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第二天吃过早餐,徐安心便陪父亲去机场。

    坐在车子上,父亲的手一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她能明显的感觉到父亲的紧张,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她也不相信这个令许多人闻风丧胆的男人,去见自己的深爱的女人,竟也紧张得如同孩子。

    她忍不住问,“ 爸,你为什么那么紧张。”

    安康健被女儿这么一问,不好意思地尴尬一笑,“ 我每次见你妈妈都特别紧张,年轻的时候是觉得她太优秀了,怕我配不上她,后来是怕她因为你的事情,不肯再见我,现在老了,是害怕见了这次面,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

    简单的几句话,却让听的人莫名感伤,明明情深,奈何缘浅,恐怕再坚强的人也抵不过爱情的伤吧。

    “ 她还爱你吗?”

    “ 我也不知道。”

    安康健摇头,这些年他对徐蔓一直心怀愧疚,加上徐安心的事,连他都不愿原谅自己,更加不敢奢求徐蔓对他留有旧情。

    徐安心知道妈妈这些年也是独自一人生活,妈妈那么优秀,追求者一定也不少,她没有再婚,恐怕也是因为放不下爸爸吧。

    自己的父母,因为别人的离间,被迫分开了二十多年,忍受着难言的孤独,想到这些,她的心痛成一片。

    来到机场,徐安心搀扶父亲来到出口处,她一眼认出了朝着她们方向走过来的徐蔓和安静。

    徐蔓脸上已经不可避免地留下岁月的痕迹,但是还是很美,一种与岁月无关的美。

    安静和她长得很像,安静边上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她猜应该是安静的男朋友。

    徐蔓和安静也看到了他们,顿时加快了步伐。

    距离越来越近…

    她发现自己的手竟跟着父亲的身体在一起颤抖,原先预想的镇静,冷漠,也渐渐分崩离析。

    终于,一家四口终于聚在一起。

    徐蔓一把将安心搂紧怀中,不顾路人的目光,痛哭失声。

    徐安心静静地缩在妈妈的怀里,任由徐蔓搂紧她,现实中的妈妈和梦中完全不同,梦中的妈妈冷如冰霜,而此刻,妈妈的怀抱异常温暖。

    十多年的悲痛化为无言的泪水,眼泪顺着徐蔓的脸庞流到徐安心的脸上,冰冰凉凉的,带着无尽的思念和牵挂。

    失而复得,徐蔓激动得语不成调。

    “ 心心,妈妈对不起你。”

    “ 是妈妈让你受苦了。”

    “ 心心…对不起…”

    声声忏悔,催人泪下,徐安心强忍的泪水终于也决堤而出。

    这样的结局不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吗?她还有什么放不下呢。

    在亲情面前,有什么比宽容更重要,至少她知道父母是爱她的,往后的日子,她再也不会孤单无依。

    徐安心伸手抱紧徐蔓,僵在喉咙的两个字终于破口而出,“ 妈妈…”

    见母女俩终于和解,安康健如释重负,偷偷擦掉眼角的泪水,伸手去拉两人,“ 我们先回家吧。”

    徐蔓松开安心,安静走过来递给徐安心一张纸巾,“ 妹妹。”

    徐安心接过纸巾,把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两人相视一笑,安心叫了一声姐姐,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

    安静把未婚夫迈克介绍给安心和父亲,几个人离开机场回家。

    路上,安静扶着父亲,多年不见,父亲的满头白发,让她的心阵阵发酸,泪水不由盈满双眼。

    以前总觉得时间还很长,父母会慢慢地老去,如今她才发觉,父母老去只是在一瞬间。

    安心跟在徐蔓身边,徐蔓握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愿意放松。

    安静见状忍不住开口,“ 安心,你都不知道,妈妈自从知道你回来,每天从一起床就开始在我耳边唠叨。

    “ 安静,你觉得你妹妹长得像我多一点,还是你爸爸多一点。”

    “ 安静,你说你妹妹到时会不会又嫌弃我做的饭不好吃。”

    “ 安静,你妹妹这些年吃了不少苦,你说她会不会还怨着我。”

    “ 安静…”

    安心垂眸听着姐姐絮絮叨叨,似乎有什么牵扯着她,让她不断想向母亲靠近,车一抖,她顺势把头搭在妈妈的肩上。

    车子驶到郊外,在一栋三层别墅门前停了下来。

    走进屋里,屋子虽打扫得一尘不染,空气中仍残着一丝霉味,徐安心猜这房子是妈妈在S市的住处,平常应没怎么住人。

    徐蔓把徐安心领到二楼,推开靠近楼梯的一间房门,“ 心心,这是你的房间。”

    徐安心走进房间,房间的布置竟跟她在滨城时一模一样,她的床,书桌,衣柜,以及床上玩偶,书桌上的书,她打开衣柜,衣柜里还挂着当年的衣服。

    她回头,“ 你把滨城的东西都搬过来了。”

    徐蔓点头,“ 那时我心如死灰,只想能留下一点你的东西,给自己一点念想。”

    轻抚那些东西,历历往事涌上心头,如果她没发生意外,海棠也还活着,那该多好。

    每次想到海棠,她的心就像被揪住一般,痛如刀割。

    徐蔓似乎看出她的心思,“ 我改天想去祭拜一下海棠,你到时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徐安心颔首答应,注意书桌旁边的墙壁上挂着很她小时候的照片,她走近,仔细端详。

    照片都是她十六岁之前拍的,许多照片她见都没见过,估计是保姆当年偷偷拍下寄给妈妈的吧。

    “ 你跟保姆一直有联系?”

    徐安心忽然想起,读小学的时候,保姆经常带她去一家超市抽奖,不管她想要什么东西,几乎能在超市抽中,那时她总觉得自己特别幸运,那种幸运的感觉让她整个童年都过得很开心,现在想来,这一切应该有人在背后默默地安排着。

    徐蔓知道安心想问些什么,她若有所思,“ 我刚到美国的时候境况并不好,英语口语差,还带着个孩子,没有公司愿意雇我,只能到处打零工,根本不敢奢想能把你接到身边,又担心你一个人留在滨城没有父母陪伴,性格会扭曲,我就只能找到在滨城开超市的朋友,求他帮忙…”

    徐蔓顿了顿,“ 后来,我终于找到了工作,事业也越来越好,我想要回国接你,可是正值叛逆期,你死活不愿意跟我走,那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错过太多,太多…”

    “ 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保护好你,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再苦再难我也不会留下你,你一定在怨我,没有尽到一个母亲该尽的责任。”

    母亲的话,句句敲打在徐安心的心上,宛若她喜欢的黑咖啡,带着浓浓的苦涩。

    她确实怨过父母,甚至想过要和父母断绝关系,永远都不原谅他们,不过,那都是年少时的想法,现在她已经能理解父母的难处。

    “ 我是怨过你们,只是现在我已经能理解,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有自己的难处,不过,你们没有充分考虑我的安全,确实是你们的失职。”

    这些年徐安心一直在想,他的父母明知道他们身份特殊,难道就从来没有担心过她的安全?

    如果父母当年能考虑周全,派人保护她,或许悲剧就不会发生,海棠也不会因她而白白丢了性命。

    “ 从你爸爸决定把你留着滨城,就在你身边安排了几个保镖,只是我们万万没想到苏玉莲会狠心到要害你,她事先收买张妈,你出事那天她又故意调走所有的保镖…”

    “ 后来你爸爸查出你出事跟苏玉莲有关,他甚至要跟苏玉莲离婚,是我劝住了他。”

    “ 难道你就不恨苏玉莲?”

    “ 恨,怎么可能不恨。”

    当时虽然没有任何证据是证明是苏玉莲杀害了安心,但是种种迹象表明,苏玉莲有很大嫌疑,于是徐蔓找来律师,逼安康健当着律师的面立下遗嘱,苏玉莲和安琪永远不能继承安氏和安家的任何财产,她们母女只能保留安太太和安小姐的虚名。

    这次回家,徐安心觉得苏玉莲收敛了很多,她以为是因为自己手上有苏玉莲的把柄,原来是因为苏玉莲手上没有了任何实权。

    对于一心想要荣华富贵的苏玉莲来说,这样的惩罚无疑最致命。

    徐安心略略沉默,又问,“ 你就没想过让我爸爸和苏玉莲离婚吗?”

    徐蔓怔了怔,神色微微一黯,“ 想过,可是想到他们还有一个孩子,我终究下不了这个狠心。”

    又一个善良的人,可是善良的人真的会有好报吗?

    如果有一天妈妈知道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她会不会为自己的善良感到悲哀。

    不管怎样,徐安心还是希望善良父母最终能被温柔对待。

    在墙壁的最右侧,有一张照片吸引了徐安心的目光,她发现那是她去听妈妈讲座时的照片。

    徐蔓看出徐安心的疑惑,忙解释到, “ 这是我的助手无意中看到的照片,他觉得照片中的女孩和我长得太像,所以拿给我看,还打趣会不会是我的女儿,没想到真的是你。”

    徐安心抽回目光,回过头看向徐蔓,“ 你当时想过要去找我吗?”

    徐蔓推了推眼镜,“ 看到照片中的你长得跟我年轻时一模一样,我当时就冒出一个想法,我的女儿会不会还活着,我当天就回到讲课的学校,在学校同事的帮助下,终于找到了你的信息,我拿着信息找到你们学校,可惜你已经回国了。”

    徐安心不再出声,一丝无声的温暖划过她心中曾经的荒芜,她的妈妈从来都也没有放弃过她。

    “ 心心,你搬过来跟妈妈住一段时间,让妈妈好好地陪你,好吗?”

    徐蔓期盼的语气带着乞求,徐安心不忍拒绝,应了下来。

    “ 我也要在这里住。”

    母女俩循声望去,发现安康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边,语气里满满的醋意。

    徐蔓虽对前夫仍有一丝旧情,可是他毕竟是有妇之夫,她正要婉言拒绝,门外传来另一个声音。

    “ 妈,你就让爸爸留下吧,我已经有五年时间没见到爸爸了,我想好好陪陪他。”

    安静跟爸爸相处的时间虽不算多,可是对爸爸她还是有种出于本能的不舍。

    徐安心也在一旁帮腔,“ 妈妈,你就让爸爸留下吧,我们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

    见两个女儿都为安康健求情,徐蔓也不忍心再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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