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绕出了学堂的范围,便可见两侧的庭院之中,葱郁的绿叶之中偶尔可见一两处暗红,雨水顺着游廊两侧的屋脊落下,形成一串秀丽的水珠,在知惕院游廊的尽头之处,珉和瞧见了自家阿弟,管牧和谢竹的身影,三人身侧庭院门口石匾上的“知惕”二字格外的苍劲有力。

    看见他们二人,珉晨顿时往着此处跑了过来,神色之间还透着些委屈,“对不起,阿姐,我光顾着那些人说话实在是难听,却把你一个人忘在了那处。”

    珉和正想说,无碍,反正她也就是书院的一个过客,却见身前原本还带着些委屈的少年话锋一转,洋洋得意了起来,“好在子期哥和谢竹还未走,我再回去尴尬了些,便叫子期哥回去找你了。”

    珉晨少年的眼瞳明亮,望着她的样子似是在求夸赞:“怎么样,阿姐,那两个老不修没有为难你罢?”

    珉和当即一巴掌拍在了珉晨的脑袋上,“哪有你这么说自家先生的,那个纪先生也便罢了,听闻重阳先生可是名扬天下的大儒,要是叫他的学生知道你在书院里这么骂他,还不得一人一口唾沫将你淹死。”

    谢子期笑道:“重阳先生最重礼数,秦元今日在学堂发难,便是打着这番主意,只是如今他算盘虽然打空,但重阳先生难免要过问一番,至于纪先生……”谢子期的笑意收起些许,“纪先生是纪老先生的独子,听闻他才学过人,你即便不喜他也不该这般说他。”

    珉晨鼓了鼓脸颊小声说道:“我还没忘呢,他当日将我阿姐赶下书院,一点情面都没有……”

    珉和没好气道:“我本来就不是你们书院的人,那天急着帮你出头一时没想明白,要是真的闹大了,我们有理也反倒没理了。”

    雨势顺着天际落下,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珉和寻思着她和管牧两人今日上山却并未带什么雨具,要是真的冒雨回家,只怕两个人都要病上好久,就算是管牧那般健硕的身体都顶不住,更何况是她。

    更何况他们二人并非书院之人,也不好在净是男子的书院里随意进出。

    珉和索性拉着珉晨管牧两人坐到了游廊尽头的美人靠上,叮嘱着珉晨这个皮实的小子不要在书院里给她找事,尤其是那些个先生。

    谢子期索性也带着谢竹站到了珉和他们身边,望着外头连绵的雨幕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珉晨正说起他那从来没见过的祭孔大典时,珉和忽然拉住了他,叫他停下了声音,而珉和的视线往传出动静的知惕院的庭院处望去,却之间浩浩汤汤的一行人正从庭院外头鱼贯而入,里头的人只有一个是珉和曾经见过的。

    为首的那个老者穿着厚实的织花锦缎,锦缎上隐约的金线传递出了此人大约非富即贵,虽然他头发半百,可精神矍铄的样子一眼就能叫人知道,这人大概是个不好糊弄的人。

    身着轻蘆灰色锦缎的方廷玉站在老者身边,手持一把靛色的纸伞,为老人打着伞,而他身边跟着既一个小厮低眉顺眼地替方廷玉打着伞,而他自个儿背脊上的棉布衣裳却湿了大半。

    老者的另一侧却是个容颜秀丽的女子,女子身上披着一件梅色的斗篷,上头以金银线织就的白梅花若隐若现,她神色端庄,带着温和笑意,身上始终透着那些大家闺秀该有的气度。

    而这三人的身后,跟着的便都是低着眉眼的家仆,珉和他们看见了那些人,那些人自然也看见了珉和他们。

    只那老者大概是素日里高傲惯了,连看也不看珉和三人,眼神只落到谢子期身上,“谢家公子,老朽倒是许久不曾摆放,谢公子替我同谢家主带个好。”

    谢子期轻轻点头,神色温和,倒是冲着老者行了一个晚辈的礼节。

    反倒是老者身边的方廷玉看见了珉和,朝着她点了点头,勾起一抹也不知算不算笑容的笑意,而那位女子,冲着珉和几人轻轻一笑,便转开了视线。

    这一群人声势浩大地往知惕院的学堂里去了,珉和不需多想便知道,多半也是为着方廷均打碎的那百坛子酒和弄丢的书院供酒之责而来。

    在这些人完全看不到身影之后,谢子期才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温淡地开口,“那些人便是方家的人,为首那人,是方家许久不曾出面的方老家主。”

    谢家虽是世族,但在晋州也有许多不算小的生意,这些事情,即便是谢竹也是知晓的,他神色古怪,望着那个方向道:“真是怪事,要说这件事情,说大也不算大,怎么就劳动了方老爷子亲自出面?”

    谢子期闻言,眉眼之间也有着淡淡的惑色,“许是……来寻重阳先生?”

    “不能够吧?”谢竹说道,“前几年祭孔的时候,也不见方老爷子这般上心,典仪还未开始,就亲自跑上书院来拜访?”

    珉晨合理猜测道:“往年也不见方廷均这般丢人啊?”

    “而且那位方小姐也来了。”谢竹接着道,“要知道以往时候,方家人将这位方小姐藏的可严实了,明明比方廷均还大一岁多,愣是如今还未出嫁,也不知攒着准备嫁什么王孙贵族呢?”

    谢子期听见这话严肃了许多,望着谢竹的眉眼之间多了几分厉色,“随意诋毁未出嫁的清闺女子,我便是这么教你的吗?”

    谢竹立马知道方才自个儿说错了话,当即低下了头,“啪啪”打了两下自己的嘴,“对不住,公子,我错了……”

    **

    另一头的学堂之中,纪渊本是想离开,却被重阳先生一声叫住:“君深,你我也许久未见了,如今美酒在侧,不如手谈一局?”

    纪渊眉眼之间还带着些许冷意,声音颇有些无奈,“老师,方才您在家父的祠堂才哭过一场,您想为家父作辞,我不阻止,可如今讲学已结束,您还是好好休息的好。”

    可兴许确实是应了那句越老越顽固的说法,重阳先生对于纪渊的拒绝理都不理,兴致勃勃地将藏在桌案下放着黑白棋子的梨花木盒取了出来。

    当方家那些人踏进学堂之时,重阳先生正手执一枚黑色棋子坐在学案的一侧,对着学案近乎摆满的那些个黑白棋子正苦苦思索。

    而他对面的纪渊一派淡然之色,手里拿着一盏青瓷色的酒盏,先前管牧从库房之中取来的那坛子酒正摆在学案里侧的地面之上。

    察觉有人进来的那一瞬间,重阳先生便一下将手上那颗白色的棋子丢回了木盒之中,鲜有人知,重阳先生是一个痴爱下棋的臭棋篓子。

    方老爷子一踏进学堂之中,便冲着重阳先生微微躬身道:“重阳先生,老朽搅扰了,只是家中之事不得安宁,老朽这才不得不出面来问一问。”

    重阳先生微微点头,手里捧起了那盏被晾在一边许久的酒杯,一副悠然自得,你们随意的做派。

    方老爷子对着纪渊说道:“纪先生,可否一叙?”

    哪想到纪渊甚至不曾起身,手里拎着那只酒盏,眼也不抬地道:“方老爷子,有话你便在这里说吧。”

    方义早期时候并不是什么有钱的公子哥,一路靠着自己打拼到如今这个地位,可也有几十年不曾有人像纪渊这般不给面子了,即便是如今谢家那般世家大族的家主,也要给他几分礼遇。

    方家老爷子的脸色微微发沉,可却像是顾忌着什么不敢明说,“纪先生,廷均得罪了你,你便是如何罚他也不为过,即便是老朽,如今也已叫他吃了一顿家法,关在了祠堂之中,可书院供酒一事事关重大,实在不好随意施为,如今方家的酒肆已备好了百来坛的好酒,若是先生应允,方家即刻便能叫人将那酒带上来。”

    纪渊一直等到方义说完,这才开口:“方老爷子既知道方家公子得罪了我,便该知道此事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解决的了的。”

    “那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纪渊转了转手中的酒杯,启唇微抿一口,再开口时声音之中便带上了几分嘲意,“那便等到祭孔结束再说吧。”

    方义气结,等到祭孔结束,什么都晚了,他们方家的供酒之责便就真的没了,本是他们一家独大的晋州酒业,愣是因为方廷均的那场胡闹,叫其他人生生撕开一个口子闯了进来。

    “纪老在时,也要给我方家几分薄面,纪先生,你如此做派,难道便不怕堕了令尊的名头?”

    纪渊嗤笑一声,“家父是家父,若方老爷子果真将我同家父混作一谈,只怕今日便要白来这濯砂书院了。”

    一旁的方妗予突然拉住了自家爷爷的手肘,顺带着压住了他快要压不住的火气,一双柔婉的水眸盈盈望着明明穿着麻衣,却依然出众的纪渊,“纪先生是书院祭酒,想来定然是言出必行,先生既说祭孔之后愿给我方家机会,只望先生莫要忘记……”

    只可惜纪渊还是那个纪渊,如同重阳先生所想,他果真是谁的面子都不会给,“这位姑娘说笑了,我只说此事祭孔之后再议,何时说过要给你方家机会。”

    方妗予被纪渊这一句丝毫不留情面的话语刺中,咬了咬唇,低下了头,就连挽着方义的手都松了几分。

    方义压着心头的火气,倒是说起了另一件事,“听闻纪先生从燕京而来,想来也有些燕京的人脉,可曾听闻我方家老二,方予怀的消息,他在太常寺任典籍一职,这一年都不曾有消息传回,不知纪先生可否帮着打听一二?”

    方家仅在晋州还能算几分大族,但在燕京,那生意便是半点也伸不进去,若是想谢家那等世家大族,自然也能够打听到燕京的消息,但谢家自诩清流,且同一族做生意,还是同一人做生意,哪一方好拿捏,方义自然还是清楚的。

    这会儿纪渊便是真的笑了,笑声之中的嘲讽之意格外明显:“方老可知道我是回乡守孝,哪来的燕京人脉?”

    更何况太常寺典籍,那等身份的人,他也懒得去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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