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走2

    医籍大多收在暮言房间的隔壁,她回去时不免要经过,书屋窗扉大开,余光里那个呆子还在埋头苦读。

    想到生辰送的礼物,暮言停下脚步。

    回想起来关于医术的知识该教的已经教完了,再把日后的门路也教了,她这个露水师父也算仁至义尽,以后他的事便不用再操心。

    “你想了解医家能去的地方吗?”她在窗外问。

    裴沉岚翻书的手一顿,他合了书,把桌面收拾干净,没有说什么。

    这些动作应该是“想了解”的意思,暮言暗付着转身进屋。

    以往和他的谈话也都是如此,他不喜多言,她想得又多,对他的意思几乎全靠猜。

    进去路过书架时,暮言顺手抽了张纸,在桌边坐下,接过他递来的沾好墨的笔,边写边说:“我对魔道不熟悉,魔道存活艰难,最好别去。仙道我也只了解四大派,剩下三个小派,洗尘涧、两仪阁……还有个被灭了的昆仑山,都不合适我们医师发展。”

    裴沉岚忽然抬头道:“另两家也被灭了?”

    平日她讲东西时他从来不理睬,暮言愣了愣后,一并介绍道:“没有,两仪阁阁主失踪多年,整个宗门隐世不出,群龙无首的地方不用想,必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不要去。洗尘涧比较邪门,他们的功法是影响神魂的,劝你别考虑。”

    她在纸上四角写了“青、玄、妙、天”四字,正要一股脑地把关于四大派的事倒给他,见他欲言又止,便停下笔,“除了仙道四大派,你还有其他想了解的吗?”

    “你说。”裴沉岚把视线移到她的笔尖下,合上微启的嘴。

    “都各有好坏。”

    暮言听了便飞快地说道,“青鹿谷弟子极少,除了谷主,每人只收一个徒弟,他们的功法可以炼制替身抵挡伤害,求医需求很小,你要是想去这里,需再习得能够辅助修炼的炼丹之道。”

    说完一个,她抬眼不露痕迹地瞟了面前的裴沉岚一眼,他不知道在看纸张哪里,细碎短发覆盖的眼里淡漠无感。

    可能根本没听吧,算了,不认真听以后遭罪是他的事,以后等她回天山,再想听也找不着她了。

    暮言这样想着,在“玄”字边提笔,接着说:“玄玉观弟子最多,外出任务磕磕碰碰上面管不过来,有专门的医馆,很需要医师。前些年玄玉观的凡人被屠尽,现在防御应当是非常严谨了。这里可以去,但是会很忙,修炼时间很少。”

    “妙花坞和玄玉观相似,但弟子没那么多,对医师需求大,本来是个好去处,但是近年那里煞气莫名浓郁,早晚会成是非之地,想去也得修炼些自保能力了才敢去。”

    “天山……”

    絮叨声忽而停止,屋里悄悄地安静下来,裴沉岚缓缓地抬起眼,平时听到她们闲谈的只言片语,早得知她来自天山月门,说起这里她的眉宇间却有微不可察的蹙起。

    “这个地方好的是整个门内就算修士也都是习医的,学医的氛围很好。但是极其排外,非重要地位学不到门内真正传世的医方。而且这个地方很危险,比洗尘涧还邪门,所有人都是棋子,经常成傀儡被人操纵,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死了。”

    暮言手里的笔顿了顿,潜意识里还是把自己当他师父,情不自禁地又多说了些,“除了魔道,仙道最好的选择是青鹿谷,人少地大,你也能安心修炼,至于炼丹之术,我给你讲几本,以你的聪慧不出五年必能进去。”

    到这里,暮言觉得自己该做的都做完了,捞着宽袖将笔搭回笔搁上,只等裴沉岚表态。

    他半垂着眼没什么反应,仍看着写满四大派优劣的纸张,似乎对她建议的安排不甚满意。

    暮言倒是习惯了他深井无回响的样子,准备先去把炼丹的书翻出来。就算他不听,自己也当是温习。

    她正扶了桌面要起身,听他竟认真地说了一段相见到现在最长的话。

    “我想了一下,日后我也会修炼,危险都不用考虑,哪里都会有危险。医术学了这里的,我想是足够了,外面的不学也罢。排外的话,我自会应对。”

    裴沉岚将目光从纸上的“天”字一角挪开,接着说:“光听你说,我也是一知半解,你在哪,我就去哪。我跟你走。”

    他说起自己的决定,随手折起纸,都没有看她一眼。仿佛跟她走是自己的孤注一掷,是他心知肚明的一厢情愿,跟她走,并不需要她的回应。

    暮言猝不及防地呆住,怔忡地看着他,仿佛身周的鸟鸣风吟都了无踪影,她的世界里只剩那句——“你在哪,我就去哪。”

    时间在裴沉岚折纸的指尖缓缓流逝,他把叠好的纸鹤放到了对面。

    “啊……那我想想……”

    暮言面无表情地起身,心弦却被满是墨迹的纸鹤拨乱。她走路的动作平静又慌乱,撞歪了椅子,踩到了裙前摆,踉跄地扶着墙快步出去。

    出了门,暮言转身靠在门与窗间的墙上,微微张嘴错愕着,时间已经过去,那句话还在脑海里一遍遍地重复。

    那竟然会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那个捂不热的冷石头?都不能说裴沉岚是冰,冰好歹还是温柔的水做的。

    和他相处的这些时日里,暮言实实在在觉得他就是块只顾自己认定就一意孤行、不会听别人的建议、也不会为任何人改变主意的顽石。

    就算打碎了也是干巴巴硌得慌的硬沙子。

    隔着未关的门窗,墙另一边传来竹卷翻动的声响,暮言靠在墙上,舍不得离远了。

    她不单是吃惊于他竟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她更不相信的是,这世上竟会有人信任自己、愿意不畏前路地跟自己走。

    而自己身为师父,却一直只想着摆脱徒弟舍弃徒弟,嫌他是个累赘。

    裴沉岚正看着那本记着修炼基础的薄本子,紫藤攀爬的窗边歪出了暮言的脑袋。

    “徒弟,你觉得基本医术都学会了吗?能看病了吗?”

    裴沉岚少时便能治些小病,“嗯”了一声作答。

    “那我带你出去行医试试吧,你先看,有问题了我给你指出来。”

    说完暮言担心他嫌烦不愿去,又接着说,“虽然以后是治修士的病症,但是从这里学的医方会用些凡间药草,给凡人看看病也可以活学活用,什么阴阳五行都会用到的。”

    能跟着师父出诊是学医之人难得的好事,裴沉岚从小便奢望,上次出去采药识药时,她顺路为困于疾病的人家医治,便跟着学到许多,已觉幸运。

    耐心等她絮叨完,他道了声“好”。

    其实也蛮乖的,暮言眨眨眼,觉得他那双幽深漆黑的眼睛也没那么不敢直视了,说:“等千初前辈回来了再走好吗?我们这次出去可能会有些久,我打算把你全教熟练了再回来的,得告诉她一声。”

    裴沉岚对她的态度有些莫名,抬起头看向自己这个小姑娘师父,窗框上的绿蔓在她脸边坠着鲜艳的紫藤花,她穿着鹅黄大衫背着光,温润的杏眸连同发丝都在发光。

    就像是该在钟鸣鼎食之家里,能够尽情享受世间所有美好的大家闺秀,所以对别人也不自觉地散发着美好,充满了诱惑。

    “随你。”裴沉岚面无表情地低了眼,继续参悟功法。

    暮言只当他刚才是在思考这个安排,见他没反对,便准备回房去画上路线图、计划好需要让他重点掌握的医术,以及还未让他学过的炼丹之术。

    “上次回来,我做了张路线图,要吗?”

    听到他忽然的开口,暮言猛地想起生辰前,千初带她在佛龛神游那日,曾提到他画了个沿途盛产芋头的路线。

    她心头一顿,故作镇定地说:“好,谢谢。”

    裴沉岚奇怪地看她一眼,抽出路线图递去,“这么客气?”

    暮言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烫,接过图纸赶紧走开。

    回到自己屋里,她展开图纸,粗略地算了算经过之地的盛产药材,拿出笔墨记下。

    虽然千初曾说她不用着急回天山,可再怎样也拖不过几年的时间,在这之前得把所有用得到的医道之术都教给他。

    总不能真带他去天山的,暮言脸上浮现的淡笑黯然,希望徒弟未来不要像自己这样,陷于身不由己的送命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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