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作

    檀雪回在其中感受到了族人的气息。

    灵力磅礴,像是被强行灌输进去的,间接促使沙妖发狂。

    他握住衣襟前垂落的紫色晶石,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他体内。

    隐族的力量绝不允许被他人利用,为非作歹。

    檀雪回眼眸沁过寒冰一般冷。

    他抬起手,半透明的红色傀线犹如游蛇,霎那间分散成无数条,在黄沙中穿行。

    倏尔,傀线织就一张遮天大网,其上所附带的灵力将风沙困在其中。

    沙尘暴逐渐平息,而企图将一切都席卷其中的龙卷正在奋力挣扎,一根傀线断裂,接而是第二根,第三根……

    檀雪回喉间涌起血腥味,胸前佩戴的晶石颜色黯淡许多。

    他攥紧长刀,刀光所向披靡,顷刻间劈散呼啸的龙卷风,溃散的灵力轰向四周,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沙尘散去,展露出崩塌的绿柳镇。

    而檀雪回刀下,鲜血四溅,那精怪逐渐化为一团散沙,只余一颗不再跳动的心脏。

    他起身,猛然咳出一口血。

    乌玉竖瞳一缩,“主人!”

    檀雪回淡声道:“没事。”

    乌玉提起的心刚落下,便见余留的沙尘中,一道黑影迅疾闪过。

    它喝道:“主人小心!”

    然而已经来不及,那黑影张开褐色羽翼,羽毛仿若化作一支支利箭,朝檀雪回刺来。

    而箭羽所指的青年始终脊背挺直,眸光从容沉静,他一生坦荡,从未有悔。

    唯一不甘心的……

    他睫毛轻颤,盖住眼底情绪,不再去想。

    如同雨点般的羽箭纷至沓来,要将青年万箭穿心,却见后方一支冷锐长箭飞掠而来,瞬间穿透半空中雀妖的翅膀。

    雀妖惨叫一声,从半空掉落。

    而箭支沾了血,势不可挡,以一种蹑影追风般的速度,赶超羽毛,在青年面前化为一扇小船一样的巨大叶片。

    褐色的羽毛穿不透叶片,纷纷落在尘土中。

    檀雪回掀起长睫,意有所感地望去——

    绿衣少女浑身蒙了尘沙,一条发带不知去往何处,明明狼狈至极。

    然而她眼眸明亮,在灰暗杂乱的天地间如同一叶新发的绿芽,生机勃勃,灵动鲜活。

    她拉开长弓,锋锐的箭羽对准了地上蜷缩的雀妖。

    “嗖”的一声,箭羽飞掠而去。

    那雀妖尖锐地唳叫一声,翻身躲过,遂抖开翅膀,飞向空中。

    素灯面不改色地拉动弓弦,箭羽在她指间凝聚,追向逃跑的雀妖。

    接踵而至的长箭与突如其来的箭羽相撞,纷纷落空,她倏然转身,手中长弓拉满。

    来人一身锦衣金冠,脸上带着懒散的笑,声音丝毫没有诚意:“呀,射空了,真是抱歉。本殿下也是救人心切。”

    侍卫护在他身前,警惕地拉着长弓。

    秦松清赶来,便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他不动声色地站在素灯身前,抱拳道:“臣参见五皇子。素素她单纯善良,若是冒犯了五皇子,还请您见谅。”

    五皇子摆手,让侍卫退下,“这是自然,本殿下向来宽宏大量,怎会为难一个柔弱女子呢?”

    素灯松开玄弓,忽然勾起笑来,缓缓道:“那便多谢五皇子‘宽宏大量’了。”

    五皇子哈哈大笑,毫不客气地受了这声谢谢。

    素灯不再关注他们,余光里,摇摇欲坠的身影倒下,她抿唇奔过去,才看清楚他此刻的状况。

    沙刃无情,一刀接一刀,让血痕布满他的身躯,青年阖着眼,鲜血顺着脸颊,淌过他高挺的鼻梁,与地面上的血泊汇聚。

    素灯面无表情,她蹲下身,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几不可察的呼吸洒在她手指上,烫得她指尖一缩。

    应该将那只雀妖乱箭射死的,素灯想。

    乌玉声音尖利,“别摸了,主人的命晶还亮着,快喊人救主人啊!”

    秦松清带着下属过来,看到眼前情形一愣,而后立刻吩咐道:“你们几个,快帮忙将檀公子送去医馆!”

    几个人应是,快步走向素灯。

    满地只余尚且温热的血迹,素灯抬脚跟上去。

    一番医治过后,檀雪回身上的伤口无大碍,只是内伤太重,令他陷入昏迷。

    青年俊美的脸苍白脆弱,躺在榻上无知无觉。

    素灯低头,握住他生着薄茧的手心,似乎只有这样,这具躯体中空落落的心脏才能恢复平静。

    不多时,秦松清推门而进,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移开视线道:“素素,有人找你。”

    素灯将檀雪回的手妥帖地放回被褥中。

    她刚沐浴过,并未梳发,边走边利落地扎起马尾。

    秦松清跟在后面,犹豫道:“素素,我为小妹扎过一些简单的发髻,若是你不嫌弃,我可以帮你——”

    “不必了。”

    秦松清面皮发烫,是他唐突了。

    素灯系好发带,翘唇温声道:“这个人对我很重要,等下次有空时,不妨再向我展示一二,可好?”

    秦松清心下一喜,少年音爽朗:“我定会好好练习!”

    素灯从医馆中出去后,一眼就看见不远处在原地踌躇的宁维。

    他双手揣着袖子走来走去,显得格外焦躁。

    就在这时,宁维看见了朝他走来的少女,登时眼睛亮起,他忙迎上前,关心道:“恩人,我见您也进了医馆,怕跟去碍事,便等在这里。您没有受伤吧?”

    素灯笑着摇摇头,她没再迂回,单刀直入道:“宁公子,我救了你,你便欠了我一条命。”

    “以这条命为筹码,不知宁公子可否回答我几个问题?”

    宁维呆愣片刻,不明恩人之意。但在一条人命的衬托下,这几个问题显得犹如庄重。

    他正色,重重拍了拍胸口,“您尽管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素灯满意,唇畔弧度加深,她杏眼半弯,逐字逐句道:“宁公子可看到了我祖父是被何人所杀?”

    久久未有回音。

    宁维大骇,磕磕绊绊道:“您、您是,那人的——孙女?!”

    素灯轻笑道:“难道还要我拿出证据证明吗?”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宁维艰难地吞咽了下,突然提出了一个要求,“恩人,只要您跟我去一趟我家中,我一定将看到的都讲述给您。”

    如今将要入夏,又经历一场劫难,面前的清瘦男人额头汗涔涔的,还沾了沙尘,却不敢抬手去擦。

    微风一来,他的神情立刻舒缓了许多,看上去更加老实真诚。

    “那便走吧。”素灯道。

    宁家院子在最靠北的巷子中,是受到波及最小的地方,只是满院布满黄沙是不可避免的。

    宁维推开院门便被沙子呛到,里面的人听到动静,急不可待跑出来,李玉珍热泪盈眶,也顾不得什么德行礼仪,扑进宁维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一家人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素灯跨进门槛,就受到宁维一个尴尬抱歉的眼神。

    她弯唇笑了笑,示意自己可以等待。

    宁维也忍不住,抱着媳妇爹娘发泄出多日的恐慌害怕。

    而满地黄沙中,一条纯白色的蛇游来,它攀上素灯平直的肩,对着她耳语了几句。

    素灯听后,笑容不变,她偏头看向小白蛇,嗓音温和:“那就解决掉。”

    小白蛇点头,熟练地从她肩膀跳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宁维一家心情也逐渐平复,都颇有些难为情。

    尤其是宁父,一张老脸黑红,低声训斥宁维为何不提前说有客人到访。

    宁维显然熟悉翻来覆去的唠叨声,他言简意赅地对老爹说了几句话,宁父立马严肃起来。

    他抬手拨开宁维,对着素灯抱拳,语气含着恭敬,“姑娘,之前多有得罪,您里面请。”

    素灯道:“您也请。”

    正屋与院子一样,也相当简陋,地面上残留着黄沙,几张凳子被吹得东倒斜歪,还未来得及收拾。

    她收回目光,正视前方。

    唯有面前垂挂的一幅水墨画崭新如初,画上女子张弓搭箭,眼瞳坚韧明亮,只寥寥几笔墨彩便将女子的神采画出。

    “恩人。”宁维上前,试探道:“您是否觉得画上女子所用的弓箭,与您救我时用的弓,有些相似?”

    素灯凭着画中人永久不变的高马尾,勉强认出了自己。

    或者说,是一百年前,她附过身的躯体。

    “我小时候听说祖父说起过这件事。”宁维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祖父说,他们那时生活在一个饥荒的年代,战火频发,民不聊生。”

    “而我的祖父更是出生在中原与西蛮的交界地带,他小时候是在地窖中度过的,因为三更半夜就可能有西蛮贼来偷袭村落。村子里的东西全都被砸坏,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屋中静悄悄的,几人都红了眼眶,素灯平静地听他讲述那段早已模糊的记忆。

    “但奇迹发生了!就在祖父七岁那年,地窖中的食物都吃光了,他实在饿得受不了,就偷偷出了地窖。谁知倒霉遇上了西蛮贼人,祖父以为在劫难逃,便想着和他们同归于尽。”

    “就在这时,他听到两声惨叫,那两名西蛮贼人倒地身亡,背后插着箭羽,而救他之人,正是前几日被西蛮贼人掳走的孙家小女儿。”

    “这孙家小女儿从前害羞内敛,可回来后,就如同脱胎换骨般,拿着这把玄弓杀了无数个想要侵占村子的西蛮贼!”

    宁维敬畏的目光投向画上女子,“而这幅画作,是祖父花了大价钱请一位宫廷画师,所画的两人初见时的场面。”

    “不知恩人可有印象?”

    素灯笑意不减,这是要逼她相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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