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

    来往行人,声声鼎沸。

    谢明秀几乎是一夜未睡。

    好容易在天快亮的时候眯了一小会儿,又被外头的说话声给吵醒。

    她轻手轻脚着起身,自窗户往外看——

    满街道都是推着小车或挑着箩筐叫卖的人。

    他们卖的东西各式各样都有,但最多的还是沾着露水的青菜。

    想是才从地里拔起来,有好些上面,还带着泥,一看就知是新鲜得很。

    驻足看了好些时候,谢明秀才出门取水。

    本朝并不看重什么男女大防,也更无什么女子不可随意出门一类的说法。尤其又是这种小县城,便更无什么忌讳了。

    才刚推开门,隔壁房里的谢五也恰好出来。

    在得知谢明秀是要下楼去取水后,谢五拦住了她,自己下楼去了。

    “明姑娘?”

    谢明秀回头,是刚起身的文娘。

    “谢五去打水了,”谢明秀回道:“晚些时候用过早饭,我们便去周府,可不能晚了。”

    文娘自然称是。

    谢五动作算快的。

    这么一会子功夫,他不仅自己洗了把脸,还提了满满一桶水上楼——空着的另一只手上还提了个食盒。

    “姑娘,”谢五道:“我下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才出锅的包子,就拿了些。”

    谢明秀是不爱吃包子的。

    但出门在外,哪有十全十美呢。

    简单用过早饭后,三人迎着还有些凉爽的晨风,出门了。

    一路热闹非凡,看得谢五好不羡慕。

    “这模样,比起长安,也差不了多少!”谢五叹道。

    文娘笑了一声,乐道:“五兄弟玩笑哩!长安城,那可是皇帝住的地方,哪里是这里能比的?”

    谢五说的虽是玩笑话,但见惯了阳山的穷困潦倒,乍一见了古蔺的富贵模样,可不是得赞吗?

    “五兄弟是去过清原的,那里可要比古蔺富贵多了吧?”

    文娘是从没去过清原的。但听人说多了,便也晓得那是个极富裕的县。

    “那可不一样。”

    谢五笑意不减,“若论富裕,便是再来一个古蔺县加起来,也及不上清原的富。”

    此话倒不假。

    清原、阳山、古蔺,相邻的三个县里,唯有清原一个,是位置最好的县。

    不仅陆路四通八达,就是水路也通畅得很。

    有着如此便利的交通,何愁清原不富呢?

    但另外两个县嘛,阳山便不说了,三面环山,虽说有个湖在,却也不甚顶事。

    古蔺稍好一些,但太偏了。

    不管从哪处到古蔺,都是些七弯八绕的山路,一点也不好走。

    这样的地理条件,哪里是说富就能富的呢?

    日渐高升,暖光也自人的身后而来。

    虽说是富不及清原,但古蔺的百姓却很是自得自乐。

    这一条街上,无论是叫卖的,还是买菜割肉的,所有人的脸上都洋着平和从容的笑,让人一看,便觉得既平静又放松。

    就算没有清原富裕又如何?

    他们如今的生活,便已是顶顶安逸了。

    就连谢五也说:“可要我选的话,我还是会选在古蔺生活。”

    “为什么呢?”文娘好奇问道。

    人气儿。

    谢五还没回答,谢明秀便已在心中替他回答了。

    古蔺县有一种人气儿。

    是那种鲜活的,令人十分放松的,人气儿。

    那头谢五细想了想,回道:“要我说,我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这里的一切都很慢,不像清原,什么都要争要抢。”

    玉楼刘掌柜的事,家中所有人都知道。

    谢五更是在知晓此事的下一刻,便要提刀去捉了那刘掌柜来问话。

    可想而知,谢五一番动作,那是被谢父好一顿骂。

    捉了刘掌柜来做甚?

    以官欺民?以权压人?他们阳山县衙的名声还要不要?

    也实在是刘掌柜欺人太甚。

    连谢五这一贯稳重的都给忍不下去了。

    周府近在眼前。

    沉默了一路的谢明秀道:“清原和古蔺都很好,但我却更喜欢阳山。”

    文娘与谢五纷纷扭头。

    “因为阳山的人,都有一股韧劲在。这股韧劲,支撑着他们向上,也支撑着他们往前。”

    说话间,周府的大门到了。

    门前两尊石狮子,不似寻常人家的威严,倒有几分憨态可掬。

    高悬的灯笼还没熄,烛火在里头忽闪忽闪,跟一双眼睛似的。

    幸而今日在这的三人,都是性子沉稳的。

    若要换了如意,只怕早笑开了。

    文娘先笑着上前,“这位大哥,大前天我来过的,周管事要我今天再来的。”

    “哦……”

    门房拉长了语调,“我记得你。就是刘大家嫁到阳山那个姑姑,说是要卖猪的,对吧。”

    文娘忙不迭地点头,“对对,是我。这不周管事说了吗,要我今日再来慢慢说。我这不今日来了吗,还有我们当家的……”手往谢明秀两人在的方向一指,“您看,那就是我们当家的。就是不知道周管事……”

    话还没说完,门房便打断了她。

    “我说大姐,你呀,还是趁着天还不热,早些回去吧啊!”

    门房边说还边把文娘往外面赶。

    这一幕不管落在谁眼中,都会令人不快。

    谢明秀神色冷静,拦住欲要上前给文娘撑腰的谢五,“且先看文娘回来说些什么。”

    如阳山一般,古蔺也下了许久的雨。

    雨后的晴日,总是要格外热些。

    文娘回来时,额间冒着层细细的汗。

    好在周府正对门有家茶馆子,谢明秀与谢五两人先前就是坐在这里。

    “先喝口凉茶。”

    谢明秀将手帕递给文娘,后者边擦汗边道:“不知道怎么了,大前天说得好好的,今天又不要我进去了,真是奇了怪了。”

    谢明秀还算稳得住。

    待文娘喝下整整一碗凉茶后,她才开口问道:“你那个侄子呢?今日不当差吗?”

    文娘抹了下嘴巴,“我问过了,说是被换去看后门了。”

    谢明秀心下微微一动,心中陡然有了些不妙的猜测。

    “文娘,你再去一趟,看能不能把你侄儿叫出来。”谢明秀看向谢五,“你也跟着去。”

    “这……”谢五有些迟疑。

    谢明秀神色未动,“青天白日,我还能出什么事?你们先去吧,总要找人问清楚才行。”

    左不过几步距离,若当真有什么,谢五两个大步也就跑回来了。

    权衡之下,两人又往周府大门去了。

    留在原处的谢明秀,正瞧着他们的身影,身旁却突然传来一句,“姑娘找这周府有事?”

    谢明秀回头一看,是旁边桌子上坐着的老大爷在问话。

    老大爷笑眼眯眯,瞧着很是和善。

    谢明秀礼貌回道:“也不是有什么事。只是我阿姐的侄儿在周财主府上当差,我们正巧路过,来看他一眼。”

    老大爷乐呵呵道:“瞧姑娘谈吐举止,跟刚才那位娘子不像是一家人啊?”

    谢明秀心中一惊,借着饮茶的动作掩住打量的眼神——

    可任她瞧来瞧去,眼前的老大爷当真是普通极了,看不出任何不妥。

    “姑娘若有事,不妨跟我说说?说不准我还能帮上姑娘也不一定啊。”

    老大爷很是慈眉善目,更热心肠得很。

    但谢明秀思来想去,还是道:“多谢大爷。只是我与阿姐,当真只是来看亲戚的。”

    她却不知。

    就算穿着差不多的衣裳,也做着差不多的装扮,官家小姐和农家村妇,到底是不一样的。

    衣裳可以改变,装扮可以改变。

    但学识和气度,哪是轻易能改的呢?

    见她始终坚持,老大爷也不再多说,只乐呵呵地转过身喝茶。

    而这时,文娘和谢五两人带着文娘的侄子回来了。

    “明姑娘,这就是我娘家侄子刘大。”

    文娘的声音并不大,只够他们四人听见。

    谢明秀笑着说了声,“先坐。”

    桌上的凉茶是才换的,谢明秀递了个茶杯过去,“我听说你先前不是在看大门吗?怎么如今去看后门了?”

    刘大看着文娘。

    “你这孩子,看我干啥,”文娘推了下刘大,“明姑娘问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了。”

    刘大木讷老实,被文娘一说才开口道:“周管事说我胳膊肘往外拐,净给他添乱。就不要我看大门了。”

    原来是这么个道道。

    文娘低着头不说话。

    虽说都是看门,但是看后门,哪里有看大门体面呢?

    几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

    谢明秀道:“那你知道周管事去了哪里吗?”

    刘大又看了一眼文娘,后者哭笑不得,“明姑娘问,你就说,老看我做甚?”

    “周管事,听他们说,周管事是去谈生意了。”

    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谢明秀忙追问道:“去了哪里谈生意?”

    刘大老实回答:“这我就不清楚了。”

    三人相视一眼,都在各自的眼中看到了不同程度的凝重。

    因为他们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那有没有说是去谈什么生意?”谢明秀继续问,“或者说跟谁谈?”

    刘大苦思好久,憋了半天才道:“好像是什么,什么刘什么的掌柜……”

    谢明秀那颗自到了古蔺便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是完全沉了下去。

    她看向文娘,后者满眼都是慌乱。

    周管事去了清原找刘掌柜谈生意,这于她们来说,当真是一个惊天噩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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