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室内，三方势力对峙着，谁也不愿先离开，都想争这虫卵的处理权。
十二离开后，虫卵被安置在第九机关带来的高效屏蔽器中，但比起十二在时污染还是重了百倍不止。
在场的官员多数都是军校生出身，这种程度的污染尚在承受能力之内，除了刚同胥曜一同走进来的康维。
众所周知，这位白塔鼎鼎有名的首席学者曾经因为精神力等级不够，连三军的入学考试都没资格参加。
而精神力如此低下，在虫族面前几秒钟内就会死于污染的人，竟然发了无数篇论述精神力与虫族的文章。
在学术界外，官方从来没有承认过虫族的存在。这在相当一部分人心里直接代表了虫族只是一群民间科学疯子的假说，而一个白塔的首席学者竟然发表大量的此类文章，在场有不少准备看好戏的人。
这位学者要如何在高强度污染下维持自己一个专业学者的体面呢？别是叶公好龙才好吧？
然而众人期待的事都没有发生，康维仍是一副专业学者的态度，甚至走到屏蔽仪前脸色都没有一丝改变。
康维有些鄙夷，和这群权限低到根本接触不到虫族信息的人不同，他又不是第一次接触虫族，普通人尚且买得到屏蔽污染的产品，更何况是他一个科研人员。
将虫卵在眼前绕了一圈后，康维满意地点头，这是这么多年来他遇见过的虫族里活性完整性最高的。
他从光脑上调出一份文件摆在众人眼前，文件的内容是总统同意由白塔接收联邦第一颗虫卵，签署时间就在几十分钟前。
其他几位官员变了脸色：“这不太合适吧，把我们叫来只是为了给你的东西保驾护航？”
“不然呢？”康维语气凉凉，“第九机关什么时候还有权限S以上的科研人员了？我怎么不知道？”
更何况此事发生在三弥，第四机关来都还说的过去，毕竟首都出现虫族这种离奇事件很符合他们一贯出任务的风格。相比之下，第九机关一个负责联邦军事总调度的部门才应该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不请自来才是。
既然没有科研人员，个个都上赶着争虫卵的归属，其中的猫腻康维懒得点破，只要这些臭鱼烂虾别妨碍到白塔做事就行。
第九机关能顺利进来少不了杜众焱在其中推动，胥曜知道她来三军归根结底还是在给第九机关做事，但军校这个地方本来就和第九机关密不可分，更何况杜众焱本人能力出众。
如今康维已经出面做了这个坏人，胥曜就没必要再给自己拉仇恨了。
他装作对暗潮汹涌一无所知的样子充当了一回和事佬：“大家都是为了解决问题来到这里，有话好好说。”
胥曜看向第九机关叫得最凶的那位，客气问道：“徐部长对这件事的性质有什么头绪吗？”
头绪？一群人连现场都没去过，光顾着在这争虫卵归属了，哪里还有什么头绪。
徐部长被胥曜的问题哽住，不得不带人离开监控室，退出虫卵归属权的争夺。
相比之下第四机关行事就要规范得多，虽然透露出想要虫卵的意思，但却并不摆在明面上，见康维势在必得的样子便没有多纠缠，干脆利落地离开了监控室。
康维走这一趟本就是为了虫卵而来，眼下虫卵到手，他也该离开了。
三军出现虫卵，风雨欲来之感更重。最近传来消息，勃朗的形式不容乐观，有很多事此时已经没有了保密的必要，斟酌着哪些消息有必要让胥曜知道，康维在飞行器上开口道：“你也别太指望这些高等级学生了，孩子不可能打得过母亲。”
胥曜的敏感度不比他差，康维不信他什么都没察觉到。他知道胥曜看重十二不仅是希望三军能走出一位真正的战士，也有为日后的战争做准备的考量。
但他可以明确地告诉胥曜，不可能，孩子不可能打得过母亲，祁轭就是最好的证明。
康维的提醒来得突然，胥曜皱着眉思索好一半天，一双狭长的眼睛久久地凝视着康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良久后声音哑声道：“所以融合计划根本就没有停止。”
“可不止是‘没有停止’。”康维想起那群勋贵的丑态，还有白塔培养皿中一张张沉睡的稚嫩的脸，“你以为三军为什么招生一年比一年好？”
话说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再暗示的必要，康维直接道：“这些人里祁轭是我看着长大的尚且挑不起大梁，你指望十二？一个几个月前突然出现在联邦的身份不明的人？”
说到这里，康维情绪有些激动：“你知道第九机关这几十年来都在调查什么吧？”
胥曜被调来三军担任校长后一切以学校管理为重，已经很久没再密切关注第九机关内部的消息，眼下康维提起，他脑海中搜索半天也没搜索到相关信息。
见胥曜不说话显然是想不起来的样子，康维也没卖关子，直接道：“深红基地叛逃，当时在联邦内部引起不小轰动。”
十二刚出现时康维不是没考虑过将她收入麾下，这些年祁轭和止戈的数据都没有再研究的意义，难得来颗新星，研究得当或许降低凛蒂子副作用的研究会大有进展。
然而稍加探究他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深红叛逃时他还年轻，但他的老师是当事人，跟着深红一窝疯子劫持小行星飞离联邦，第九机关从那时便接受探查深红下落的任务，然而这一任务今年戛然而止，说是失败了。
十二出现在三弥的时间便刚好和第九机关任务失败相差不到三个月，他深知高精神力等级的来历，不可能不产生怀疑。
从胥曜的视角来看就更清楚了，十二与芦惜熟识，芦惜的述职报告中是和第九机关一起回来的，一切昭然若揭。
“我都能发现的事暗处知道的人只会更多，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你最好都不要插手了。”
见胥曜犹豫着，康维又换了个说法：“你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看看她的能力心性。”
胥曜想起十二入学考试中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倘若真如康维所说，她并不是在流沙三角的厮杀中形成的意识，而是天生就是如此，那确实非常有考察的必要。
哪怕所有事都没改变，只因为一个身份就要重新审视起十二的为人，说来实在是有些荒谬，可落在他们身上总是不可避免，一旦十二身上有不稳定因素，将来爆发了就会是毁灭性打击。
胥曜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私人的飞行器降落在办公楼楼下，胥曜刚一出舱门就和祁轭打了个照面。
对方还和往日一样温和有礼地向胥曜问好，胥曜面上微笑着回复，心境却大不如前，在潦草地问了两句后有些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祁轭坐上飞行器，将身上的制服换下。以他的敏锐，察觉到刚才胥曜与平时相比略微的不自然并不难。
祁轭看向对面老神在在地品茶的男人，疑惑问道：“你跟胥校说什么了？”
“说了融合计划。”
见祁轭脸上的错愕，康维调笑道：“怕什么，你又不是融合计划的成品，算起来，他们都该叫你哥哥才对。”
很有攻击性的称呼，祁轭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没有接话。
在安静下来的空气中，祁轭看向康放在维膝盖上的屏蔽器内微弱跳动的卵状物体。
熟悉的污染感，也不知道康维一个精神力等级E－的人怎么做到每天高强度地在污染环境里工作的，祁轭怀疑没准他早就疯了。
“虫族？”
“嗯，今天叫你来主要也是为了这个。”
飞行器来的方向，康维告诉了胥曜融合计划，诸多信息在祁轭脑海中交汇，片刻后反应过来大概发生了什么。
原来切尔西亚说的重大伤亡是指这个。
但看胥曜下来时脸色虽不自然，但总体还算冷静平缓，就算有一丝波动大概也是因为康维的一番话，所以这虫卵并没有造成什么重大伤亡。
祁轭试探道：“从哪来的？”
“谁知道从哪来的，不然你去研究研究虫族哪来的？”康维从包里拿出便携式实验器具，将虫卵提起捣鼓起来。“别人送礼送到家门口了，谁在乎他礼物在哪买的。”
康维拿着薄且锋利的金属刀片在虫卵的卵衣上反复划动，然而无论怎么划都无法在这柔软的材料上留下痕迹。
他还不知道，在他之前还有人拿子弹轰过，一样无功而返。
飞行器在二人的沉默中驶入A02，在进入辖区后直接落地，接下来的路程都要乘坐白塔内部的公共交通。
作为三弥的繁育中心，白塔虽然行政优先级排在联邦行政总部的A01后一位，但安保水平比A01只强不弱。
康维拿着虫卵，换上白大褂穿行在白塔迷宫一样的走廊中，进到特殊实验室二层，祁轭则跟着他的助手来到巨大的半球型实验室的底部。
光照充足到刺眼的球里，除了在地面上跳动得逐渐欣喜的虫卵外，就只有高处的防护玻璃给这片洁白无瑕的世界做点缀。
这个巨大的半球是康维斥重金打造的“污染屏蔽球”，用他的原话来说“虫母进入了也别想污染任何人”。
祁轭并不是第一次来，恰恰相反，他是这里的常客。
每次康维找到了什么和虫族污染类似的能量源，第一时间就会把他叫过来，让他不带任何护具独自进到球里，关停能量源后才可以出来。
不过很遗憾，康维找来的污染源总是强度极高，哪怕是祁轭，能做到的也只有不让自己死在污染中。
这次的污染强度比过去的每一次都高，该说不愧是虫族吗？
祁轭难受地靠在墙壁上，身体逐渐滑落，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看到玻璃外康维淡漠的神情和变换的口型。
“相比之下，确实是残次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