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事4

    归咒渊所属的最高浮台上,一袭黑袍的青年人落入结界,向后梳起的长发露出光洁额头,单耳坠着长链。

    齐怀微走出门来,笑道:“秦长老,许久未喝上一杯了。”

    “都是兄弟,我也不绕弯子,束魂有些话想与辛先生单独说,可否行个方便?”黑袍人拱手问。

    齐怀微抚着胡子,悠然地说:“这事儿好办,只要先生愿意,怎样都行。”

    得到这边的同意,黑袍人便道谢离去,向蕉芜小筑过去。

    -

    山顶竹楼清幽,鸟语花香,从结界外看进去,一片祥和春景。

    院里石桌边,暮言支着胳膊,眯眼打量面前脸色难看的南晏,看他快被气得天灵盖冒烟,才缓缓开口反问。

    “我收不收徒关你什么事?”

    你怎么能收别人为徒呢?那裴沉岚算什么?你还在意你那个徒弟吗?

    南晏盯着她,在心里愤怒回话,嘴里却不敢漏半个字。

    暮言差不多玩够了,望着别处,漠然正色道:“我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别对我用心思,清醒点。”

    这话什么意思?南晏牢牢地盯着她,眉头愈发拧紧。

    是啊,他原本确实只是一个……她看都不会看一眼的陌路人。

    可是。

    “我、我、你……”

    可是我已经很了解你了,我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她的眼神轻蔑疏离,南晏嘴唇翕动良久,终究因为怕失去,忍下了冲动。

    结界外面传来洛知疏的声音,“姑娘,束魂教秦素长老求见。”

    “进来。”

    洛知疏还准备接着禀告,嘴刚张开,就听她同意。他诧异地转头看身边的人,问都不问一声就让进了?

    名为秦素的黑袍人冲他咧嘴一笑。

    两人抬脚穿过结界,走了几步便看到垂头赌气的南晏。

    暮言掀起眼皮睨他,厉声道:“没见来人了?还不走?”

    在外人面前被凶,南晏像厚云闷了许久终于泄气落下雨来,心里湿漉漉浇成一片,脸皮发热地扭头快步离去。

    洛知疏看看他又看看她,愣愣地挠头问:“怎么了又?”

    “小屁孩闹别扭,没什么。”暮言头疼地收回追寻南晏的目光,指了指对面凳子,“说吧,什么事。”

    原来是想借来人撵南晏,洛知疏明白了,接着说本该在结界外告知的事情,“秦长老希望能单独和你谈。”

    暮言抬头看了他身侧的黑袍人一眼,问:“开阵法压制,介意吗?”

    秦素微笑伸手道:“请。”

    替她将阵盘调好,洛知疏知趣地出去,“苦了秦长老了,哈哈哈。”

    待结界全面合上,黑袍人摘下兜帽,狭长的桃花眼下绘有细长红纹。他看着对面,勾起了唇角。

    暮言在温煦的日光里低下头,幽幽地笑了,开口时声音温和。

    “你还记得我。”

    “暮长老匡扶仙道正义,救天山月门于危难之际,名扬四海天下谁人不知,而我恰好有幸见过一面罢了。”秦素大方地看着她说。

    暮言无奈摇摇头,平淡地问他,“都有多少人知道?”

    秦素压低声音郑重道:“我们束魂功法特殊,不会有异心之人,比这里更安全。”

    “我也怕去了束魂,一生魂束,你不必证明不会对我用束魂秘法,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她说起话来毫无情感般,秦素低眸笑笑,说:“既然先生如此果决,束魂自然不会强求,只是……关于失落之地。”

    “我与小烬是好友,我得知的和她告诉你们的一样,因为她说的都是真话,她只知那是片火海,不知入口。”暮言说着,眉眼渐渐冷淡。

    “她行得端坐得正,她一身正气光明磊落,当然不会说谎。”提起这个名字,开朗健谈的秦素眉头微皱,眼里光芒顿熄。

    山间海风呼啸,庭院陷入一刹的无声静谧,是对逝者的沉默哀悼。

    过后秦素抬起眼,盯着面前的长生之人,继而说道:“我们想问的是,先生可曾前往过?”

    “我?我为何会有机缘进去?”

    闻言,暮言挑眉,莫名的目光打量着他慎重的神色。

    “先生一介凡人,竟能伪装成修真者瞒过当年所有人,还创造了多少代修真医师做不到的低阶药材升高阶丹药的炼丹术。若先生只是辛淮岚,我们没有理由怀疑,但在失落之地出现的时代里,暮言也存在过。”

    “那地方连灵根都修复不了?倘若我去过,还会只是个凡人?”

    暮言冷笑一声,“难怪来这会被人伏击,你们都丧心病狂了,这也能扯到我身上。照此下去再找不出来,怕不是所有去过火宅、沐过树泽的人都要被一一关押调查?”

    秦素眸光微凛,先问了最打紧的事,“伏击?此前所说的先生被攻击,是有预谋的?”

    暮言朝着斜前方没隔多远的海边断山,扬了扬下巴,“那儿看到没,本来是有山头的,我住的,被人早早埋伏准备连人带结界挖走。本想不打草惊蛇暗中查证,现在看来,知道我身份的人不少啊。”

    “修炼过束魂功法无法……”

    “不是你们。”暮言干脆打断。

    “暗探回报,天山月门也有异动,看起来不像在找失落。”

    “我曾经教诲他们,多关注已摘满的果篮,在所有人被遥远的果林诱惑时,正是获得最大利益的好时机。”

    秦素自然听得懂,立即回答:“我们魔道已有窥视大利益的同时保护现有利益的能力,就算归咒渊力不从心,束魂也能保先生周全。不瞒先生,与束魂弟子斗法,心思驳杂之人会陷入心魔幻境,我们为其解除心魔时可轻易得知是否有异心。”

    暮言回想了一下,束魂教已比过一场,没听说过有人因论道被困心魔。

    “朔吟门完全可信。”秦素说。

    暮言点了点头,朔吟门只收有特殊天赋能与万物生灵沟通的弟子,收入的弟子都是从刚出生就开始物色,仙道之人很难安置内应进去。

    她思索之后,话锋一转,主动说起天下渴望的东西,“有查过神血从何而来吗?每日开树他们都能赶回来,应当离得不远。”

    秦素问:“你是想说……火宅吧?”

    暮言的脑海里浮现梦中贯穿锁链的混沌天地,焦块般的大地张着食人的裂缝,黄金般的神血流淌遍地。

    “是。”

    “妙花坞封锁火宅,已经是不打自招,不过我们要调查的还有很多。”

    想到为此而死的池安烬,暮言胸口发闷,没再接话。

    庭院里忽而安静,只剩萧风的声音。

    “你想问,我当年为何没去吧。”

    对面的声音听起来比起前面的话题更沉重,暮言轻嗤,不屑地说:“也就当时想问过,过去这么多年了。那种形势下,谁来都一样,只会和淡淡一样的下场。”

    她哀伤地扯起嘴角,“我不也没去救她吗?”

    “淡淡去救她了?”秦素以为自己听错了,满脸的不可思议。

    惔淡?记得最后听说他从好不容易进阶的结丹期又掉回筑基期,他去能有什么用?

    所有人都知道,真正导致池安烬灭亡的是沉寂千万年的雪山,围攻一役撼天动地,连绵高山数日不断的崩塌,连元婴大修士都退避三舍。

    暮言还记得那时天山上下慌作一团,所有人施法稳固山体,熬到战役余威散去后,她便冲去了池安烬掉落的位置。

    暮言确信不会有人比她更快了,如果能找到池安烬,她绝对可以瞒天过海地带走她。

    可到达时,她看到一片被新垦出的盆地里,用尽法力的惔淡正在徒手挖雪,雪里掺着冰块石头,他的双手鲜血淋漓。

    那时余崩不断,四周残缺的山体伴着新雪倒塌,砂石漫天轰然落下,苍白雪地中的小人终于停下徒劳的动作。

    但他没有理会飞来接自己的瓦上霜,只是望了眼滚滚而来的冰雪山石,便安宁地跪在无边雪原里,眨眼间被呼啸的山石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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