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卜所见2

    南晏向蕉芜小筑飞到一半的路程,听到同门弟子的传音,便停下,回身看到追来的暗紫遁光。

    紫光飞至眼前显出身形,是适才因池安烬说错话被所有人注目的外门弟子。

    “南兄,小弟手头有些紧……”

    南晏愣了愣,平时都被喊晏哥,头一次有人这么叫自己,还有点不习惯。

    那个弟子见他脸色僵硬,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接着说:“听闻辛先生住处周围需要十名巡察,可否通融通融,让我进去……”

    闻言,南晏微不可察地皱起眉,保护她的活要一心一意以她为重,怎么能是为了灵石来。

    他手中光芒一闪,显出鼓囊囊的一袋低阶灵石,扔给对面。

    “这事是洛堂主管,他的要求很高。”

    说罢南晏便化作遁光朝远处山峰飞去。

    落在蕉芜小筑的结界外,南晏不知道她在不在,若是在,自己也没有进去的借口,索性在外面靠着门边席地而坐,准备静心修炼。

    暮言听见动静,在里面看过去,见到结界外的南晏,看他的坐姿很眼熟,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什么时候见过。

    靠牌楼坐着的南晏看着院门另一边的框,也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暮言忽然记起来,下暴雨的那天晚上,他跌进窗之前就是这样坐在窗下。想起他冒冒失失趴自己腿上这事,暮言就气不打一处来,起身快步过去。

    南晏瞅着对面门框,在记忆里搜寻了好一阵,猛地想起来,自己跟小时候在村口见的大黄似的。他正觉得丢人要起身,屁股就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脚。

    南晏震惊回头,半弯的身子都忘了站直,见到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暮言,她面纱上露出的双眼怒火灼灼。

    他莫名其妙又不敢吭声,坐门口又怎么惹到她了?

    “进来。”暮言丢了一句就扭头回去了。

    南晏终于想起来站直身子,拍拍身上的灰,跟着进去的路上百思不得其解,不禁想起梦里惹人怜的模样。

    真该让裴沉岚看看她现在的模样。

    “这里风水有问题?”暮言在院里抱胸停下。

    南晏奇怪地看她一眼,师父和洛堂主可是堂堂归咒渊的翘楚,给她选的地方怎么可能风水不好?

    既然她问了,南晏便去走了一圈,到处看了看,确实没问题。

    “是块风水宝地,怎么了?”

    暮言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方才开口,“梦到受伤,醒来有同样的痛觉,是鬼压床了?”

    有同样遭遇的南晏闻言,发自肺腑地脱口而出一句,“我也不知道。”

    说完他就察觉到不对,从余光偷偷打量,暮言果然抬起眸眼神怀疑。

    他摸了摸鼻子,连忙补充,“我擅长占卜预知,关于梦的不太行。这样吧,我给你的梦做个法驱驱邪。”

    对梦驱邪……

    暮言一想,梦到的人基本都已去世,那岂不是在驱他们?

    她怕隔着时空也会对他们有影响,反正自己无大碍,说:“算了。”

    南晏看她神色犹豫,担心她还在怀疑自己,便接着说:“给我你的生辰八字,我给你算一卦。”

    暮言微微挑眉,昂首睨他不说话。

    见状南晏愣了一下,也后知后觉自己像个套话的内奸,尴尬地说:“那你……只说出生是哪年吧。”

    说了这句,他偷偷抬眼一看,暮言的目光甚至多了嘲讽之意。

    “什么都别说了。”

    南晏累了,跟她说话太麻烦,从储物袋里拿了张寻常的附身符放到桌上。

    准备离去时,他又看了眼她的脸色,还是老样子。

    他没好气地叹口气,“你要是不信我,就别找我。”

    暮言打量着他,想到前些天他在水云居的蠢样子,信倒是信的,只是有些怀疑罢了。她过去拿起附身符,回身进屋,打算上楼去挂在床前。

    走到楼梯转角时,暮言随意往下瞟了眼,发现他在下面抿嘴偷乐,对着空气笑得很是甜蜜。

    “奸计得逞了?笑得这么开心。”

    庭院里的南晏抬头看她,脸上的笑意还未消,两眼发懵,她在说什么。

    反应过来后,他的脸色顿垮,大步向门口走去,化作遁光头也不回地飞走。

    暮言站在楼阁上,匪夷所思地看着他的一连串动作,脾气还挺大。

    她看了眼手里本来要挂去床头的护身符,被他烦得,随手挂在了旁边的栏杆上。

    忽然间,暮言扶着墙,被击垮了似的,在楼梯缓缓地抱膝坐下。她眼神颓然,眼底水光潋滟,倏而泪流满面。

    这样惹她厌烦的性格,自己为何还愿意忍受?

    她都明白的,她不愿承认也不愿面对的事实——这个叫南晏的,和他很像。

    她就知道,以他们的性格,如果不是她的徒弟、没有她小心翼翼的对待,他们就会像现在这样,和南晏一样,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们本该是陌路人,他本不该被拉进只有她一个人的死局。

    都怪她……

    回想他们之间,每一刻都可以断开,都怪自己贪恋他不同于平时冷漠的温柔态度,都怪自己舍不得那份不沾染利益算计的真挚。

    “下辈子,我们不要再见了。”

    他的遗言在五百年来,每当思念他时,就在暮言的脑海里震耳欲聋,她又蜷紧了抽泣得颤抖的身体。

    再这样每夜每夜地梦下去,岂不是要和此生不再相见的他,踏着往事活生生再重蹈覆辙一回?

    暮言抬起泪湿的脸庞,看向楼外白昼的天空,想日头快些落下,想多见见他,可又有些不敢睡觉了。

    她盼望着,心中却惶惶得不敢再入眠。

    若是,今晚梦到他了,那他就不会怪她……

    若是,今晚梦里没有见到他,就代表他在没有她的地方,过着顺遂的人生。

    暮言这样想着,垂首温柔莞尔,眼神不再焦虑。

    以前她也常这样暗自打赌,但她曾年少勇敢,认为事在人为,想要什么就靠自己努力去创造,每次的赌终止在刚起念头。

    而如今人已不在,心老去。她只能靠着自圆其说的猜赌,私心把赌注放在可能的那边,得一丝形影相吊的心安。

    太阳一点点西移,最后在暮言的满怀期待里没入海平面。

    晚间她将白日与梦的赌约揣在心里,闭目睡下,海浪遥远击石,风声嘈杂猎猎。

    长夜更漏滴至明,也许会梦到他,也许不会。

    -

    论道大典在即,各派的参与之人踏着夜色陆续到来。

    忙完门内的接引之事,南晏得空时已是后半夜,从浮石上望去,山顶在凌晨的夜空下,幽暗安然。

    他还记得之前被梦里重伤连带着的痛,连他一个修士都承受不住,更何况她。

    让她先好好休息休息吧。

    南晏从贴身的衣襟里摸出一张方帕,摊开里面是根雪白发丝。他看着它,转身进屋,无法知晓生辰八字也可以为她占卜,只是要麻烦一些。

    归咒渊的住处里都备着占卜所需的内室,八面墙上分别映着八卦之象,布满整片地面的罗盘符文缓缓转动,穹顶星图繁密。

    南晏将暮言的发丝放置在中央,空气中嗡鸣一声,与人一般高的法杖凭空显现。

    法杖乃归咒渊弟子的本命法宝,顶端雕刻传闻中具有穿梭时空法则的神兽,杖上以水晶绘制弟子各自出生时的星象。

    修炼至结丹期,南晏的法杖已有灵性,神兽隐约有幽蓝色的幻影笼罩,头尾各散发着淡金光芒。

    所有修真者甚至凡人里的江湖术士,都会一些占卜的本事,但归咒渊以预知闻名,占卜之术不同外面那些简单的皮毛,能将所求之事完整显现于脑中。

    南晏闭目伫立在罗盘外,手持法杖施法,紫金光芒在法杖顶端和中央的发丝遥相呼应。

    他要求知能让暮言安稳一生的那条路,该怎么走。

    下一刻,南晏的脑中便响起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温和毅然。

    “神之预言必将遵循,我们无法躲避乱世,乱世因她而起。”

    南晏紧蹙眉头,刚要打开眼重新占卜,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却说起无关他所占卜之事。

    “我们毕生追求的入梦术,原来只是神祇玩闹的小把戏。”

    入梦术?

    南晏心中一动,不禁开口,“入梦术是什么?”

    那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天下大乱,你我何不趁此分杯羹,一统仙魔。”

    南晏无语地收起法术,心道,疯子。

    他睁开眼,恍惚中感到自己在向前走去,意识迷迷糊糊,一时竟无法自控。

    手指突然传来刺痛,南晏猛地清醒,发现自己站在罗盘中央。

    面前紫金光束中,那根用来占卜的暮言白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滴血。

    是他的血。

    南晏低头看到指腹渗血的伤口,震惊骇然,他竟在不知不觉中被占卜反控了。

    他立即收起法杖,转身推门要离开这里。

    将厚重石门打开,见到面前画面,南晏瞪大眼睛顿住脚步。

    他惊诧地回头看去,归咒渊所属浮石的占卜室荡然无存,面前是偌大的村寨在烈火中倾颓,焚烧的梯田里,哭喊逃窜的村民被半妖兽人肆意砍杀。

    而他正站在村寨之中,立于一座吊脚楼的门前。

    门口堵满长着獠牙兽耳的妖人,它们抬脚穿过南晏虚无的身体,齐齐望向屋里。

    “不要……滥杀,玄玉观的凡人,无法改变……”

    是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南晏惊讶转头,木屋墙上钉着一个女人,无数的钉子密密麻麻地扎入她的体内,将她牢牢缚在墙上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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