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师礼

    路上风沙四起,似乎要下一场雨。

    这个季节的雨总是说下就会下的。

    沿着扫地工作人员指路的方向,我跑下了山好远,都没追上半点祝英台他们的踪迹,只好又跑了回去,不敢再进学堂,听着夫子在里面教学的声音,等着散客后把梁山伯拖走。

    根据这本梁祝世界的内容,我分析,应该只要在七月七前,梁山伯及时赶到,比马文才早一步提亲,定下以后,他们殉情的悲剧就不会酿成了。

    我在门外屋檐下等,轰隆的雷声过后,紧接着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学堂里声音的节奏越听越不对,仔细一听,是夫子怒斥我的声音。

    “你们可不要像涂玉那样,当初是他求着我要留下来伴读的,要不是你们师娘心软,我怎么可能留下他?他现在倒误入歧途了,才上山两天就逃学了,我不管他到底是姓马还是姓涂,是家仆还是主子,他既然交了那么贵重的学费,就不能这么随便跑了!”

    “涂玉给的这枚生蚝,你们的师娘已经拿到城里找当铺鉴定过了,它的壳,是稀世罕有的,夜晚会发出明亮的银光!它的价值,绝对快赶上一颗巨大夜明珠的价值!可以换他在这里上十年的学了!”

    里面的学子哗然,“涂玉这么有钱啊?可以啊!他还挺大方的!我说他怎么细皮嫩肉的,还以为大户人家的家丁就是这样。”

    另一个学子说:“难怪他又是男扮女装的,说是怕被人劫了,又是假装是英台家的家仆的,原来是低调,为了掩盖自己富人的身份。”

    夫子在哗然声中继续说:“所以你们所有人,只要看到涂玉,就给我把涂玉抓回来,不许他下山!他给了我这么贵重的东西,他要是不学成,我就不配当他老师!不配当这所学院的夫子!”

    “他一时的误入歧途,我作为他的老师,你们作为他的同窗,都要尽力引他回归正途!”

    夫子越说越迸发出正道之光的话语力量,这主题升华的,屋外的我听着里面的学子们都齐声应答,顿时一阵汗颜。

    一会是必然要与梁山伯说话,那肯定就会见到和自己做了一天多同学的学子们,他们要是真听夫子的把我给逮住,不让我学个十年不给下山的,梁祝世界就真得是无人改变悲剧了。

    才想到这,天上就一道雷下来,还能看到那蜿蜒的闪电形状,实在吓人。

    眼看就要大雨了,这雨也能阻挡祝英台回家的路,她一定会找个地方歇脚,梁山伯还追得上她,要是他们能一同去到祝家庄,那事情可能会发展的更好。

    我正打着我心里的小算盘,里面的忽然传出‘一呼百应’的声音。

    夫子说:“现在人还没走远,我们就是绑也要把他绑回来!他日我们学院得到国家眷顾,涂玉也是有功人之一。”

    我听得云里雾里的,里面的人就齐声一应,话音还未落下,学堂的门就打开了……

    一个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同学们正与我面面相觑。

    那个脸有点肉肉的可爱胖子同学喊道:“涂玉?!你没跑?”

    忽然大家一把将我举起,高声喊叫着:“引入正途!”

    “诶诶诶!”我莫名其妙的就身体腾空,头、背、脚被他们用手托在人堆上,传进了学堂里。

    我压根就不敢挣扎,生怕摔倒在地上。

    “夫子,人给你带到了,要不要我们替你绑起来?”梁山伯顶着他那张俊秀的脸,看着我俏皮的说。

    大家虽然没有捆绑着我,但已经把我围在了一个圈里。

    我慌了,忙对夫子说:“我不学了,真的不学了,夫子,刚才您说的话我听到了,那个你说是生蚝的东西,是银光牡蛎,是我去西方时的旅游纪念品,给了学院真得不要紧的,不用让我读十年书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只是想来给英台伴读一阵,没想着成为什么大才子,她请假回家了,我也得回去了。”

    因为我很清楚,女主角这次告假回家后,将会一去不回,她的婚嫁年龄到了,她的父亲不会再让她来书院了。

    一个清瘦的同学挑眉道:“你可别装了,找的什么借口?英台家住的那片,姓马的大户,就是马太守,你是马太守家的人吧,你这顶顶的有钱,随手一个物件都真是阔绰啊。你这样的人要是不读书,会成为纨绔子弟的,夫子也是为了这个社会好,是吧,夫子?”

    夫子眯眯眼,低着头,不置可否,对我说:“唔,你说你不学了?难道是觉得我这书院没什么可教你的东西?”

    “不是,不是。不过我确实……”我看了一眼大家各样的眼色,小心翼翼的说:“非要学的话……我想跟书院食堂师傅学一下做饭。”

    大家都惊掉了大牙,嘴巴合不拢的样子,只有夫子,只是微微惊讶。

    胖子都忍不住到跟前说话了,“涂玉,你就不对了,男儿志在四方,夫子学富五车,你一路走到这里,又爬上这半山腰,竟然到头来是为了馋我们书院的食堂厨艺吗?就这点志向?”

    夫子走上前,“涂玉,我已经和大家说了,决定把你给的银光牡蛎上贡,为了让书院得到朝廷更多的关注,得到朝廷的拨款关照,能有更好的发展。”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我一凝,“为了有朝一日能让更多想上学的人都能到这里上学,不论男女,只要想学,都该有求学的机会。”

    他语气逐渐沉下来,“所以,涂玉,你无需顾虑太多,英台可以在这里读三载,你也可以。”

    夫子看向我的目光和话语让我心惊,难道——他知道我和英台是女儿身?

    我不敢问。

    他见我不答,叹了口气,“随你罢,只是枉费了你师娘对你的一番好意啊。”

    我咬着后槽牙,我虽每一步都是为了完成当前世界改变悲剧的任务,可辜负人的好意实在不是我所愿,这何尝又不是给自己制造一种遗憾,当初在爱丽丝世界,无意辜负了弗拉格的心意,也是我的遗憾。

    如果我能改变别人的遗憾,那谁来改变我的遗憾呢?

    我凝重地点点头,看了一旁若有所思的梁山伯,对夫子说:“散学了,我去食堂帮忙了。”

    夫子眼神凝重的我,轻轻点了点头。

    胖子在背后快步跟上我,撑起一把屋外备置的油纸伞,“诶?涂玉,你刚才和夫子在说的什么啊,我怎么感觉你们好像在对什么暗语?他好像意有所指。”

    我岔开话题,“你都听不懂夫子说什么,我更听不懂了。”

    “你不是走了吗?你回来就是舍不得学院食堂做饭打饭的活计吗?你真是和别的男子与众不同啊。”

    “话说,我来这里还真是为了学厨艺的。借着这场雨一定留住了赶路的英台,今天是我给你们做的最后一顿饭了。”

    来到后厨,胖子本想跟着我进去,我指了指门帘旁的几个字:厨房重地,闲人勿入。

    他被这行字挡在门外,只好坐在外面木桌上和其他人一起等着打饭了。

    今日同学们都提前散课了,有一部份纷纷来到食堂坐下,和往常一样,等着书童打饭吃了。

    我从腰间取下一个海螺,在内陆世界,这样的深海螺很罕有,而且很有可能是人鱼公主那个世界限定的生物,想起在自己的现代世界,好看的贝壳海螺作为装饰品都有价值,红珊瑚更是古代进贡品之一,那么这样的海螺应该能当作货币和他们交换。

    厨师长收了海螺后,高兴的端详了半天,说随我用什么食材,尽管用就好了,想学什么菜,他们手把手教我到毕业,他们说自己是东方学院里最好吃的食堂。

    在里面一顿忙活,这是我第一次完完全全这么用心的做饭。用厨房备好的肉馅,捏出了一个个的珍珠丸子,又清炒了一锅胡瓜、做了一锅五香蒸鱼,他们说这些鱼都是学生们散学后从书院后山打捞上来的,就是为了补贴学院支出的经费,人人都在尽力维持着这个书院的运营,把书院当成自己家一样,因为有夫子那样的好校长。

    他们说,遇上下雨后,那群学生更加爱在那里捉鱼。

    做饭得心应手这是第一次,但费了一番时间,好在厨房工作人员一边在催我,一边在帮我。

    当菜出炉的时候,厨房的婶娘们出去给学子们打饭菜了。

    胖子叫住了我,看着我托盘上香气腾腾的菜咽了口口水, “涂玉你怎么不亲自打?你去哪?没有你打饭,我的菜都得少一大半。”

    我听笑了,端着放了几碟菜的托盘说:“要劳你指给我夫子和师娘的住处了。”

    谢师礼是刚出炉的几碟菜,夫子尝着点点头,面上显得心宽了几分,表示也不枉我交了昂贵的物件给他,他没教成我成为一个才子,但起码我学到了东西才下山了,他和师娘也不至于觉得亏欠了我给出价值不菲的学费。

    师娘温婉的笑着说她早就知道英台和我都是女子,大家同为女子,怎会不知道呢?夫子从师娘口中得知后对男扮女装的祝英台得过且过,佯装不知。

    我说后世女子都能读书了,他们惊讶又欣慰问我怎么知道,在我说我是猜的后,他们又失落了,过了一会,师娘眼睛亮晶晶的抬起,说她相信后世会这样,因为他们这一代就已经在做着女子也能读书的努力了,终有一天,女子人人也能读书的。

    谢师礼过后,我来到了后山,梁山伯还真的在这,并没有去午睡,我看他竹桶里捞上了一条鲤鱼,他说,难得捞上一条,要给英台,他要养它养到英台返校,然后打算和她去一趟齐鲁游学。

    我看他这样兴高采烈,却也只好扫兴的说道:“英台不会回来了,你快和我下山找她吧,也许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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