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月门4

    门主问:“你修炼的什么功法?”

    暮言在后面看着这边、听着那边,明白自己闯进了不该涉足的重要事情,觉得自己是瞒不住,便将古玉璧拿出坦白,“我灵根枯竭,无法修炼,辟毒能力只是来自于这块玉。”

    话刚说完,她手里的玉就被吸走了。

    石床上的人紧紧抓着摄取到手中的古玉,在一个仿佛将死之人的脸上,眼神狂热得像是回光返照,伴着影影绰绰的光影格外吓人。

    随后他便发现了不对,古玉在他手上,他这里却没有任何辟毒效果,护体金光仍在暮言的身上,只是古玉离远后变淡了。他抬手隔空将暮言吸到身前,抓着她的手腕查了灵根,确实是淤堵的灵窍,终生无法修炼。

    既然是个凡人,他更无法理解,“这是何宝物?你从哪里得到的?认主过了?”

    被突然抓近前去的暮言惊魂未定,情不自禁地哆嗦。她看得出来他想要古玉,受到如此折磨,送上门一个可以辟毒的东西,起贪欲是肯定的。

    “不瞒前辈,我来天山就是为了寻赐我此宝的前辈,但是现下无了头绪,戚祥前辈也说天下并未此人。”

    门主望了眼站在前面的戚祥,见戚祥点头,他双目渐渐黯淡下来,手指摩挲着玉璧,沉默许久,疲惫不堪像是去了半条命。

    “拿回去罢。”

    古玉被徐徐地递到面前,暮言接过,看他抬头看向戚祥新写的字,之后他的眼睛顿时又亮了。

    “你懂医术?”这次他不似之前的热切,眼里蕴含了些许谨慎和理性。

    暮言顿觉危险,回过头去,浮在戚祥面前的字没来得及看便散了,只好答:“略知一二罢了。”

    “解毒能力如何?”

    “对毒物还未曾了解,不会解毒。”

    “留下来习医吧,内门书籍资料随便你学。”

    暮言蓦地抬起头,石床上的人眼神开始迷离,仿佛又要像刚才那样癫狂。

    她才来天山没一个时辰,就屡屡濒死,她虽不惧死,但无比憎恶命运无法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连忙摇头,把声音克制地冷静,迅速说:“前辈抬爱,铭感五内,我与那位前辈已有约定,就不留在天山了。”

    “他们已经发现了你的辟毒之力,必会除去你。”

    门主垂头撑着身子,喘着粗气,说着断断续续的话,“留下来吧,这里还有人护你,出了天山,必死无疑。”

    只能这样了吗?

    暮言无能为力地抖成筛糠,求助地拽了拽身前那唯一能依靠之人的衣裳。

    戚祥感受着腰间的小小力道,回过头,只写了行字让她安心留下。

    “你道出有毒,他们绝不会放过你,我尚且能护你一二。”

    “剩下的,你和她说。”石床那边的人像身子不受控制一样,僵硬倒地,得了癔症般,发丝凌乱地沾着汗贴在脸上额上,像一条条盘虬的毒虫。

    他狼狈不堪,抬眼望着满脸恐惧的暮言,血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气若游丝,却说得字字清晰:“你若能保全天山,我必护你余生周全。”

    昏幽的萤火石光亮一晃一晃地模糊了梦境。

    南晏从渐渐淡化的石壁上起身,还没来得及给她擦擦脸上的血渍,双眼惊惧迷茫的少女便随着梦一起消失了。

    **

    暮言睁开眼,雪白睫毛在曦光下根根明亮。

    她昏昏沉沉地观察了几遍房间,是归咒渊的水云居,不是十七的无力年岁。

    暮言起床,和往常一样地梳洗描眉,下楼煮粥,按单子备丹药……这里四季如春,来魔道十五年如一日,药香氤氲。

    她望着树冠间隙闪动的阳光,碧空如洗。是觉得人生乏味吗,梦得这么细致。

    门外来了人,暮言过去开门,是笑容灿烂的洛知疏。

    她侧身指了树下的一摞木箱,说:“收拾好了,带上走吧。”

    -

    论道前几日,魔道各门派同往年一样,互相拜访。

    如今归咒渊多了一位辛淮岚,所有魔修在修炼上的衣食父母,不等归咒渊的走访队伍出门,其他门派就早早登门。

    离得最近的是水魅殿,来得最早,南晏刚与倪昭令向师父请完安,就听到身后传来悦耳的男人声音。

    “你家徒弟还是年轻小宝宝呢,起得这么晚。”

    南晏微微蹙眉,回过身,见到从门外缓缓走来的俊秀男子,身着贴身松花色长衣,尽显腰身线条。

    他闭关多年谁也不认识,跟着身旁倪昭令一同道了声“见过姜长老”,便双双行礼告退。

    和往外走的二人擦肩而过,姜长老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饶有兴致地瞧着那面容冷峻的短发少年,意味不明地“哟”了一声。

    起身来迎的齐怀微见状,叹口气道:“帮个忙把香去了吧,孩子脸皮薄。”

    “这还不简单?我们水魅殿上下,你随便挑一个。”

    “啧。”

    “说笑而已,微哥怎么还生气。”

    走出殿门,南晏便听不清里面的谈话了。

    殿外台阶下等候着跟随长老而来的水魅弟子,与归咒渊的女弟子聚成一堆,讨论着最新最好的胭脂衣裳储物袋款式,莺莺燕燕的,引得路过的男弟子时时往这边偷瞟。

    见到南晏从里面出来,女弟子们安静了一刹,随后那堆人里响起一句悄声的“还是那个香味,一次都没变过”,接着她们便低低娇笑起来。

    南晏听着莫名其妙,向倪昭令道了别,便先行离去,飞向最清净的藏书楼。

    说来也怪,都是他人与暮言交好,怎么见到戚祥比见到裴沉岚更不舒服。

    南晏回想起最近几次梦中,没有见到裴沉岚,心底还莫名失落。

    可能是每次见他都附身在他身上,把自己代入成裴沉岚了吧,南晏暗自好笑。

    她对裴沉岚越好,他就能代替裴沉岚感受到越多令他着迷的温柔。她当然要对裴沉岚好,否则他怎么感受那份沉沦的温柔。

    藏书楼的确没什么人,想来人们都在外面凑热闹。

    南晏闪进史册列传分区,抽了天山月门的书来看,果真不是他记错了,书里记载的天山夫人确实是个温婉的形象,和梦里的夫人简直是云泥之别。

    他狐疑地把书放回去,走到世家书架区,找到五本仙魔器又细致看了一遍。

    在几百年前的混乱时代之后,除了点绛唇曾化形成人现世过,嗜杀成性,所到之处生灵涂炭,被仙道各派联手镇压在深海。其他的仙魔器都失了踪迹,查无可循。

    至于梦中的不语剑,南晏翻到《不语》里末任持有者的记录,已是七百年前的事。

    书上说,不语剑本是昆仑山镇派之宝,在昆仑被屠后,辗转流落到天山手中。当时的门主司青遗将它赐给了执事长老戚祥,继戚祥死后,也是再未出世。

    南晏想起梦里白雪覆满山头,衣冠冢前暮言抱着的墨色长剑,还有从荒芜雪原走到魔道小镇,她一直背着的剑匣。

    既然她没有付出拥有魔器的代价,还能开口说话,便是没有收服不语剑。

    不知不语被她扔哪里去了。

    南晏视线从书里抬起,看到有人靠近,立即将书扔到不起眼的位置。

    等那人绕过书架走到面前,见是绍祈年,南晏无语地松口气,过去将书捡起,拍干净书上沾的灰尘放回原位。

    与平日不同的是,绍祈年竟然也拿了本书,还看得一脸惶恐。

    他贴在南晏身边,给手里的《苦陀寺》递去,慌张地问:“你那个先天带的佛性,和后天修佛功的禁忌一样吗?”

    “只有修炼了佛门功法才会瓶颈重重,我碰都不碰它。”南晏回答着,奇怪地看向绍祈年手指的那句。

    ——破戒者,尤其破色戒、行交合之事,终生飞升无望。

    南晏抬起目光,怀疑地打量他,问:“你总盯着这种事做什么?”

    绍祈年也很无奈,说:“我问问嘛!要会的话,我就不帮那些女孩子打探你的消息了!”

    “不会你也别帮了。”南晏从他手里抽走那本被灭的佛门记载,路过本纪书架塞了回去。

    绍祈年跟在后面,一路跟到了演武场。

    日子越朝论道靠近,弟子们越沉不住气,今日才刚开始各门派的互相拜访,各家弟子们也相互约着玩去了。

    还留着切磋的只剩寥寥数人,都是些嗜武成性的,早早就两两成组等候上场。

    南晏一个结丹初期,和筑基中期的绍祈年没打头,只能坐在场边等着,看能不能捡一个丢了伴的打打。

    绍祈年本来就不是来比试的,瞅着附近结伴路过的女孩子们,对着旁边的南晏喋喋不休:“你看那个扎两个尖尖头发的,今年刚十五,特别可爱!诶那个!那个蓝衣裳的,脸蛋绝了漂亮,就是……有点凶,嗨,谁叫人家长得好看呢。”

    耳边聒噪不断,南晏不胜其烦。

    他抬手打断绍祈年,问了个困扰许久的事:“我身上这个香味,是怎么回事?怎么除掉,这事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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