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铺面上那两扇新装的木门被人敲得哐哐直响,上头新攒下的那些灰尘被门外那人敲得直往下掉。

    势有不把门里的人敲出来不罢休的感觉。

    那人敲得太急了,珉和甚至都来不及回去合上罐子的盖子,就和拿着大扫帚的管牧一起跑到了铺面上,她随手把那罐子放在旁边的柜台上,就见管牧已经抱着扫帚打开了门。

    门将将打开,一阵刺鼻的香粉就随着外头的寒风一道蹿了进来。

    珉和猛打了一个喷嚏才抬头看向那个不打招呼就推开门进来的女人。

    那女人穿着一身紫红色的衣袍,内里搭了一件粉色的对襟小袄,脸上不知搽了多厚的白粉,头上一只纯金的金簪还配着一朵粉色的小花,看上去很是……

    嗯,花枝招展。

    女人微胖的身材摇曳着在酒肆里头转了一圈,手里的牡丹针织团扇不停地晃着,不停地打量着他们酒肆的装潢,物件,甚至十分自来熟地打开旁边的柜台去瞧瞧里头都装了什么稀罕物件。

    管牧顾不上那人身上刺鼻的香味,猛地拉住女人紫红色的外衫说道:“你做什么?”

    那女人看见管牧的模样,也不扒拉柜子了,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管牧拉着她袖子的那只手。

    她脸上的笑容越扩越大,说话的时候面上的白粉还直往下掉,把管牧吓得连蹦了三跳,躲到了珉和的身后,“诶哟,管小哥,你不记得我啦,”

    那女人拿团扇挡住了半张脸,笑的人瘆得慌,“我也姓管,咱们祖上合该是一家咧。”

    管牧躲在珉和身后,这会儿直起身探出大半个脑袋反驳道:“我可不认识你!”

    那女人笑的更灿烂了,“不打紧不打紧的,今日认识也是来得及的。”

    她的目光从管牧身上移到了珉和身上,满眼满脸的笑意,“我是隔壁街的管媒婆,在家行二,这里的老街坊都叫我管二。”

    她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珉和,看的珉和浑身一紧,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珉和勉强扯起一抹笑意冲女人问道:“管媒婆?我们今日起不做生意,店里的酒倒是还有一些,若是你真想要,我便叫管牧给你打一些,只是却没法在店里吃酒了。”

    管媒婆拽着她那把绣满牡丹的团扇,拉过珉和围着她绕了整整三圈,绕的珉和原本挂在脸上那抹勉强的笑意都快要挂不住了。

    “还不错,虽然个子小了些,但身形匀称康健,养一养也是个好生养的。”

    珉和脸上的笑意彻底挂不住了,她拉着管牧,两个人一道后退了好几步才看向管媒婆,“不知管媒婆今日来我酒肆到底所为何事?”

    “别紧张,是好事,好事。”

    管媒婆笑吟吟地挥了挥手里的团扇,她身上那股刺鼻的香味登时如同无孔不入的病菌一样,在整个酒肆里蔓延开来,珉和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而她身后的管牧甚至夸张地撇过了脑袋,拿两个手指捏住了鼻子,管媒婆浑作不觉,只笑着说:“这不是有人托我来宁和酒肆做一桩媒吗,我这才过来走一遭。”

    “做什么媒!”听到这话,管牧登时不怂了,直起腰凶狠地瞪着管媒婆。

    管媒婆在这晋州城里走街串巷几十年了,哪里能被一个小崽子的瞪视吓到。

    她上前几步,“你可别这么急着反对,你阿姐迟早是要嫁的,如今那人家呀,家里殷实的很,保管你以后啊,跟着你阿姐吃香的喝辣的,不比在这店里给人沽酒来的爽快?”

    珉和眉头微蹙,倒不是因为眼前这个胡说八道的媒婆。

    而是想起了前些日子的那些个打听消息的陌生人,虽然她想不明白用意,但反正都透着古怪。

    她只思索了片刻就毫不犹豫地说道:“如今我无心婚嫁,只怕是要叫管媒婆白跑这一趟了。”

    “诶~”管媒婆扯过珉和,拉着她坐到了旁边的长凳上,随手便将那团扇插到了自己胸前的衣襟里,“自古婚嫁,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宁姑娘这话说的太过了,倒不知尊父母何在?”

    珉和面不改色,“我阿爹阿娘自小便去世了,所以我的婚事便由我自己做主。”

    管媒婆道:“你不妨听听,也别先急着拒绝。”她滑腻腻的手搭在珉和的手上,还不时地拍上一拍,若不是同为女子,珉和少不得要觉得这媒婆怕不是来吃豆腐的。

    不过这媒婆前头那句话说的有道理,所以珉和并未阻止她,任由管媒婆接着往下说。

    “我管二在这几条街上做了几十年媒了,就没有看错过眼的时候,我看你们这酒家啊,虽说外头装潢的挺好,也有不少摆件,这东西也都是新的,只怕都是我们那街上老吴头做的吧,他做的东西啊,总是缺斤少两,别看外头好看的很,都是花架子,用不了多久的,你们酒家里头也没多少酒,比起外头东西两街里的那些个铺面,那是少得多了。这酒家还开在这偏僻巷子里,想来平日里也没多少生意吧。”

    管媒婆收回了手,笑吟吟地挥着团扇,“生意哪有这么好做的,小姑娘,你听我的,你管姨我呀,是过来人了,这做生意,还不如嫁一户好人家。你若是有意,我待会儿便回了那家去,将你的八字叫他们好好合上一合,叫他们早做准备,迎新娘过门。”

    珉和这会儿缓过气来了,大概是闻得久了,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刺鼻了。

    她同样笑着搪塞管媒婆道:“无妨,这做生意,怎么不是做,我也不求大富大贵。”

    “这怎么行呢。”

    管媒婆做出一副担忧的模样,那对精心画过的眉毛蹙在了一起,“姑娘家不比他们男人,花期啊短的很,我看宁姑娘也到年纪了,怎么能不为自己考虑呢?那户人家也是个大气的,他家老爷子啊,说是若姑娘点头,不管是嫁妆还是聘礼,他们都一道接手了,这么好的人家,宁姑娘可千万别错过了。”

    管媒婆担忧的神色看上去极为真诚。

    若不是珉和如今果真对成婚没什么兴趣,只怕真的要将她的话放在心里过一过了。

    珉和瞧了她一眼,微垂下眸,一双手从桌上收了回来,拢进了袖子里。

    若是不了解她的人,只怕还以为她真的有什么小女儿羞涩的情怀了,“老爷子?”珉和轻声问道,“管媒婆说的那户人家,不知到底是晋州哪一户人家?”

    “诶哟!看我这嘴!”管媒婆拿着她那柄团扇轻敲了敲自己的嘴,好像真是一副很懊恼的样子,“我竟将这般重要的事情给忘记提了。”

    她扭着身子瞧了站在一旁的管牧一眼,又看回了珉和,“那家人啊,你们想必都知道,是晋州城安淮坊的方家,他们方家啊,也是做酒肆生意起家的,如今这东街上的那些商户,哪一家不想同方家搭上关系,叫他们带着做生意,那还不赚的盆满钵满的。宁姑娘也是走了运了,前些日子方家的三公子从书院回来,听说很是闹了一场,那老爷子就寻思找个人回来管教管教他,正巧宁姑娘你们也是做这酒肆生意的,便叫那大公子看中了,说是要将你给那三公子当正室呢!”

    管媒婆那柄扇子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好像珉和他们真的占了什么便宜一样。

    听到管媒婆的话,管牧顿时就来气了。

    虽然他先前没去书院,但和方三的那些过节,谢竹早就添油加醋告诉过他了。

    管牧上去一把就把管媒婆拽了起来,还推搡了好几下。

    他毕竟是个十三岁的大小伙子,平日里干的还都是那些抬缸子转磨子的力气活儿,哪里能是管媒婆横的过的。

    “滚滚滚,什么方家!”

    管牧气的眼睛瞪圆,头上那几根毛都快炸起来了,“那个方三就是个不识好歹的货色,竟然还敢来同和姐提亲?!”

    管媒婆被管牧拽着,又挣不开他的手,只能被他半推着退到了酒肆的门口,这会儿气的也顾不上形象了,她转着自己的手臂就转开管牧的手,紫红色的衣袍如今被拽的拖到了肩膀的位置。

    她气恨地瞪着管牧,一只粗短的手指伸了出来指着管牧的鼻子:“我好心好意来给你家说媒,你就这么对媒人的!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更何况你阿姐都还没说什么呢,怎么就轮到你这个小子说话了?”

    珉和站起了身,将管牧拉到了身后,歉意地同管媒婆说道:“今日恐怕确实要叫管媒婆白跑一趟了,不管是不是方家,如今我并没有成家的打算。”

    管媒婆转了转胳膊,哼了一声,将拖到肩膀的袖子转了回去,“我警告你们别不识好歹,方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如今屈尊降贵来给你一个破落户提亲,还开的那么好的条件,别蹬鼻子上脸了!”

    珉和这会儿神色也沉了下来,“若是其他人家,说不准还好说,可这方家,我实在高攀不起,如管媒婆所说,我家不过一个破落户罢了。你便转告方家大公子,是我宁家配不上方家。”

    管媒婆被管牧和珉和接二连三拒绝,这会儿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她先前听到宁家的家境时,可是同方家打了保票的。

    她脸色阴沉,配着那搽的一脸的白粉,看上去怪渗人的,“你们还是好好想想,你今天拒绝了方家,难不成还想顺利在晋州做生意不成!?你眼下要是想反悔,我还能给你们机会,你们要是将事情做绝,只怕方家也不会放过你们!”

    珉和按住身后蠢蠢欲动的管牧,两手拽住了两边的木门。

    “我不会同方家的人成亲,这件事即便管媒婆说破天去,我也不会同意,管媒婆自去回了方家大公子,今日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没发生过?你想得到美!”管媒婆冲着地上狠狠呸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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