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

    春日里的风,总是暖的,挟着满山的花香,飘飘往人间落。

    谢明秀懒仰在廊下,一身海棠色长裙并一件鹅黄大袖,风拂动绿叶,也扰动发丝。

    穿过云块的金线,顺着叶间缝隙,映在她如玉般的面庞上,斑斑点点,分外好看,恰如一副美人卷,一花一叶,皆为她增彩。

    泥生不知疲倦般地在花丛中跳动,偶惊起几只翩舞的彩蝶,翻飞花间,倒还有趣。

    谢明秀支着脑袋,百无聊赖。

    自被父亲禁足,已有月余了,这期间她连往门口站会儿,都有人时时盯着,生怕她违了父亲的命令。

    父亲和谢五也是,总见不到人不说,便是见到了,从他们嘴里也问不出什么。

    家中其他人更是,一问三不知。

    致使她被关在家中这半月,对外面发生了些什么,那是一无所知。

    先前还能从来府中的孩童口中,得到些破碎的消息。但自前日起,他们也都陆陆续续不来了,到今日,更是一个也没有来的。

    她也只能无聊地在这廊下坐着赏花,但赏来赏去,也没个什么意思……

    等等!

    难道父亲先前说的,竟都做完了吗?

    想来应该是的。

    挖沟造渠本就不是个难事,难的是后头的事情。

    若只挖个土沟,那这月余时间想也足够了。后续要再完善那些沟渠,怕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做到的。

    眼下又到了播种时节,父亲也不好拘着人不让他们做份内的事情吧。

    想通这点,谢明秀心情大好。

    不枉她这月余辛苦,总算有些好的收获。

    既这收获里有她的一份……茶色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谢明秀小声叫道:“如意,如意,你快过来,我有事找你。”

    如意“啊”了一声,她正跟泥生玩得起劲呢,不大乐意过去,但谢明秀催得急,她也只好磨磨蹭蹭地近身,“什么事啊……”

    谢父虽有意拘着谢明秀,但只要她不出门,倒也不会有人时时看着她。

    可谢明秀谨慎得很,扯过如意耳语道:“我们寻个由头,跑出去……”

    如意越听眼越亮,她也是被憋坏了。

    这次谢父不仅不让谢明秀出门,连带着如意也不准出门了,主仆两个是一同被关着的,可若说跑出去……

    如意有些不敢,同自家姑娘咬耳朵,“老爷知道了会生气吧……”

    谢明秀面色一僵。

    但旋即她便振振有词道:“父亲关着我都有一个月了,便是天大的错也该消了,何况上次我们是救人,又不是贪玩,父亲凭何生气?”

    如意仍有些狐疑,她是不敢再惹怒老爷啦,再被关上一个月,她同泥生指定得疯一个!

    瞧出如意的不愿,谢明秀眯了眯眼,扭头唤道:“泥生!”

    音还没落,泥生便甩着尾巴上前。

    周妈妈从来不许泥生多靠近谢明秀,偶然见到谢明秀同泥生玩了,她更是会念叨个不休,是以谢明秀还没如意跟泥生玩得多,但偏生泥生却要同谢明秀亲近些。

    一人一狗玩得起劲,那头如意心间的酸意都快冒出来了,“喂不熟的白眼狼!”

    谢明秀轻笑一声,捏着狗爪子威胁道,“你若不陪我去,我便不让泥生跟你玩了!”

    有这么个‘威胁’在,如意便是再不想去也只得依着谢明秀了。

    “先说好,老爷要是生气……”

    “我全说是我逼你的,你不去我就不给你饭吃。”

    如意满意地点点头,“那你把泥生给我玩会儿。”

    “回来再玩。”

    谢明秀匆匆放下泥生,拉着如意就走,她先前想了个绝妙的法子,定能使她如愿!

    *

    一路偷摸着到了门前,如意往前探了头,而后回身道:“姑娘,外头是周扬在守着。”

    谢明秀回以小声,“按计划行事。”

    边说着,她便从藏身地走到了门前,面露难色道:“周扬,我和如意本来在后院放纸鸢,不想一阵风把纸鸢吹跑了,我们赶着过来,瞧见纸鸢……”随手指了个方向,“往那个方向去了,你能帮我们找回来吗?”

    周扬面不改色,双眼看向她,“老爷不让姑娘出去,姑娘还是回去吧。”

    谢明秀不死心,“真的,我们是瞧着纸鸢飞的方向来寻的,就在那处,你去看看就晓得了。”

    “姑娘别费力气了。”周扬憨憨一笑,“我在这站了半晌了,没瞧着什么纸鸢飞过。”

    谢明秀:……

    “姑娘还是回去吧……”

    “嘿!”如意跳了出来,“姑娘说有就是有,纸鸢在那么高的地方飞过,你眼睛只盯着院子里哪瞧得见?你若不信,便去姑娘指的地方看看呗。”

    一连串跟个炮仗似的,周扬涨红着脸,“但是老爷说,不让姑娘出去……”

    如意上前,垫脚哥两好似地拍拍周扬,“你安心去,我在这看着姑娘,必不会让姑娘孤身出去。”

    她生得矮小,站在周扬跟前跟个细娃娃似得,但偏就是这细娃娃模样,使得周扬脸越来越红,“好……那你看好了,我去去就回来。”

    “怎么样?”如意得意回头。

    谢明秀原地合着手掌轻拍了两下,“咱们家,就数你最机灵。好了,我们快走,晚些时候他该回来了。”

    可才出了门,主仆两个便被后侧一声明姑娘吓得失了魂。

    瞧着花容失色的两人,邬二郎只略想想便挂上满脸歉意,“惊着你们了,实在抱歉。”

    既顺利出了门,谢明秀心情大好,也不计较这一时的惊吓,“无妨,无妨。”

    面前的邬二郎仍是一身浆洗到发白的长衫,同前次不一样的是,袖口处多了块细致的布丁。

    “邬公子在此处做什么?”

    淡茶般雅润的眸中满是好奇,谢明秀着实想不明白,怎么她回回出门都能遇着邬二郎?

    “小生特意在此等候,是为了见姑娘一面。”

    谢明秀没觉出不对,只“嗯”了一声,“那你也见过了,回去吧。”

    她身侧的如意乐了。

    同饱读诗书的谢明秀不一样,如意打小就看些话本子,里头情啊爱啊,她最是清楚不过。

    方才邬二郎一句“小生特意在此等候,是为了见姑娘一面。”,像极了她才看过的富家小姐同穷书生的话本子里的话……

    但自家姑娘回的话就不行了。

    啧啧。

    还让人家回去?

    如意摇头晃脑,满心满眼都是兴奋,就差没端个板凳来坐着看了。

    正看得乐呢,余光却瞟见周扬的身影。

    这下如意也不看了,推着谢明秀,“姑娘……”眼睛又往周扬来的方向瞟,“我们快走吧。”

    谢明秀自然也瞧见了,她精神一震,忙不迭道:“先告辞了。”

    “等等——”

    邬二郎话还没说完,跟前的女郎同她的婢女已不见了踪影,也不知她们如何跑得那样快……

    但瞧着满头大汗跑了回来又骤然神色大变的谢家奴仆,邬二郎勾了勾唇,窄窄的一张脸上骨肉贴合,没有一丝赘余,格外显出几分利落。

    带着唇边轻盈的笑意,他不紧不慢朝着谢明秀方才离开的方向去了。

    才走了没一会儿,便在一处小巷子里发现了气喘吁吁的主仆两人。

    暗影下,一张娇花似的面容上满缀着汗珠,红霞般艳绝的绯色落在两侧。

    当真是,芙蓉不及。

    失神了半瞬,邬二郎暗咳一声掩住自己的失态,拱手道:“明姑娘,又见面了。”

    谢明秀尚没从疾跑中缓过来,“邬公子怎么来了?”

    自然是……刻意跟来的。

    邬二郎眉梢落笑,“方才明姑娘走得急,小生还有话没说完。”

    借着如意的手起身,谢明秀喘匀了气,面露好奇,“何事?”

    她和邬二郎之间还有何事?

    前次不都说清楚了吗,她也会想办法让阳山变得更好,怎么邬二郎又找来了?

    她正费解之际,却见对面的人一脸正色。

    “日前劳明姑娘照顾,小生才得以捡回一条命,在此多谢姑娘。”

    他弯了腰,眉眼低垂,看上去诚意十足。

    但……

    谢明秀一脸郁卒。

    邬二郎没错,她确实算得上救了他一命,他来道谢也是应该的。但谢明秀如何也忘不掉,就是因为照顾他,才让父亲罚了她禁足。

    那厢邬二郎还在继续,“事后才得知,此事竟累的明姑娘被县令大人禁足,小生心中着实过意不去……总想着要当面道谢才是。”

    “小事而已。”谢明秀心累地摆摆手,“邬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瞧出她情绪不佳,邬二郎拱手又道:“于明姑娘是小事,于小生可是救命的大事。”他停了一瞬,“明姑娘可是想去哪处走走?小生愿意作陪。”

    她今日可是有大事在身,哪里有闲心到处走走,谢明秀委婉拒绝道:“挖渠的事才完,眼下又到了播种的时节,邬公子不若去忙自家的事,我同如意随意走走便是。”

    言罢她便要带着如意离开,可那邬二郎却像傻掉似地杵在巷子口,半点儿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谢明秀拧起了眉头,正要开口时,面前青松一般直站立着的邬二郎道:“明姑娘可是想去看看阳山如今的播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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