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走1

    “这么快就回来啦?我还担心你生辰前不回来呢,正好我带你出去玩!”

    暮言和裴沉岚背着竹篓,一前一后刚回到花谷,千初就满脸欢喜地蹦到了他们的面前,开心地扑了暮言满怀。

    生辰这种事情,暮言早忘得一干二净,忽然从别人口中得知,怔了一怔。她努力地回想着,她的生辰……

    从小离家根本不记得。

    千初戳戳她的鼻尖,说:“是后天哦,那你总记得今年二十岁了吧?”

    “这个记得,前辈竟然知道我的生辰。”暮言不好意思地笑着抓了抓头发,不过没有什么是千初不知道的。

    在旁边安静等候的裴沉岚看着她,深潭似的黑眸里难得地露出了多余的情绪。

    他一直把暮言当做和千初一样,是几百上千岁的老前辈。忽然得知以长辈姿态教导自己的师父,是个还没自己大的小姑娘。

    他感觉整个世界都颠覆了。

    “我可都记得呢。”千初骄傲仰头,扒下暮言肩上的背篓带,往地上一扔,“回来再收拾。”

    她们言笑晏晏携手出去,暖风撩起满地的花香树影,裴沉岚仍一个人面对着仅剩的竹篓,没反应过来地呆站在那里。

    杨梅林稀疏,两人走在芳草萋萋的坡上,透过浮云望见山脉起伏,苍绿线条绵延到天际。

    千初摇头晃脑地走着,如数家珍地念着:“暮暮是薄雪初化时生,我是菡萏开时生,那家伙是菡萏落时生,凉凉是金菊时生,老大和暮暮差不多的时候,小美郎是大雪时节生,他……”

    她神色怔忡地顿了顿,忽而蔫了,垂着头失落地嘟囔:“他……居然没和我说过生辰,他应该也不知道我的生辰吧。”

    暮言听不懂她说的人都是谁,想起花寂平常的动作,学着抬手揉了揉她靛蓝的头发。

    千初低低地笑了笑,抓着她的手,踏着树尖向外轻盈飞去,蓝袂穿过枝叶间,翩若鸿羽。不过几瞬,身周的环境就变成得和花谷完全不同。

    棕榈遮天蔽日,细瘦的枝丫瘫在破庙屋顶,在残瓦缝隙里缀着硕大的红花。

    第一次和千初一起在花谷之外,暮言新奇地看着在庙顶上踩来踩去的那抹蓝影,看起来和在花谷里也无甚差别。

    找到块还算结实的地方,千初冲暮言招招手,将她摄到身边,拉着坐下。

    暮言胆战心惊地坐在这里,低头还能从缝隙里看到庙里的佛龛,偷偷瞄了眼旁边的千初,见她神色自若毫不在意。

    在玄玉观和天山月门混迹多年,暮言对修真界的事略知一二,修士随着修为增加,越接近飞升仙界的要求,受到的界面压制越大。所以进阶化神境界之后,他们都会和千初一样隐居不出,尽力修炼以求飞升。

    花谷灵气充郁,甚至能将万物孕育成精怪,暮言想着这样宝地,千初应当会一直待到飞升吧。

    千初嗅着拽来的一枝茶花,扭头对暮言笑靥如花,“我在等人,不会走的,想我了随时来找我就行。”

    暮言诧异,还有人配得上让千初这种前辈等。

    “配得上的哦!”千初用胳膊肘戳了戳她,轻轻噘嘴表示不赞同。

    暮言被她的小女儿态逗得好笑。

    “我也不知道要不要等,也不一定等得到,可是不等的话,好难受。就算……”

    从来都无忧无虑的千初前辈竟在怅然低喃,暮言惊讶地向她看去,娇俏的蓝裙身影望着远方广阔天地,神色凝重,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要不要等。

    暮言便轻柔问道:“等他干嘛呀?”

    平日叽叽喳喳的千初居然沉默了,半晌后又呼哧地笑出了声:“说起来有点蠢。”

    可她的笑眼里却漫上失落,“我想问一下他……”

    千初抱着双膝,把下巴搁在上面,将自己的事情娓娓道来,“我以前也等过他一次,我们以前关系可好了,应该……挺好吧,我不知道他觉得好不好。后来他有事,人不见了,我等了好久。”

    随后她顿了顿,小声道:“真的好久。”

    见她神情落寞,暮言心中一顿,猜自己可能要听到一个悲伤的故事了,可能这个人再也没有回来。

    “然后他回来了。”

    暮言惊诧之余,却见她说此话时,脸上并无喜悦之意,痴痴如梦呓一般。

    千初睁着大大的眼睛,被头发包裹的巴掌小脸塞在膝盖里,无神地望着看不到头的天地交际线。和说的事情隔得太久,她说话语气干巴巴的,像局外人似的回忆着自己的往事。

    “我看着他和所有人打招呼,嘻嘻哈哈的,我好高兴的,他终于回来了。看起来他也很高兴,说笑不停,好生热闹。我就等着,等他们笑闹完了,他就会和我说两句。我也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我就只是很高兴而已。”

    她满嘴的高兴,可暮言从这了无生机的语气里,只能想象到枯黄泛白的破碎画面,越听越心疼。

    “到他回去休息,都没有想起和我说句话。”千初简单地说了结果,长长地深吸口气,缓缓说道,“我等了那么久,那时候才知道,以我在他心里的地位,等不回他。”

    暮言怔怔地看着她脸上滑落的一行泪,闪着晶莹的天光。

    林间闯过成群的飞鸟,呼啦啦的羽翅声如同拍案惊梦。

    千初急急忙忙拿了个小蓝瓶把滑落到下巴的眼泪盛起,盖紧后塞进暮言的荷包。

    她在腮帮子里鼓着气,目光重又变得灵动,摇头叹道:“唉,然后我一气之下,就把和他的结交笺撕了,当时给我哭得呀。”

    暮言揣着荷包瞧着她,无言地眨眼,内心悄悄道,你现在也哭得不行。

    “对了,那个结交笺就相当于你们的本命神灯,不过呢,是可以和无数个人签下结交笺的,此后通过结交笺就能知道对方粗略的情况,出关啦闭关啦,活着还是死了呀,懂了吧。”

    千初颇为贴心地解释之后,又接着说这事,“但是我又舍不得,每天撕一点点,可是到撕得不能再撕了,彻底一分为二了,他还是没想起来我这个人。”

    暮言默然,此事听着心伤,不敢多问。

    千初倒是没再露出伤怀模样,反而越说越咬牙切齿,“之后啊,我越想越气,我就很想问问他为什么不和我说话,是不是脑子被猪拱了!给我气成这样,我得总得骂他一顿,就算让他知道我在乎他、我很想他、我偷偷地每天都在掰着指头等他……”

    听她的声音愈发委屈低落,暮言静静地看着她,不知她是当局者迷还是骄傲地不愿先说,用了那么多的词,偏偏不说喜欢。

    “但是但是!结交笺被我撕了呀,我找不着他了!”

    她揪着裙摆直起身子,在破庙屋顶摇摇晃晃差点没站稳,又抱着膝盖坐下来,欲哭无泪地瘪着嘴,懊恼不已,“而且那时我受了伤,闭关了很久,再回去所有人都不见了,整个世界只剩我不认识的人。再说了,找到又说什么呢,人家可能都不记得我是哪位了。”

    暮言愣了愣,想起说起此事的开头,期待地问:“他在这里?”

    “他在,也不在。”千初回答得肯定,眼神却迷茫,沉默了片刻,“我觉得这里的他,回答不出来。”

    暮言听着,觉得这不是外人能够劝慰的事。也许前辈想要的并不是那个回答,她只是想见见当年那个人,然后和当年痴等到现在的自己做个了结。

    所以若是回答不了,就算是他,也不是他。

    千初忽而又开心起来,笑容狡黠,“但是吧,现在有我们的影子,我等着偷窥他们的发展,就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啦!”

    “他要是那么想的话,我就继续回去找他,我拼了命也要找到他!他要是那么想的话……”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后,耸耸肩嘟嘴,“那就这样咯。”

    说完记挂的事,千初便蜷起小小的身子,像只雨季里湿了羽毛的雀儿,埋着脑袋又歪出炯炯有神的靛蓝眼睛来,漫无目的地瞧着缥缈的云烟。

    “如果未来你对着玉璧喊我,回不来这里,那我就是不等了,彻底放下去自在逍遥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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