还确实有那么点像哦，气质也像。对了，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啊……”
左耳边叽叽喳喳的，完全掩盖了音乐的声音。
纪云舒斜睨他一眼，说：“你好吵。”
男大：“……对不起。”
她怎么这么难撩？！
*
另一边，尹君正在桑原的办公室，不客气地霸占了桑原的大转椅。
华灯初上，落地窗视野极好，他还看到了不远处广场正在预备的跨年活动。
尹君躺进椅子，像没了骨头一样：“你这儿真不错，不像我那个破地方。今年动漫要播得好，明年我就搬你楼下！”
“我们的动漫，当然会播得好。”桑原理所当然地说，顺手给好友开了瓶可乐。
尹君今天过来商谈武侠动画上线平台的事宜，也是他们最近大力宣发的重点。
“对了，明天一号，恋综开播。不过最近我忙APP前端优化，动漫专栏的事儿。恋综没怎么过问。商务那块儿不是很好，估计最后收视率不高。不过还好小成本。”
桑原耸耸肩，不予置评。
尹君转念一想：“话说，你什么情况啊？这都两三个月了，还没追上？”
桑原捏着可乐罐的手紧了紧，表面上不动声色：“少管闲事。”
“我当然要管了。”尹君理直气壮，“你俩要成了，我就知道买热搜的方向了。”
“你买个屁。”
尹君不理会他，自顾自犯贱：“呵呵，剪辑完的我看了，前几期可全是仲殊和纪云舒。”
桑原沉默而犀利地盯着他，半天才说：“说吧，你想要什么？”
尹君有种得逞的嚣张：“给我综艺再投几个广告。”
“行，”桑原十分痛快，“但你一个热搜也不准买。”
“成交。要是凭天命自己上了可不怪我。”尹君可惜地感慨，“如果未来我的APP主走动漫路线，这可是我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综艺，感觉不炒炒作有点可惜。”
“呵呵，”桑原冷笑，“就你这个综艺，再怎么炒也无聊得很。”
“桑原你TM少装。”尹君意味深长地坏笑，“我不跟你剧透。等播到最后几集，你再来跟我说到底无不无聊。”
桑原皱皱眉头：“你搞什么花样？”
尹君偏不答他，一个挺身从椅子上起来，说：“走吧，单身狗。”
“干什么？”
“离得这么近，当然是要看看跨年夜活动了。”
“不去。”
“走吧，跨年夜活动美女最多了。说不定，你就移情别恋了呢。”
“没用的屁话，你就少说点。”
“呵呵，天天跟纪云舒装成熟，跟我这儿就是全屁屁屁的，你本质就是个幼稚鬼！”
……
纪云舒本来兴致缺缺，颜悦硬塞给她了一支气球，说一会儿跨年的时候放飞。
颜悦居然和那个戴绪越聊越投机，慢慢走得比和她还近。
而寸头男生被纪云舒怼了几次，也不来自讨没趣了，和另一个男生走在最前面，但时不时还要有意无意扭头看她一眼。
不知不觉，就剩纪云舒一个人走在最后。
她将气球绑在包带上，两手插兜漫不经心地跟着人流移动。
喧闹的人声，激昂的乐器声，夹杂的的欢笑声、叫喊声，汇成一条冰雪消融后欢腾不息的河流，她被裹挟其中，感官繁忙，情绪就顾不得低落了。
远处的表演舞台上，一曲炸裂的歌曲表演结束。
台上陷入短暂的安静。
几声乐器调音的响动后，下一首歌曲的节奏慢悠悠响起。听风格似乎是换了一个乐队。
与刚刚完全不同，前奏有种迷幻、轻柔、优雅的感觉。
主唱的嗓音低哑慵懒，有种熟悉的意味。
“你是无尽雨季
漫过岁月悠长
如果没有遇见你
青春不过梦一场
整个雨季的潮湿汇聚在你眼里……”
纪云舒停下脚步，思索片刻，转头看向遥远的舞台。
舞台上，蚂蚁大小的人影在观众攒动的人头间若隐若现。
她确定她听过这首歌，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那次在酒吧？
她定在那里专注听歌，歌曲唱到一半，开始贝斯solo，主唱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随口介绍：“贝斯手，里昂。”
里昂。
她几乎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奋力拨开人群向前走去。
她有点不敢相信。
但回忆起上次酒吧，看到那人就有些难以名状的熟悉。
可是，怎么会呢？
他怎么会成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乐队的贝斯手呢？可是那个名字，这些巧合，这样相像。让她忍不住想要冲出眼前的重重阻碍去一探究竟。
“梁祈安……”她无意识地自语。
“真的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