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事3

    好似梦主心境惊起波澜,梦境摇摇晃晃。

    南晏飘在动荡的虚空里,好生维持探梦术,才没被排斥出去。过了许久,久得他满心疑惑,既然不再做梦,梦境怎未关闭。

    四周渐渐出现模糊幻影,看不清所在何处,南晏察觉到裴沉岚的出现,能感受到裴沉岚内心的烦躁。

    “等阿言吧。”他说。

    一个绿衣少女在旁边赔笑,拽着他的袖子悄声劝:“再打两把,就两把,好哥哥。”

    等梦中画面稳固,绿衣少女的面容清晰呈现,南晏只一眼便惊愕住。

    她的长相和前几日夜里,他占卜时遇到的那个红衣小女孩极其相似。除去岁月痕迹,五官脸庞一模一样,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可她此时年长后的巧笑嫣然,与占卜里所见小时候的苦大仇深,又显然不该出现在同一人身上。

    裴沉岚皱着眉头,架不住她软磨硬泡,不耐烦道:“赶紧赶紧,搞快点。”

    得到同意,绿衣少女雀跃地蹦向另一个女修士。

    门前挤满等候的修士,里面是比试场地,三人一组,两组在迷宫幻境里比拼,哪边先出来为胜。

    梦境搭建缓慢,此时才彻底成型,南晏四处张望,才发现暮言坐在身后的石凳上,隔着不远的距离,面带笑意地看着他不知多长时间。

    “玩得怎么样,比和我要好吧?”

    听到从背后传来的温婉声音,裴沉岚顿时跟走夜路见鬼似的浑身一抖,回身飞到暮言身边坐下。

    “阿岚哥?”绿衣少女诧异回头。

    裴沉岚盯着地面,胳膊搭在膝上,双手紧攥,一言不发。

    旁边的暮言早已僵住,她怔忡地直视前方,心里兵荒马乱,动也不敢动。她眼珠偷偷游移,瞟了眼身边的人,他像块凿子也琢不动的磐石稳稳守在旁。

    暮言缓缓呼吸着,甚至感到进出的气息都变得炽热,他会……对自己说什么吗。

    反正她现在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了。

    “阿岚哥!到我们了!回来呀!”

    绿衣少女跑过来,尴尬地冲暮言笑笑,抓着裴沉岚的胳膊往那边拖。

    裴沉岚不胜其烦,蹙眉道:“不打了。”

    绿衣少女苦恼不已,焦急地小声央求,“我都跟人家说好的,求求你了,再来打两把……哥啊,就当陪我了,求求了,人家等着呢!一把,就最后一把行不行!”

    裴沉岚被吵得不行,无奈妥协被拽了回去。

    见他们消失在门里,暮言深呼口气,胸腔仍是重鼓擂擂。趁他此时看不到自己,她连忙起身离开。

    她没有想去的地方,只是想静一静,可周遭人流拥挤吵闹不休,她只好一直往前走。

    可走了很远,暮言脑子还是很乱。

    有道风掠过身后,便停歇,她听到后面踩着她足迹的脚步声。

    那一刻,刚消停的心又发起疯。

    暮言停下脚,回过头时神色平淡温和,轻松笑问:“徒弟?你怎么过来了?接着玩呀,好不容易找到接替我的人,我可算能歇歇了,冒充修士好累的。”

    面前双眸澄澈,裴沉岚错开目光看着她身后的地面,夕阳光线篆刻他刚毅脸庞。

    在她的温柔注视下,他终于开口:“不打了。”

    暮言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将面向缓缓转向别处,指甲偷偷掐进手掌,不敢多问,只回道:“哦。”

    **

    卯时的天空黯淡乌灰,浮石灯火通明,宛如星子垂落海面,映着波涛熠熠生辉。

    梦境消失后,南晏坐在面朝漆黑山顶的浮石边,沉思后半段的梦。

    他感到些许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更强烈的触动是裴沉岚被问得翻来覆去还是只会说一句“不打了”,憋得他胸闷。

    但那个绿衣少女的容貌,南晏想起来就有种阴霾笼罩心间的感觉,那少女和占卜幻象里引他跌落浮石的红衣小女孩,简直是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海风猎猎,穿过空旷石阶,一股股地从后背推搡而来,他一个走神的功夫,险些被卷下台边。

    南晏及时飞起身,看着只有他一人的浮石,不由感到一股寒意爬上脊椎。

    他检查了自己的修炼,主功法的修炼层数比其他功法都高,自己基础扎实、也未曾泄漏天机,按道理说不该被反噬。

    难道是自己疑神疑鬼?

    那绿衣少女明显是暮言裴沉岚那个时代的古人,红衣小女孩是更久远的事,怎么可能和他有关系。

    如此想来极有道理,南晏散了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去给暮言拿早饭。

    -

    暮言看着南晏熟练的摆饭动作,筷子被放在她顺手的位置,每次他来送饭都很准时,自己刚醒来洗漱完,他就到了。

    只是一看见他,昨日他那副又倔又怯的模样就浮现她的脑海里,还惹得她昨晚梦到那些不敢想起的事。

    暮言心口发疼,沉默皱眉,她向来对自己够狠决,唯独屡屡对他拿不起也放不下。

    在过去的几百年里,暮言觉得自己一直被困在无数次徒弟暗表心意的时刻里。她时常陷进那些记忆,很想回到过去,在每次的那种时候,向他询问确认、对他说清心意。

    早早戒掉那害人害己的贪恋。

    “把屋顶上的月露霜、后屋的龟珍剂搬出来,一会儿鸩行弟子要来拿。”

    刚放下最后一碟菜的南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站在桌边发怔地看着她,她竟真在自己眼前摘下面纱吃饭。

    进后屋的路上,南晏想到她摘面纱,就走得飘飘然,背对她喜形于色。

    鸩行岭的人来时,暮言已用完饭,正站药仓门边指挥南晏。

    “去开门,轻点放,别摔碎。”

    暮言转身去庭院,在院里站定还不见他去开门,回头看南晏跟在身后吞吞吐吐。

    她不耐烦地眯眼,“哑巴了?”

    南晏不知自己怎么回事,被凶了竟然还挺高兴,低声提醒,“你还没戴面纱。”

    暮言一愣,下意识认为自己面对着人就必定戴着面纱,一摸脸,果真没有遮挡物,回头去吃饭的屋里去拿。

    等她系好出来,南晏问:“不如给你易容?”

    暮言反着手把系带扎紧在发簪上,说:“请化神后期给我易容,化神后期会知道我长什么样,请你给我易容,那结丹中期以上都能够窥见真容。”

    南晏恍然大悟,随之在心底窃喜,原来自己算得上是她唯一的体己人。

    结界被打开入口,等候在外的鸩行弟子们鱼贯而入。

    领头的结丹后期修士走上前,含笑恭敬道:“下次论道定会多备一些,这次长老也没料到,会有许多散修被束魂功法伤到,多谢先生照拂。”

    暮言垂着眼,点点头。

    鸩行弟子们便各自散开,有条不紊地端起调制好的药物,一个个小心翼翼地离去。

    暮言走去偏僻角落的亭台中,花草树木茂盛,透过缝隙想看雪之初又不愿再见,眼睛不自觉地泛红。

    转世的他,却不像他了。

    今生照面过几次,残缘便已了却。是该放下了。

    留给她的,彻底只剩回忆了。彻底只剩她自己了。

    南晏跟在不远处,望着她问:“眼睛进沙子了?”

    暮言拧眉,凌然剜他,可一见眼前人,都是同样的短头发,反而更容易把他看成是梦中人,她的眼圈顿时更红了。

    “要吹吗?”南晏见状,急忙走近来。

    “滚。”

    好好的怎么又凶人,南晏眉头微跳,不放心又小声问:“要不要紧?”

    暮言被他锲而不舍地问得没脾气了,没好气地打发他,“不要紧。”

    胡搅蛮缠这一通,不知道徒弟转世还在不在,她抬起眼皮,又立即躲到树枝后面,偷瞄到雪之初,急切的眼神就柔软下来。

    南晏注意到她的神态变化,顺着方向看过去,都是清一色的鸩行苍蓝衣衫。他纳闷不解,她想念学医的日子了?

    到目前的梦看起来,天山月门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南晏莫名其妙,每次梦里一到天山,就没见她有过好日子。那地方有哪里值得怀念的,归咒渊多好。

    搬完所有药物,鸩行领头弟子又前来道谢,方才离去。

    暮言还是只点点头,一声不吭。

    可南晏看到她留恋的目光,从最后一个鸩行弟子离开结界后,便寂寥落寞,随后她颓唐地倚阑坐下。

    暮言垂下眼眸,视线经过流水时发现水里泡着的惊蛰膏还在。她记得雪之初在水边走过,怎么没拿。

    “水里那桶东西,帮忙去送给鸩行。”

    暮言说道,又补上一句,“送完不用回来,我这里没事了。”

    正好南晏也打算去听映煞和无相的斗法感悟,到水边拎起木桶,下山过去。

    他一进鸩行岭所属领域,附近的蓝衣弟子们便认了出来,新奇不已。

    “归咒大师兄?”

    南晏礼貌笑笑,将木桶交接过去,正转身要走,听不远传来高昂的声音。

    “我不拜师,就是为了等着拜先生为师!”

    “看不上咱自家前辈呗,那你去啊,去啊。”

    南晏迅速甩头回望,声音来源方向有不少人,分不出是谁在说话,就随便拉个身边的人问:“他要拜哪个先生?”

    那人一听,鄙夷不屑道:“还有哪个先生,天天做大梦,论道也不看不听,辛先生何等人,能收他?”

    南晏却不以为然,如此看来,适才她的反应更加反常。越想心里越乱成麻,他简直等不了一刻,即时化作遁光向蕉芜小筑飞回去。

    “怎么了?”

    周围的弟子被突然飞动扬起的风刮得面面相觑。

    不远处,人群中的雪之初望着那道遁光的方向,停下嘴里的夸夸其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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