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月门3

    “戚祥执事也想来试试手?”

    殿中人沉默了许久,最先说话的依旧是坐在门主旁的夫人,她难得地在说话时看向了对方。

    戚祥抬起暗褐色的眸子,眼神中并无多余的情绪,随后抬手伸出手指,在面前的空气里一笔一划地写着字。

    指尖划过的空气留着发亮的痕迹,最终在他放下手后,汇成完整的一句话。

    ——“怀疑撵出去便是,何必折辱。”

    暮言仍在闭眼等死,直到发觉四周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打开眼,看到一个玉叶金柯般的贵气男人向自己走来。

    他停在面前,拔起了地上的剑,抬眼看向主位上的门主,写道:“我带她走。”

    看到飘浮在空中的字,暮言疑惑又吃惊地看了眼他,温文如玉,看上去不像坏人。

    他写完那句话便转身往外走,暮言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敢信吗,可她也没有选择。

    他手持墨剑,在殿门停下,回头朝她看来。

    暮言咬着牙,撑着浑身散架似的疼痛骨头,赶紧抬脚跟上。

    南晏沉默地往旁边退了两步,让出了她奔向当年可以保护她的人的路。

    大殿里十几人,刚才跋扈得无法无天,现在却没一人拦她。

    南晏静静地看着走得趔趄的她,眼神晦暗,为什么让他错过这么多年才认识她。

    等暮言拖着伤躯到达门口,戚祥便携着她化作一道剑光飞走,留下殿里面面相觑却又不敢说话的人们。

    脚下飞快地掠过数不清的琼台玉阁,暮言被遍地的积雪闪花了眼,偏过头盯着身边人衣襟上的祥云绣纹。

    她心想,自己和他非亲非故,今日这般遭遇,应该是要遣她出天山月门。但在走之前,她还是想把心愿了了。

    暮言悄悄打量这个人的脸色,看起来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便小心翼翼地问:“前辈,我此番进天山并无冒犯之意,只是为了寻一位有约定的前辈习医,她若不是天山之人,我立即离开。”

    他没理会。

    暮言暗自叹气,算了。

    没一会儿落了地,暮言站在铺着暗黑色泽石板的地上,四周长着冰雕似的竹子,隐在竹林后的房屋上,琉璃瓦还覆着冰层,光彩清寒。

    显然还在天山里。

    她疑惑地看向带自己来此的戚祥,一扭头却在他身前看到了一列字。

    “什么人。”

    暮言才反应过来,适才他御剑携自己腾不出手写字,立即摸了豆绿玉璧出来,殷切问道:“是一位女前辈,名为千初,头发是蓝色的。”

    想了想,她又详细地形容了一下:“像是麦冬果实的颜色。”

    听着前面的话,戚祥还看着玉璧在细琢磨。听到蓝发时,他莫名抬眉,看这个挨了一顿打的姑娘表情极其认真,不像在揶揄。

    他收了目光,也就同样认真地回一句:“天山无此人。”

    刚放了手,他又抬起补了一句:“天下也未闻过此人。”

    暮言浅怔了下,便接受了这个回复,其实她也这般猜测过,千初可能是隐世不出的化神期高人。

    可这样的话,她要怎么去寻。

    “天山医术不外传,你直接进了内门所在,更不可能再留你,调息好了,自行下山吧。”

    等暮言把浮在面前的字看完后,他已经走到竹叶下的房屋前,正在抽门闩。

    这等伤势,她怎么也要养上两月余,看来他也是把自己当修士了。

    暮言不由看向让自己被怀疑是修士的古玉光罩。既然不是对千初的感应,那它一进天山就被激发显现,难道是整个宗门都在毒里?

    朝着戚祥走去,她奇怪地抬头望了望,雪山中的天地广阔洁净,疑惑问:“前辈,这里遍地都是毒吗?”

    话音一落,风中响起嗖嗖飞过的声音,暮言听到动静,只看到戚祥忽然向自己抬起手,下一瞬她便被一股力道推了一下。

    与此同时,一支细针贴着她的脖子飞过,穿过古玉光芒,直直地扎在对面的竹子上。

    浑身是伤的暮言腿脚难以站稳,一推便摔倒在地。

    她跌坐在地上,看着前方竹子上银光黯淡的细针,细如牛毛的针竟能牢牢扎在冰晶似的竹竿上。她惊魂未定了一会儿,才摸了摸脖颈上传来痛觉的地方,触感温热黏糊。

    放下手来一看,指腹上是鲜红的血。

    戚祥站在屋前,发觉飞针时都没有丝毫惊讶,此时却满眼诧异地看着暮言。

    暮言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又是齐刷刷的飞针划过空气的声音,竟是几根针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同时向她飞来。

    一把剑比它们更快地到达面前,在她身周绕出道道水墨残影,“当当”数声,针便被打落在地。

    戚祥摄起地上的针,淬过毒的针尖泛着绿光。拔了柱子上那根刺破暮言脖颈却光洁的银针,他看着迷茫又惊慌失措的暮言,眼神震惊,一拂手,带着她飞离了此处。

    被带到天上的暮言还沉浸在恐慌里,回想从进天山到现在,她到底犯了什么大罪,至于非要她性命不可?

    再落地时,依然是遍地的冰天雪地,前方坐落着一座富丽堂皇的覆雪居殿。

    戚祥往里走两步便回头等她,暮言连忙跟紧。

    殿内只有一人,正是先前在远志殿主位上见过的,眉心一点红的白袍男人。

    他坐在里面审阅卷宗,抬首看到戚祥,微微点头,便起身去往屏风后。

    暮言默默地跟着,下意识以为他们在传音对话,又突然想起戚祥不能说话,猜到他们是经常这样,已经有了默契。

    屋里忽然有机括声轻响,经过一整天的恐慌,暮言已经是草木皆兵,被吓得浑身一哆嗦,看到身边的戚祥低头朝自己看来,眼神温和带有询问之意。

    有他在的地方,应该都是安全的。

    暮言忽然安心不少,便抬头对他吃力地扯了扯嘴角,正要做出微笑无事的样子,发现余光里有个鼎在慢慢变得模糊。

    她惊讶地向那边看去,大殿中央的焚香鼎在她的视线里消失,随后地上露出了一个黝黑的洞口,隐约可见向下的石阶。一阵风拂过,下面的石壁上逐一亮起萤石似火的光芒。

    屏风后的门主蹒跚走来,和刚才丰神俊朗的模样截然不同,看也没看他们一眼,捂着心口就跌跌撞撞地向洞口踉跄下去。

    暮言看得目瞪口呆,扭头看了眼戚祥,见他也奇奇怪怪的,仿佛在警惕周围。

    她暗自腹诽,这个人不是坐在大殿主位的人吗,那不是天山的最高执权者吗,他在的地方还能有危险不成?

    “先下去。”

    戚祥写得很快,暮言怕自己耽误了他们的事,乖乖地快速朝地道过去。

    石阶两侧灯火摇晃,她扶着冰冷的墙忍着身上的伤痛,缓缓向下走去。最下面是一间方方正正的石室,中央放着石床,再往里是遍地已熄灭的本命烛灯。

    早到此处的门主坐在石床上,石壁上的萤火石光芒把他的影子拖曳得张牙舞爪。

    暮言在下面刚站稳,抬头看到石床上的人匍匐着,他仿佛有千万虫蚁钻心噬髓,火光照亮的面容是和孱弱身躯截然相反的狰狞。

    她心惊不已,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后背撞到一堵软墙上,回头看是戚祥也下来了,上方的通道口已经被掩上。

    看了眼她惊恐难掩的神色,戚祥便走到她的前面,替她挡住了视线。

    隔着从出现一直保护自己的人,暮言站在他的阴影下,偏过头不去看门主,渐渐安下心来。

    看着缩在其他男人背后的柔弱身影,南晏无能为力地在时过境迁的地方扮着隐形人,靠在她身边的墙上,连哀怨的叹气都不敢发出声音。

    这个地方南晏一见便认出,是此前梦里的那个石室,那即将坐化的男人比起现在看到的苍老许多,却没有这么羸弱。

    石床那边时时传来磨牙的咯咯作响,夹杂着压抑的嘶吼声。

    像是一头痛苦的困兽。

    暮言越听越害怕,忍住好几次抓戚祥衣摆的冲动,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才渐渐地歇了。

    门主虚弱地瘫靠在石壁上,“何事?”

    声音像是灭了的烛火,腾起的轻烟,一口气就要散了。

    戚祥面色波澜不惊,已然见得习惯,抬手飞快地写着,“有人杀她。”

    门主费力地抬起眼皮,眼神里是莫名其妙。

    “这是刺杀她的针。”

    在戚祥一手拿着淬毒的针,一手写完这句时,门主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就算你有不语剑做依仗,也说不准绝对影响不到你。”

    他气虚得厉害,话说得断断续续,“说了多少遍,别碰这些毒,除你,没人了。”

    不语剑?

    三大魔器之一,南晏是听说过的,可为何在之前和裴沉岚对峙的梦里,此人操控着不语还能有说有笑,毫无禁锢?

    写字比不上说话的速度,戚祥还在不停地写着,“她也不惧这些毒,这根针应当不是忘了淬毒,也应当不是恰好没淬毒又恰好划伤了她。”

    看到第一句时,门主便不可思议地慢慢睁大了眼,直勾勾地看着躲在戚祥身后的少女,她周围的盈盈金光在这里比起在外淡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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