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那游商笑着同珉和说话的间隙,又兀自给自己添了杯酒水,也没管蹲在柜台旁边神情越发古怪的管牧,和坐在他对面一直面无表情的珉和。

    “姑娘你是不知道,我是北方人,往年我过来晋州,吃的酒那都淡的很,跟我们陕南那边的烧刀子比起来,跟水也没啥区别,也就东家你这边的酒,还稍微有点味道,要说怎么你能从那方家人手里将那啥书院的单子抢到手呢,我听说就连那个方家主事的大公子都同你们来道歉咧。”

    “就连这样都没能把单子抢回来,姑娘,你是这个。”

    游商冲着珉和比了个大拇指朝上的动作。

    珉和珉和口酒,神情麻木,“好说。”

    “不过这晋州这酒生意可不好做啊,”游商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那些个有钱人家早都是方家的老主顾了,那方家人拉着他们,肯定不会叫人往你们这里来定酒吧,我瞧着你们这里都是些散客吧,要说那卖酒,那些有钱人家才是大头咧。”

    游商故作神秘地冲珉和招了招手,也不管珉和有没有动作,压低了声音。

    “那些个有钱人家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的,我听我老家卖酒一朋友说,从那些人家身上赚的酒钱,光一个月就能有这个数咧。”

    游商手指伸开,比了个五的动作,“这还只是一户人家咧。”

    珉和放下了酒盏,有些反应过来这个游商的意图。

    但她眼下还不确定,也没有将这话问出口,只笑了笑说:“那些人家若是不愿意来,我们做些散客生意,也挺好的。”

    “噫……”游商感叹了一句,“这做生意哪有不希望自己做大的。”

    “这样吧,姑娘,你看我跑晋州一趟也不容易,过几日我就要往更南边去了,你跟我做这生意怎么样,我从你这里拿些酒去,卖给南边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保管姑娘你赚的盆满钵满。”

    珉和瞧着对面游商的样子,看不出半分说谎的痕迹。

    可是若他真的在晋州城里打听过宁和酒肆的事情,又怎么会不知道她酒肆被砸的事情呢?

    珉和温声道:“客人有所不知,前些日子酒肆里出了些事,我们酒肆如今没什么存酒,眼下做些散客生意便够了。”

    那游商迟疑了片刻,“姑娘,不瞒你说,你们酒肆这桩事情我听说过一点……

    我晓得这里的生意不好做,不过我来往晋州时日久了,以前就听说过有个什么宁家的酒肆,你将那老店里的酒方给我,我前去南边的时候叫我那边的伙计先做着,回头等卖出去了一定将大头全给姑娘,绝不私藏,若是卖不出去,横竖也不影响如今姑娘的酒肆,宁姑娘觉得如何?”

    珉和抬眼瞧着那人的眼睛,他那张方脸上写满了真诚,为了叫珉和相信,还冲着珉和露出一个憨傻的笑容。

    珉和笑了一声,拿起桌上那酒杯,将里头那半杯酒喝了个干净,“客人这主意不错,只是眼下那些老酒方早不知在何处了,客人容我考虑几日吧。”

    “诶,诶。”游商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不过几日的功夫而已,那我三天后再来问问。”

    说着他同管牧招了招手,“小哥儿,听说你们这儿还卖什么饼子,赶紧给我来两个。”

    管牧无助的视线落到了珉和身上,珉和瞧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

    将自己喝过的酒杯塞到管牧手里,珉和对着那游商道,“客人稍等。”

    后院里碾好的麦子粉被管牧放在角落的石磨上面,灶间里有管牧揉到一半的面团。

    珉和瞧见灶间里一团乱麻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过她原本也没指望叫管牧真的将面团揉出来,他原先在津梁镇上便没干过这活。

    珉和动作极快,那面团本就揉了一半,将混了面粉的酒糟揉进面团里,她先将那游商要的两个饼煎好了交给跑来看热闹的管牧,才去处理的那石磨上头剩下的麦子粉。

    眼下没有那么着紧了,珉和才有闲情思索方才那个古怪的游商。

    她并没打算真的同那游商谈什么生意,什么老酒方不过是她唬人的,她哪里还记得当年阿爹开酒肆时都有哪些酒方。

    只是她搞不清楚这个游商的意图,若他真的诚心是来做生意的,便不会一开始不说清楚先前酒肆被砸的事情,就先拖着,横竖就算谈不成生意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

    珉和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前几日那游商走了之后,管牧曾跑出去打听过一圈,只是很可惜,并没有打听出来什么实质有用的消息。

    不过怪的是这几日他们酒肆里多了几笔不大不小的单子。

    来下定的人大约是晋州哪几家富户或是官员的家仆,同她说话时候很是客气,甚至不介意那单子大约得排到了几个月之后,毕竟她眼下也拿不出那么多坛酒来。

    来着皆是客,珉和也不可能将他们往出赶,既然他们不介意,大不了等新酒出窖便叫管牧带着那酒往那些人家里头多跑几趟。

    她盯着灶上滋滋冒油的酒糟饼子,这是今日最后一拨了。

    要是每天不停地呆在灶上煎这饼子,他们酒肆里早把那些为数不多的酒糟折腾干净了。

    珉和拿着长条的木筷将那几个摊在锅边的饼子同锅里那几个一道夹了出来,放在了一个已经清洗干净,垫了好几层油纸的篮子里头。

    她拿过放在一旁那块厚实的深灰色棉布,盖在了篮子上头。

    冬日里若是不将这些饼子盖住,没多久就会凉了。

    酒糟饼子若是凉了,口感便没有最开始那般醇厚了。

    她才做完这番动作,灶间的外头就探进来一个脑袋。

    管牧伸出手接过了珉和手里的篮子,手上还有些没清洗干净的面粉,这几日倒是叫他将揉面粉这件事给学了个七八成。

    “和姐,”管牧眨了眨眼睛说道,“前几日那个奇怪的商人又来了,这会儿坐在前头叫我喊你呢,他还同我说他要走了呢,还说什么他带了足够的银子,说是就算卖不出去也不会叫咱们亏本,和姐你真要同他做生意呀?”

    珉和侧身去拿木瓢的动作顿了顿,只片刻就接着拿过了木瓢,从一旁地上的木桶里舀过一瓢水将手上的油渍清洗干净。

    “我便不去了,你同他说,那方子我没找到,辛苦他跑着一趟。若来日我寻到了方子,便考虑考虑同他谈这笔生意。”

    珉和没有多想,无论是她或是管牧,都不曾打听出来这个游商有什么奇怪之处。

    珉和只能考虑这人兴许是想同她做生意,只是如今酒肆里头事情太多,她不想横生事端。

    只是没想到她才将那个快空了的桶子拎到院中那个井口的旁边,就听见前头铺面里一声清脆的,大约是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如今能在前头摔出这个声音的,不是酒盏便是酒壶。

    果不其然,那声音过去没多久,管牧便揣着两颗银锞子憋着一股子火气跑来了后院,神情愤然,一瞧见珉和还十分悠然地从井里往出捞水就更跳脚了。

    “和姐,你都没听见前头的声音吗!”

    “听见了。”

    管牧更加愤慨了,“那家伙简直是个疯子,谁也没同他说定一定和他做那桩生意啊,他一听见你叫我传的话就将咱们家的酒壶给粹了,要不是我动作快,这家伙还想不付钱跑单!”

    他伸出手给珉和示意那两颗银锞子,显然这便是那人被管牧拉回来之后付给管牧的银钱。

    “拿到钱就好了,你管他做什么。”珉和将两颗银锞子推回了管牧手里,“这银钱你回头去老陶那里再定个酒壶回来,老陶一向来不多收,你带上两皮囊的酒,这些便绰绰有余了。”

    不过若真是要去找老陶,只做一个显然是有些浪费了。

    珉和索性从自己兜里又掏了些塞给了管牧,叫他去找老陶多做几套,要是回头又遇见这样的客人,还不够人摔的。

    本来以为这事情到这里便结束了,却不想之后每隔几日便有人上门换着花样打听酒方一事。

    偶尔是书生模样的人,偶尔是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或是几个娇媚明艳的小娘子,叫珉和越来越觉得奇怪,毕竟她从未在外面说起过以前的事情。

    更遑论父亲还在晋州时的那些酒方了。

    珉和怀疑是那游商大约是贼心不死,从外头雇了几个人想问一问她是真不知道酒方还是故意诓他,但这也只是珉和的猜测。

    从那几个小娘子来过之后,珉和又叫管牧出去打听了一圈。

    ——说是那游商早就离开晋州了。

    这件事情闹腾了半个月,这几日才安宁下来,大约已经有四五日没有人来打听这件事了,兴许是那人终归还是放弃了,毕竟那所谓的老酒方本来也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再过几日便是新年了,珉和不想叫这种事情扰了他们的兴致。

    昨日下了一场大雪,几乎整整一夜,那如绒毛般的雪便在青石的街上盖了厚厚一层,这几日往来的人少了,大多数人都赶着回家过年,珉和听谢竹说书院里住得远的那些早便回去了。

    先生留下了几个家在晋州的孩子,不过大约这几日也会放回来了。

    今日珉和没有叫管牧开门,趁着下雪的日子,珉和得在地窖里再藏几坛进去。

    小院里的梅花树虽然开的残了些,但如今星星点点还是出了些梅花,眼下管牧正在小院侧门那处扫雪,而她拿着一个干净的空坛子,正将那梅花树上的碎雪一点点扫进罐子里。

    只是她手中的罐子才将将填了个底,外头便有哐哐的敲门声传来。

    她下意识便转头看向了侧门处,却只瞧见管牧从木头后头探出一个同款好奇的神情,往着前头铺面的方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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