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你胡说什么!”

    珉和气的一把推开了自己方才还扶住的那半扇木门,那木门摇摇晃晃的,最终还是轰然倒在了酒肆的柜台前。

    对面的周墨瞧着珉和一手将那木门彻底推了个散架,不由得往那个高个子身边退了半步,只是因为这边酒肆大清早便闹出这等动静来,他们周边已经站了好些看热闹的人,叫周墨又生出些许硬气,他“啧”了一声道:“你家那个好弟弟,抄了别人的文章,拿着那篇《从农记》混进了书院,如今人家苦主找上门来,自然是要给人家一个公道的。”

    周墨有意将此事闹大,梗着脖子将这些话放给了在场所有人听,“这不就是偷东西吗!”

    珉和闻言恨不得将这些随口胡吣的人通通都按在地上打一顿,“珉晨绝无可能——”

    珉和话说到一半,就有一道风从自己身边蹿了过去,那头杂乱无章的头发随意地拿了一根木枝扎着,上去就是一巴掌按在周墨的双肩上,将他直接按了个翻倒,竹竿似的身材一下就倒在了地上,龇牙咧嘴半晌起不来身子。

    “你瞎说什么呢!”管牧气冲冲地指着周墨的鼻子,“阿晨哪里需要抄别人的!他可是我们镇子上顶顶聪明的人。”

    周墨按着自己那个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的尾巴根儿,被人扶着站了起来,这下是真的气歪了鼻子,他周大少爷打出生以来哪里被人这样下过面子,就算是这样,他也没忘了自个儿要说的话,“你们这是黑店啊,可真是凶得很,上头的人偷了人家的文章,下头的人还平白无故地打人!”

    珉和也是没想到管牧上来就动了手,她也没来得及拉住他,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她也只能护着阿牧,“分明是你们先将我酒肆的门踢坏了,还空口污蔑我弟弟,你们要是拿不出证据来,你就该给珉晨道歉!”

    珉和边说着边将管牧拉了回来,以防这小孩儿若是再率先动手,他们这黑店的名头便就甩不脱了。

    周墨的身后,一个穿着浅蓝色大袖的书生说道:“人家被偷了文章的苦主如今都找上了山门,你们还狡辩什么?”

    珉和皱了皱眉,方才周墨梗着脖子站在前头,她如今才发现周墨带来的那些人里,有好些是书院里的学子,除了那两个那日站在方三身边的,还有一两个大约是那日在雨里看热闹的,其他的人虽也都是书生模样,但珉和却不曾在书院里看到过。

    她自然相信自家阿弟,却不能要求所有人都相信珉晨。

    “你说的苦主,是谁?”

    珉和紧紧地盯着眼下颇有些狼狈的周墨,那人一只胳膊被人扶在手里,另一只手还按着身后摔伤的地方,头上那支白玉的青簪歪歪扭扭地插着,被珉和紧盯着的目光看的倒退了半步,其他人被人云亦云,但是珉和总觉得,这人应当是知道些什么的。

    不知是什么人在后面喊了一句:“跟这些无赖多说些什么!砸了他们!”

    周墨回过了神,当即松开了扶着尾巴根的手,冲着他带来的那些伙夫和打手挥了挥手,下一瞬又龇着牙将手按回了后腰上头。

    那些个大个子的人一哄而上,从那两扇倒塌的门里蹿进了酒肆,目标明确,珉和昨夜里才摆上的那些酒坛被这些人几下扫出了酒柜,“哐啷”几声下去,那些柜子上的酒坛就碎了泰半,浓厚的酒香顺着那些碎裂的瓷片散了开来。

    珉和看见这景况脸色骤变,先头还勉强稳住镇定的神情这会儿差点裂开,她试图拉开最前头那个领着人打砸的,正是先前那个踹门的大汉,只是珉和往常虽能在津梁镇上同人骂的有来有回,但也只是因为那里的人住的久了,通常也不会蛮来,可这大城市里,这些有钱人家里,哪家没养几个打手,才不会同你讲道理。

    那头那个大马金刀的汉子,一身的蛮肉快将他身上那件深褐色的短打崩开,只一下就把珉和推在了地上,冲上去的管牧也被人摔在了角落里。

    只来得及将珉和扶起来,管牧就又冲了上去同人打架。

    珉和沉下了脸抄起自家地上的矮凳就扔向那个大汉,如今这铺面上的几坛子酒决计是保不住了,只希望他们不会发现自家酒铺里的地窖。

    铺面里那几个莽汉手里的拳头便能当武器使,那人粗壮的手臂一把挥开珉和丢过去的矮凳,那条本就不算非常结实的矮凳一下落在了地上,碎成了散碎的木条。

    那莽汉瞥了她一眼,从酒柜里拿出一坛子还没有被人打碎的酒,动作粗鲁地撕开了珉和才封好的酒封,一仰头就着坛子灌了几口酒进嘴里。

    “嗙”的一声,酒坛子被那莽汉重重地砸在了地上,随后一手抓住了珉和砸过去的长凳,怪笑了一声,酒肆那个看上去还完好的柜台便被这人一脚踢穿了一个大洞,这人方才还抓着酒坛的手一把抓过了珉和手上的长凳,狠狠砸在地上砸了个粉碎,一只大手抓过了珉和细弱的胳膊。

    下一刻,珉和双脚离地,被那人狠狠掼在了墙边,珉和一下便趴在了地上,天旋地转,脑子里也晕乎成了一片,后背的剧痛像是要将她的五脏六腑一起倒腾出来。

    整个酒肆里乱作一团,谢竹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珉和的身后,将她扶坐了起来,轻声道:“宁姑娘,我去喊人,你们且撑住。”

    说完那句,谢竹就一溜烟矮身从混乱的人群里蹿了出去,珉和甚至没来得及抬眸,他的身影便不见了。

    她挣扎着起来扯过了又被摔出来的管牧,不顾管牧的挣扎将他拉到了自个儿身后,管牧即便平日里的身子再健硕,他也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儿罢了,方才推个书生便也罢了,可同这些人高马大的大手完全没有可比性。

    管牧早已气的红了眼,瞪着那些人使劲挣扎:“和姐,你快放开我,这些都是我们好不容易才蒸出来的酒!”

    珉和抿着唇,被他一下挣开,倒吸了一口凉气,反叫气红了眼的管牧暂时冷静了下来。她当然也难过,这些酒她和管牧二人不知费了多少功夫,可如今这景况,她已经救不下来那些酒了,自然不能再搭上一个阿牧。

    那些个人砸完了铺面上的酒,看向了站在帷布前头的珉和和红着眼睛瞪着他们的管牧二人,就在这些人气势汹汹地抬着步子又要过来的时候,外头一个洪亮的声音将几人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本是过来打些酒喝的成大拨开了挤在外头的那几个瘦筋筋的书生,不敢置信地扫过了这满地的碎酒坛子,嗅了嗅空气里浓重的酒香,开口的语气不免带了些许遗憾,“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光天化日的,怎么还砸人铺子!”

    成大本就是做打铁生意的,如今不知从哪过来的,两只短打的袖子被绑在了肩头,那一身的腱子肉看着就硬实,手上还拎着一个硕大的葫芦,比往日里看到的酒葫芦起码要大一倍,这玩意儿要是被这个大汉掼在脑门上,也不知是哪个先碎。

    被成大拨开的那个扶着周墨的书生开口劝道:“你也别管这事儿了,这家里的人抄了人家的文章,被砸了铺子也是活该!”

    成大没拎着葫芦的那只手一把抹开那个书生扒拉过来的细白的手腕,跟抹一片叶子似得。

    “什么抄不抄的,就算抄了,这跟宁东家的铺子又有什么关系!”

    成大一声叫铺子里外那些人都静了下来,原本还觉着这宁东家做的不地道的人眼下也跟着偏了头,也是啊,要说就算这“抄”了文章,那同人家酒肆里又有什么干系?

    只是周墨那些个书生一看就是娇生惯养,不知打哪来的大户人家公子,这些个小胡同里的人如今就算是想明白了也没人跟着上去出头。

    成大几步上前拦在那几个打手跟前,壮硕的身子这么一挡,就把珉和和管牧这两个人给挡了个干净。

    满地碎坛子破木板的酒肆里头,珉和苍白着一张脸往侧边踏了半步,跨出了成大的身后,即便成大出于好心帮着他们酒肆,她也不能真让成大动手,得罪了这帮子人啊。

    珉和看向了堵在门口的那些个书生,尤其是为首的那个周墨,一双倒吊的三白眼看人总透着股不屑的意味,“周公子,你如今将我的酒全砸了,应当满意了罢,不管书院里的事情如何,但是你今天要是非要同我们酒肆过不去,那我们索性去见官!”

    那人一双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珉和,嗤笑道:“就算去见官,你也只能去坐牢,像你们这样的普通人,我就算是砸了你的铺子也是给你面子!”

    周墨一句话就招不少人的白眼,毕竟眼下旁观着的那些人哪个不算普通百姓,珉和听了这话索性捡起脚边一根有她手腕粗细的方木棍,珉和拿着长凳子丢散架的凳脚,“既然周公子这么说了,横竖也要坐牢,不如拿你一条命来换,这牢坐得也算值当了。”只要那些个莽汉不动手,珉和还是有那个自信能和周墨拼个同归于尽。

    珉和唇色苍白,拿着木棍子气势汹汹地样子倒确实颇有些吓人。

    周墨退了半步才反应过来,“你光天化日就竟想杀人,我非要叫晋州的长史将你这等刁民送进牢里。”

    珉和拿着棍子几步上前,一双圆溜溜的乌眼珠直瞪着周墨,里头透着些许狠意,将周墨又吓得“噔噔噔”退了五六步。

    只是珉和手上的棍子还没举起来,就听见人群外头,纪渊那道清冷惑人的声音此刻收起了所有情绪,听着格外的冷淡。

    “我倒不知周家什么时候有这般本事,竟连晋州的官场也能随意拿捏,砸了人家的铺子还能将人送进牢中。”

    听到他的声音,人群里好些书生模样的人生了退意,只是外头那些围观的人看着似是有人敢出头,动作极快的给那人让了个道儿出来,珉和瞧过去的时候,正好瞧见人群外头的纪渊,斜倚在对角那个旧色廊柱的旁边,手上提着的一盏风灯微微晃着,纸糊的罩子里头微微透出泛黄的烛光。

    纪渊懒懒地抬起瞳眸,里头生出些许厌烦之意,扫过人群里面那几张眼熟的面孔,“周墨,元意,林子深,周其鸣,看来还是林执那人太好说话了,叫你们以为,这祭孔的典仪还未结束,便能下山来滋事了。”

    纪渊点过的那几个人,除了周墨,纷纷白了一张面孔,“先生……”

    纪渊抬起步子往着酒肆里头便走了过来,眼角的风铃发出“叮铃”的一声,不知是谁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随后那个被点到名的其中一个书生就跪了下来,“纪先生……我这便回书院,您……您不要跟林山长说……”

    像他们这样天赋普通的学子,想要出人头地,除了正经的科考,便是书院前辈的推介。

    珉和认得那人,那人便是先前在书院里看热闹的其中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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