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不情之请

    林织叶轻移莲步,带着几分忐忑与悔意穿过廊道,来到了林云渝被暂时收押的地方。

    林云渝正坐在石凳上,他的眼神平静得出奇,仿佛这牢房是一处清幽之地,令他忘却了尘世的纷扰。

    见到她来,他立刻站起身来。

    两人隔着冰冷的铁栏,目光交汇,似有千言万语凝于其中。

    “表兄,我......”林织叶欲言又止,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的眼中似乎没有怒意,只有淡淡的笑意,“表妹,你来了。”

    “我来见你,是有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她低下了头,手不自觉地握拳,“你……你并不是我表兄。我欺骗了你,对不起。”

    他没有应声。

    “那天,我和大姐,三妹一起到县城里,想要找点活干。我们没能找到活计,但我们找到了你。那时,我见你几下就打倒了医馆伙计,讶异于你非凡的身手,想着如果我们林家也有个武力高超的男丁,便也不会受人欺负了。”

    林织叶轻咬了咬唇,继续说:“当我听你自称没有记忆之时,我便动起了歪脑筋。接下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这时,一阵轻笑声传入她的耳朵。她惊讶地看向林云渝,发现他正温和地凝视着自己,“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林织叶惊讶到几乎是喃喃自语。

    “嗯。” 林云渝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戏谑,仿佛在说这个秘密对他而言并不新鲜,“我很早就发现了。毕竟,你们都几乎不谈我家里的事情。”

    林织叶感到一阵羞愧,她的眼眶微微发红,“那你为何不揭穿我?”

    林云渝伸出手,穿过铁栏,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那宽大的手掌虽粗糙却温暖,“因为与你......与你们在一起,我每天都过得很充实满足,我不愿意这样的时光太早结束。”

    一时间,她既感动又愧疚,“我......”

    “不必说什么。”林云渝打断了她,“我不怪你。不如说,我很高兴收留了我的人,是你。我只有一个小小的任性请求。”

    林织叶抬头,目光与林云渝的眼神相交。她在他那双透彻的眼中看到一池春水般的柔情,“你说。”

    “既然你不是我表妹,那我以后就叫你,”他轻启那烟灰粉的唇瓣,“织叶,可以吗?”

    听闻他淡淡地以“织叶”代替了那曾是捆绑了虚假的“表妹”,林织叶心湖里掀起了层层涟漪。

    那一声轻唤,仿佛是山谷中的回音,温柔而深远,穿透了她所有的防备,触及了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在那一刻,在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她微颔首,只见惊喜明亮了他的眸子。

    “那我......以后,就叫你云渝,可以吗?”

    他极为用力地连连点头。“我喜欢......你,这么叫我。”

    她多么想告诉他,她也喜欢他叫她。

    织叶。

    ---------

    陈瀚笙坐于高堂,目光落在堂中央如松般挺立的林云渝。

    他的脸色平静如水,即使身陷囹圄,那股从容不减。

    不远处的衙门口,聚集了大批围观的亢奋群众。

    这几日,关于林云渝身份来历的流言蜚语,如饥荒时期的蝗虫群般,漫天乱飞,对于他的超凡身手的各种解释也层出不穷。故事最后越传越离谱,谣传成了林云渝并非本朝百姓,而是其他邻国派来的细作,还曾经做过山贼头目的离奇版本。

    不少不明真相的民众也跟着信了这离奇传言,出于好奇,都聚到了衙门口,只为一睹那传闻中的男人的真面目。

    陈瀚笙深知林云渝并非他人所传之细作。之前他还答应了林织秋要对林云渝网开一面,谁曾想,短短数日内,有心人士就四处散播谣言,挑起了民众的情绪。

    林云渝面对李大威的指控,不知为何,选择缄口不言,这让舆论变得更加对他不利。

    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这么多张口在那儿搬弄是非,他已经别无选择。

    他叹了口气,视线投向林云渝,话语中透着无奈,“林云渝,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的来历成谜,无法自证,本县令也只能依律行事。传令下去,将林云渝押往北边边关,充军赎罪。”

    围观的群众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陈县令此举,可算是公正。”

    “得亏县令大人为老百姓着想,隐患除了,我们也安心了。”

    林云渝释然回道,“县令大人,林某自知无辜,但若真要充军以正名声,我亦无怨无悔。只求大人给我和家里人道别的时间。”

    “依你的,与家人好生辞别。”

    陈瀚笙厉声命令堂下吏役去将门口围观的群众遣散。

    吏役们立即行动起来,有序地走向人群,向他们发出警告声,要求他们迅速散去。碍于官威,看热闹的民众不情愿地散开了,衙门周围终于恢复了平静。

    群众离开后,衙役们将林家人引入了内堂。

    早已眼眶发红的林织芳一见林云渝,更加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云渝哥哥,你不要走。”

    林云渝轻拂了一下林织芳的头发,“小芳,你要听你娘亲和姐姐们的话,好好生活。”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孩子气的倔强,“云渝哥哥,我会好好的,等你回来,你就不用再保护我了。”

    林云渝接着来到了林母的面前,林母眼中含着泪花,却强作欢颜。“云渝,你去了,可要保重身体,那边风沙大,记得多添衣裳。”

    林云渝俯身,双手紧紧握住林母的右手,声音低沉而坚定,“伯母,您也要保重。”

    随后,他转向了林织秋,林织秋的眼眶也红了,却咬着嘴唇不让自己掉泪,“一路顺风,云渝。”

    林云渝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林织叶身上。

    林织叶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悲伤表情,她看上去有一些迷茫,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云渝步履缓慢地走向她。

    林织秋拉起林织芳的手,将她往外面领。

    “姐,你拽我干什么呀?”林织芳挣扎着,却被林母按住了肩膀。

    “让他们独处会儿吧。”林母说道。

    林织秋看了一眼陈瀚笙,他也会意,命手下人同他一起回避。

    堂内只剩下了林云渝和林织叶二人,相对无言。

    “织叶,”他柔声呼唤她的名字,轻轻地拉过林织叶的手。

    她抬头,两人的目光如同秋水碧波,相遇又相融。

    “我要走了,织叶。”

    林织叶愣了一下,随后她呆滞地点了点头,眼神空洞无焦点。

    “离开之前,我有个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她正猜测着他的语义,却忽然感受到他的唇触碰了自己的额头。

    那略微有些柔软而湿润的唇瓣,留下一轻轻的,几乎不可察的吻,如同羽毛掠过水面,又如同微风拂过树梢。

    “抱歉我先斩后奏了。”他低下头来,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温热的气息穿过她的发梢,“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但我很庆幸我失去了记忆,我很庆幸你决定将我带回家,我才能有机会和你相遇相识。”

    听到这些话,林织叶的目光终于聚焦,她的瞳孔中透出一丝明悟,仿佛是久旱逢甘霖,滋润了干涸的心田。

    “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远房表兄后,别提有多高兴了。”他轻笑了起来,“这样我就可以毫无顾虑地喜欢上你了。”

    林织叶的视线震动着,他说出的每一个字符,吐出的每一次叹息,都敲击着她的心弦。

    他往后移了一步,似是要和她拉开距离。

    她赶紧慌张地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她能感觉到双颊烫得好像要烧起来似得。

    这样满脸通红的狼狈样子如果被他看到了,可还得了。

    “你......你这是怎么了,织叶?”他疑惑地问道,抓住她的手臂。

    “别看我......”她挣扎着,却还是敌不过他的力气。随着她手臂的逐渐下滑,她的羞涩和慌乱也在他的面前暴露无遗。

    他先是惊讶了一瞬间,随后,嘴角轻轻扬起。他放缓了动作,似乎在给她时间调整情绪,同时也不失机会欣赏她那红扑扑的脸蛋。

    这样腼腆的她在他眼中是如此可爱,可爱到他想将她捧在手心中。

    “你的心意,和我的心意,是一样的吗?”他问道,手指轻触着她的脸颊。

    林织叶心头一颤,她知道自己早已被他看透。她的目光不自觉地上移,与他的眸子对视,“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话音未落,她就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印上一个唇印。

    这一次,轮到他浑身麻痹,脸红如石榴了。那一刻,他的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然后再次强烈地跳动起来。

    林织叶的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红晕,那一吻虽然轻盈,却包含了所有的坦白和决心。

    她决定不再逃避自己的心意了。

    她已然喜欢上了他。

    “云渝,”她的声音微小,却也清晰坚定,“不论你要去往何方,不论你将面对什么,我都希望你记得,这里有一个我,会一直等着你回来。”

    林云渝深深看了她许久,喉咙里滚动着未说出口的万千言语,最终他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将一切话语浓缩在只言片语里。

    “我一定会回来的,等我。”

    他伸手,紧紧地将她拥入怀里,他们的心跳在这一刻似乎同步了起来。

    空气中弥漫的是苦涩与甘甜交织的味道。

    分离的那一刻,他们的手指慢慢滑过对方掌心,似乎要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永恒的印记。

    而俩人的独处时间也到了终点。

    吏役们上前来,欲强行将林云渝带出大堂,只见他一脸释然,面对吏役的粗暴也不曾有一丝抵抗,任由他们带着自己走出衙门。

    离开前,他深深地看了林织叶一眼,那眼神里藏着太多的不舍和深情。然后,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穿过安静的堂内,决绝地踏上了他未知的旅途。

    林织叶站在原地,静静地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泪水从脸颊上滑下,滴落在地上,消逝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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