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珉和其实很清楚,今日谢子潇能屈尊降贵来他们酒肆跟她说上这么一遭,哪是因为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交情,大多还是为着谢子期这位谢家的公子。

    她收拾了一番方才听到那些话时脸上掩不住的惑色,将那只还在谢大公子手下倒扣着的酒盏拯救了出来。

    青色的玉瓷盏上沾上了些许刚落上去的尘灰,珉和随手抹了抹就拎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酒,压一压方才心头听到那些话泛起的起伏。

    珉和低着头看着酒盏里划开圆润的波纹,轻轻晃了晃才开口说道:“叫谢公子见笑了,我以前从来不曾听阿爹说起过这件事情。”

    谢子潇笑了一声,“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寻不着便寻不着,只不过倒是不曾想到,方家人竟然这般执着,就为了这一纸酒方……”

    他顿了片刻,从袖中拿出了一纸单契,“我谢家虽不算什么世家大族,但在晋州还算是说得上话,若是来日方家来寻麻烦,宁姑娘大可拿着这一纸契书去我谢家在晋州的任何一家商行求助,里头的管事看见契书绝不会有二话,只是,”

    果然,谢子潇苦笑了一声,将他此行真正的目的摊了开来,“昨日子期回家,被家中祖父叔伯多番警告,他还是太过稚嫩,在尚且没有行事权柄之事便露出了自己的心思。”

    他长叹一声,“其实我并不介意阿弟娶他心仪的女子为正妻,只是宗室长老绝不会允许像这样的事情发生,宁家姑娘,我知晓你已经同他说清,只是来日,还望你继续同他保持距离罢,在他没有能力护住自己和自己想护住的人时,还是不要给他任何希望了。”

    珉和抿了抿唇,还是将此事应了下来。

    谢子期算是以为很好的小公子,她虽然有些惋惜失去一位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但不得不说,谢子潇的话是有道理的,谢子期连他自己都护不住。

    珉和耐着性子将谢子潇送走,站在酒肆门前的石阶上看着谢家一行家仆簇拥着谢子潇上了街巷外头一辆马车。

    清脆的马蹄声同车轮压在青石板路上随着咕噜声一道逐渐远去。

    珉和叹了口气回转身拿起那块先前被她安置在柜台上的麻布,刚要往后院去却在经过木架子边上时停了下来。

    先前不知道纪渊,或者说纪老先生同她家阿爹的关系,可今日从谢子潇嘴里听到的那些话,足以叫她确定,她年幼时在晋州的那位为她开蒙的教书先生,便是纪老先生,而纪老先生身边那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想来就是年少的纪渊了。

    他一早便知晓方家的目的,甚至还有意任他们行事。

    珉和紧紧捏着麻布,越想越气,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他带着团团转的井底之蛙,甚至还在他的有意引导下主动跳进了他亲手挖的陷阱。

    这件事情她今天要是想不明白,就算是到夜里都别想睡觉了。

    “啪”的一声,原先还在她手上的麻布被珉和一下摔在了木架子上,挂在一根圆润的木枝上晃了又晃,好歹是挂住了没有落在地上。

    珉和转头就走出了酒肆,气势汹汹地就往外头走去。

    她要去书院里找纪渊好好算算这笔账,顺带着将自己被他诓走的那纸庚帖一道顺回来。

    年节时候的书院格外冷清,书院里只剩下几个在外头已经算不上有家的孤儿,就连书院里的书生大多都下了山回家过年,如今在书院里的除了山长便只剩下纪渊和他带着的那个童子。

    珉和揣着一肚子气从山脚一路到了山腰,一把推开了书院半阖的大门。

    最外侧的这处庭院里,只有纪琛一个人正拿着一柄大扫帚在前院清扫落叶,看见她不声不响的就推门而入,纪琛猛地退了一步,连那扫帚也不要了,一下落在了地上,支支吾吾了半天只吐出了一个“你”字。

    珉和这会儿肚子里还揣着气呢,同纪琛说话显然也没有先前那么客气了,“你家先生呢?”

    纪琛倒吸了一口气,重新将那扫帚捡了起来,也不说话,瞧了她一眼,就低着头绕过了前院的一道侧门。

    珉和跟着纪琛一路走到了先前她曾夜宿过的那处清朗园,却不想庭院的深处还别有洞天,绕过一小片竹林,里头有一片蕴着氤氲寒气的湖泊,对岸处一座名为观雨楼的楼台静静地坐落在那处,旁边还有些许小的亭阁,观雨楼外头的木竹窗棂和廊柱上头有些许的陈漆剥落,虽然看上去依旧很是亭亭玉立,但显然已经是有些年头了。

    而她要寻的那个青年,此时正站在观雨楼外头不远处的一处茅草亭旁边,面对着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纪琛远远地站在观雨楼外头游廊的角落就停了下来,珉和瞧了他一眼就气冲冲地直往纪渊而去。

    一直到珉和站在纪渊身边停了下来,纪渊才用那双幽深的眼眸打量了她一眼,“宁姑娘这般气势汹汹,莫非是觉着在下的聘礼去的迟了?”

    珉和听得越发来气,“你还好意思说?”

    她将离开酒肆前特意从柜子里寻出来的庚帖从袖子里拿了出来,板着脸十分火大地样子,“你是故意的,故意叫我在那时去寻的重阳先生,好撞上当时正同先生辞别的刺史夫人!”

    方才来的路上,她仔仔细细回想了一番这段时日来接连发生的这些事情。

    却只能越发肯定,那些事情里多多少少都有纪渊的手笔,于是越想越火大。

    听见珉和的问话,纪渊转了过来靠在了身边的树枝上,眼带笑意却没有回话。

    珉和接着又道:“也是你带着沈夫人上我酒肆,说是要我接手晋州礼酒一事,若是没有你作保,沈夫人怎么可能看上我们这么一家甚至都不曾正式开业的小酒肆!?”

    纪渊点了点头,眼角带着些微的笑意,“姑娘说的有理。”

    “你早就知道我阿爹那张酒方的事情,也早就知道方家十一年前曾经大肆寻找过这张酒方,更是对方家为了这张酒方能做出的事情一清二楚,但你非但不隐瞒此事,还有意将方家人的视线引到我们酒肆头上来,好叫他们狗急跳墙做出那等事情来!”

    纪渊眼中的笑意愈深,“姑娘说的都对。”

    珉和见他这幅老脸皮厚的样子,“啪”的一声将那张庚帖甩在了纪渊的身上,冲着纪渊伸出了手道:“你将我的庚帖还来,我们就当没有那等子事情,方家的事情我会同他们说清楚,我是我,阿爹是阿爹,他方家就算是把我带回家,哪怕是杀了我也寻不出那张酒方的。”

    纪渊的视线从珉和的脸上缓缓地移到珉和那只玉白的手上,手指上有些许冻得通红的痕迹,他将方才珉和扔到他怀里的那份庚帖缓缓摩挲了几圈,又拿着那庚帖按在了珉和的手上,弯下身子凑在珉和耳边,语气里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宁姑娘都知道我背着你做了这些事情,事到如今又怎么会好心收手呢?”

    “你!”珉和咬了咬牙,恶狠狠地将他推开盯着他问道:“那不知纪先生做了这些,到底是什么目的,你索性同我摊开来说清楚,我不想同你在这里拐弯抹角。”

    纪渊叹了一口气道:“宁姑娘怎么就不相信,我是对你一见钟情呢?”

    珉和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后越发恼羞成怒,都快被他气笑了,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他们第一回见面时,这位纪先生可是言辞犀利,要将她赶下山去,“我从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

    纪渊笑了一声,语声中的愉悦之意都快要满溢出胸腔,眼中的光芒愈发柔和,一只手轻轻挽起了珉和耳畔垂下的发丝,温声道:“那宁姑娘你,且就当我是见色起意吧。”

    珉和愣了愣神,只觉得纪渊手靠近的那侧耳际极为发烫。

    珉和只能呆呆地看着他越靠越近,随即在她的耳边愈发肆无忌惮地笑出声来。

    原本挽着她发丝的那只手不知什么时候拢在了她的颈后,在珉和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时,那滚烫的颈项就触到了纪渊同样滚烫的手心处,叫人心头一个激灵,珉和猛然回过神来,一把推开纪渊,只是两只小巧的耳朵已经染得通红。

    “你!”珉和心头跳的极快,也不知是羞的还是被他气的,只管伸出手来想同他讨要自己的那张庚帖,只要庚帖到手了,她死活不承认那桩事情,她就不相信纪渊能拿她怎么样?

    只是珉和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到了身边不远处一道陌生的声音,那道声音显然很是震惊,“你们,君深?你们这是……?”

    珉和转过头去时,就看到一脸震惊之意的一个中年男子,他身边是满脸偷笑的沈青兰。

    而沈青兰的身后,端着一个木托盘,上头几盏青花的白玉瓷盅还缓缓的冒着热气,那个一脸受伤的女子,便是方家的那位大小姐,方妗予。

    珉和同款震惊的神色,望向了纪渊,他方才,怎么不说这庭院里还有其他人在。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纪渊,这会儿一手拢过了珉和的后颈,将还没缓过神来的珉和按在了自己怀里,带着笑意的眼神望向了李文。

    “叫各位见笑了,我未婚的娘子不过同我拌几句嘴,若是叨扰到各位客人,倒是纪某的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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