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鲜红跳动的血肉放大了看像是哺乳动物还未成形的幼崽，套在一层极薄的膜中，十二极为随意地将它拿在手里，时不时戳它两下。
杜众焱担心她把那薄膜戳烂，但那薄膜延伸性很好，不仅没有破，里头包裹的未知生物还在她手上扭动了两下。
“这……这不会是虫族吧？张教授，你看看？”
信科院的张教授被推到前排，众人都指望他这个虫族研究领域的知名学者能给出个定论，然而他也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屏幕，摸着下巴摇头。
他调出几个画面放大，又从自己的光脑里调出人造子宫中未成形的胎儿图展示给众人看：“这个表征，说是人类小孩也不离谱。”
联邦目前关于虫族的研究非常多，但多数都是基于现象的猜测，目前公开的资料中并没有人亲眼见过虫族，因此各种各种学说自成一派。
有不少人觉得虫族只是都市传说，但张教授知道在他够不着的权限之上一定有充足的资料论证虫族的存在，否则联邦诸多官方机构早就出面辟谣了。
但眼下这个这团类人形的血肉又让他动摇起来。
如果确定了这就是虫族，这个里程碑式的发现将由他来书写，这对他的升职只有好处。但要是证明了不是虫族而是变异的人类，他研究的东西就几乎全部作废，更别说前程与发展了。
“等她回来再说吧，这个也没法看一眼就出结论。大家做好防护措施，虽然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阻断了污染的释放，但这个东西毕竟威力巨大。”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的权限不够，对虫族的了解虽然比张教授少很多，但能量监测图还是看得懂的。
杜众焱拿起对讲机：“所有教官立刻带领学生离开训练场，精神力等级A以下的教官也立刻离开。”
A级精神力作为目前精神力数据库中的天花板，整个联邦加起来也不过几千人，有这种实力的没有几个会回到教职岗位。命令一下只有张教授这个科研人员例外，监控室顿时空了一半。
事关重大，杜众焱亲自开着飞行器飞进考场中，在十二面前停下。
“教官好。”
少女像抱宠物一样将那团血肉抱在怀中，一脸理直气壮，完全没有违反纪律的心虚。
杜众焱走出飞行器，略带指责地问道：“为什么不跟着温衍一起撤离，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站在一个官员的角度，她由衷感谢十二遏制了这场灾难的发生，但作为一个老师，她更希望这些学生不要好大喜功。
没有机甲连教官都没法靠近，十二竟然敢就这么走到污染最深处，在监控恢复前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不可能活着回来了。
“这不是考核的一部分吗？”
十二一脸的状况外，和杜众焱大眼瞪小眼。
没办法啊，她总不能说她觉得这种程度的污染对她来说也就洒洒水吧？看杜教官这严阵以待的样子，这多不给她面子？
杜众焱这才想起这位知名学生身上最大的非议：从流沙三角偷渡来的乡下人。
“……下次考核遇到这种情况立刻撤离听到了吗，积分还能有你命重要？”
十二悻悻低头，深吸一口气，状似后怕地看向手中跳动逐渐减弱的不明生物：“那这个东西？”
“先带回去吧，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你个一年级的学生就别瞎操心了。”
“那我可解除屏蔽了哦。”
“也别完全不操心。”
十二：呵呵，当工具人是我的命运。
“所以这个能加分吗？我这也算表现出众了吧？”
十二故意像抚摸宠物一样玩弄着手上的不明生物，威胁之意溢于言表，看得杜众焱眼皮子一跳，也不知道胥曜这是从哪里捡来的野路子学生。
“加，给你加笔大的。”杜众焱操纵着飞行器起飞，在空中看到监控中心外停了架标着第四机关标识的飞艇，又补充道：“待会儿让你签保密协议的时候你可别像现在这样，联邦官员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想到芦惜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虽然并不觉得杜众焱像是好说话的样子，十二还是点头深表认同。
飞行器在监控中心落地，杜众焱的命令实施下去后学生和教官已经撤离，监控中心外的空地十分空荡，里面人却不少。
十二在十几道目光的洗礼中走进监控室，一眼从几个表情严肃的联邦官员里认出哪些归属于第四机关。
和芦惜吃饭时她还以为那风衣是芦惜的私服，没想到第四机关的制服这么“不正式”，和边上一溜整齐的军装形成鲜明对比。
“同学你好，请你简单描述一下捡到这枚‘虫卵’的场景。”
十二看向手中仍保持着微弱跳动频率的生物，有些惊讶对方只是看一眼就认出这是虫族，一旁穿着三军信科院实验服的教授都一脸震惊。
这些官员只为了调查虫卵而来，似乎并不在乎是谁捡到又是谁解决了问题，十二对身份的担心消下去一半。
高楼废墟倒塌后污染变得更强，她走到污染源处只看到一片废墟，显然是被掩盖了，但好在并不在楼层的中心，不至于完全无法取出。
确认了所有电子设备都停止工作后十二更加的肆无忌惮，用精神力将覆盖在上面的碎石搬开，看到虫卵所在处地面不断隆起。
十二虽然怀疑和联邦口中的虫族有关，但介于她对虫族一无所知，没敢靠得太近，只用精神力远程挖掘着，直到虫卵红色的身体冲出土壤。
她试过用枪攻击，然而看似柔软的薄膜子弹却造不成一点伤害，虫卵似乎没有意识，只有随着污染加重不断膨胀的身体提醒着十二它的危险程度。
周围的灌木和野草都在污染下枯萎，方圆几里只剩十二和虫卵两个活物。
如果这说得上是“活物”的话。
一梭子子弹打完了，十二又用精神力发起攻击，这次的效果比子弹这种物理攻击有用一万倍。
实体化的精神力像刀一样将薄膜割出一条缝隙，流出少许黏液后又快速地愈合。十二本来想试试用精神力化作子弹试试效果，但又想到万一弄死了没法交差，于是作罢，最后只是用精神力将它包裹起来带走。
拿起来时十二还有点嫌恶心，但想象中柔软且恶心的触感没有出现，虫卵像石头一样坚硬，在十二的手心跳动着，用手指戳一下还能凹陷下去。
材质非常奇怪，以十二目前的材料知识储备量还不足以把它认出来，更何况这种材料大概率不在记录中。
掐去自己对虫卵的一系列攻击尝试，十二对着第四机关的长官只说自己顺着感应找到污染源后把它从地里刨了出来。
在十二说到周围的植物都枯死以及自己如何用精神力屏蔽污染时，两位长官面面相觑，神情更加凝重。
“你确定植物枯萎是由于虫卵引起？”
“确定，半天前我刚经过那里。”
短发的女长官翻看着光脑中的资料，抬头打量着十二：“精神力A－？”
十二面不改色：“不是一般的A－。”
不得不说第四机关的长官都颇有芦惜的风采，冷笑起来连面相都变得相似，好在十二已经在芦惜的训练下脱敏了。
短发长官在光脑上记着，另一位对着十二道：“签份保密协议，先回去吧，后续有需要再通知你。”
十二不动神色看向一旁身着不同制服，显然也来自联邦的官员，从十二进来后他们便一直沉默地注视着第四机关的询问，直到让十二回去也不曾说过一句话。
看来这一类事由第四机关全权操办啊。
芦惜的权力比她想的要大很多嘛……
保密协议无非就是不允许透露今天的所见所闻，十二大致扫过一眼后将自己潦草的名字签到右下角，跟着教官走出监控室。
空地上比起她降落时又多了几辆飞行器，十二看到胥曜和又一位身着制服气度不凡的男人交谈着朝监控室走去，神情和里面的人如出一辙的凝重。
见十二从监控室走出来，胥曜眼神频频投向她，暗示意味明显，可十二竟然毫无要和他打招呼的意思。
“站住！”
十二反应非常迅速地在原地站定冲胥曜行了个军礼，神情一反常态的正经，让胥曜看一眼就知道是装的。
“胥校好！”
这鬼小孩，胥曜发现在遇到十二后他如鲠在喉的时候明显增多。
“没出什么事吧？”
“还活着。”十二想了想又补充道，“有点饿。”
胥曜：我问你这个了吗！
胥曜一口气卡在喉咙里，见十二身后的教官向他使眼色便没有再计较，继续同身旁的人朝监控室走去。
“这是你说的那个S＋？”
说话是白塔生物实验室的技术主管，也是胥曜的至交好友，康维。
“是，看上去不正经了点，比巨树那群金玉其外的家伙好多了。”
康维听了一笑：“比起祁轭如何呢？”
作为白塔生物板块的实权负责人，胥曜知道他一直视祁轭为他的得意之作，胥曜没有正面回答：“没啥可比性，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两种人？那你对祁轭可太不了解了。”
“祁轭是个好孩子，可惜机遇不好。”
好孩子？康维但笑不语，推开监控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