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2

    没过腰际的野草密布在进村寨的道路,烧垮的屋檐下,铜铃还在山风中轻响。

    南晏随着裴沉岚的前行左右环顾,占卜所见的哭喊砍杀一幕幕仿佛重现在眼前,灌满鲜血的土地上,疯长的绿植吞没屋宇。

    走过一座平平无奇的吊脚楼,裴沉岚似有所感,停下脚抬头望去。

    暮言看他脸上有悲伤之意,顺着视线看去,只见爬满楼间的树藤,挂着许多发黄的葫芦丝瓜。

    裴沉岚抓着她的手,飞到楼上。

    随后他自己抬脚进门,直直地走向还留有钉子坑洞的墙壁,一如往年的众妖,在经年的荒草里跪下哀悼。

    跟着走到门边的暮言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猜到这片村落是他曾经的家。

    南晏与裴沉岚同时一惊,向同样的方向铺去神识查看,发现了两个正在靠近的结丹期妖修。

    裴沉岚起身拉起暮言闪到楼下躲起,传音对她说明:“有人。”

    暮言诧异之余瞬间紧张起来,如此与世隔绝的地方竟然还有别人,看来此地必不是善地。

    察觉到那两个妖修转弯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裴沉岚暗念佛诀,在手中结起法印,忽然从遥远的地方感到一股更为强劲的气息。

    他散去法印,施展隐身诀,罩着暮言一起向孤零零立在村外的吊脚楼飞去。

    暮言一进门,就被满屋的棺材吓到,迟疑地看向已经掀开一具的裴沉岚,他的意思好像是让她进去。

    “是拿来备用的,都是空的。”

    裴沉岚见她还在发愣,而那两道结丹气息又在接近,便直接伸手将她摄进怀里,一起钻进棺材里。

    接着施法将她的气息淡化融入周围。

    感受到近在咫尺的鼻息,暮言只把自己当死人,一动也不敢动。

    比起暮言,南晏也没好到哪里去。

    搂着不挣扎的暮言,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像只蒸熟的螃蟹,红彤彤的要和蒸气一样飘出去。

    屋里出现了那两个结丹气息,随后响起他们的交谈。

    “还有座完整的楼?这些有灵根的凡人真有意思,躲在犄角旮旯不修炼,还放这么多棺材等死。”

    “咦?人族的棺材竖着放?”

    暮言心里暗道不好,果然下一刻屋里响起木板砸落的声音,他们所在的棺材也跟着被一股席卷的力道击倒放平。

    她靠着棺材底仰面倒下,落地时后脑勺跌在了宽大的手掌上。

    脸边是裴沉岚撑着的另一只手,暮言看着他在黑暗里的侧脸轮廓,心跳慌乱。

    在此做窝的小兽们被惊动,慌张逃窜出一大片,把两个妖人都吓了一跳。

    鼻尖萦绕那股熟悉的药草味,南晏在不知不觉间已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情不自禁低头向暮言靠近。

    徒弟在干什么。暮言盯着逐渐贴近的脸,胸口剧烈起伏,听着外面时而走动的脚步声,还是不敢动。

    他不会是要……亲……

    湿热的鼻息扫过脸颊,随后她感到嘴唇上落下炙热的柔软。

    他……

    暮言大脑一片空白,在棺材外响起的脚步声里,绷紧了弦,对裴沉岚的动作无法阻止。

    厮磨间,她只能咬紧牙关表示自己的反对。

    南晏在最初的梦里深得裴沉岚真传,在这方面非常了解她,轻而易举就将她的唇齿撬开。

    他心里酸甜交杂,果然是裴沉岚,对她做这样的事都不挣扎。

    从白日那事之后,南晏就感觉自己像裹了油的干柴,只要她有稍微不一样的反应,被水浸泡他也会在海潮中点燃。

    更何况是这样的贴近距离。

    暮言笼罩着裴沉岚的气息里,被亲得身子都快软了,脑子也快迷糊不清。

    她逼着自己清醒,思索起事情来。

    她的不作为,他会怎么想?他能明白是因为外面有人,怕发出动静所以才不敢动吗?

    暮言想起上一个朝夕为伴的男人,若是戚祥,她还会这样不为所动吗?

    不,她肯定会当即推开,一是不可思议,二是仗着他厉害,这里的敌人不足为惧。

    那如果裴沉岚也像戚祥那样厉害呢,她会推开吗?

    暮言怔忡地睁大眼睛,忽然愣住……

    她会吗?

    心跳声忽然大起来,在这场不该存在的亲昵里,暮言缓缓闭上了眼。

    “想不到还有座完整的楼?这些有灵根的凡人真有意思,躲在犄角旮旯不修炼,还放这么多棺材等死。”

    听到已经听过的话,暮言懵然眨眼,发现自己是站着的,裴沉岚也和她保持着最初的半臂远。

    “咦?人族的棺材竖着放?”

    暮言很想挠头,发生了什么?

    难道她刚才在这里做了个梦?梦到徒弟……亲了……她?

    又是同样的力道扫过,棺材和刚才一样倒了下去,暮言落在裴沉岚的掌心里,目光怔怔地在他的脸上游移,最后定在他炙热柔软的薄唇上。

    他会和刚才做的梦一样吗……

    暮言已经听不到外面的脚步声,耳里只剩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被硬生生打断的南晏搞不清是什么状况,此时已然无法控制裴沉岚的身体,他又能感知到裴沉岚什么也不知道。

    应当是梦中的修补之力。

    南晏暂且只得承认这种可能,在暮言的半臂远之上,抑制疯长的沉沦欲望。

    “我就说是孩子们吧,我守在这六年了,对这里比你清楚。”

    “可我真闻到了人的味道……其实闻着也像我们同族,太奇怪了。”

    “这鬼地方有幻觉很正常,走吧走吧,你刚才那一下把它们吓坏了。”

    妖修说完话,外面便没了声响。

    确认他们气息已远去,裴沉岚仍保持着隐身诀掀开棺材板,向四周查看后,朝还躺在棺材里的暮言伸出手。

    不知是不是因为棺材里闷热,她的脸浮着红晕,恍惚的眼神躲闪。

    “适才唐突了。”裴沉岚接到暮言的手,将她拉起来。

    “不唐突。”暮言立即说,至少没亲她。话一出口她又觉得不对,显得自己好随便。

    她端正神色,一本正经地重新说:“是有点唐突。”

    这样说又像在怪罪他,暮言尴尬地偷瞄他一眼,小声补充道:“嗯……不要紧。”

    不见裴沉岚有反应,暮言低头迈腿出棺材,不好意思再看他,直到垂在身边的手被牵起,抬头时才见他温情如丝的目光。

    屋里忽然亮起,太阳从厚云缝隙露出,垂满藤叶的窗口照来斑驳阳光,满屋下落的尘埃明亮如璀璨星光。

    裴沉岚经常会牵她的手,在各种合时宜的时候,就像上陡坡时的拉一把。

    可如今,暮言在刚才的幻梦中明白了自己的心,她注视着他的含情眉目,下意识抽了抽手。

    他攥得不松不紧,恰好是她挣不脱又不难受的力度。

    可他又什么也不说。

    暮言垂下眼,对哦,那只是她一瞬即逝的梦。

    之前察觉到的强大气息本已消失,此时突然出现在楼下,裴沉岚带着暮言飞出去,落在宽阔的山坡,战或逃都方便。

    回望那边,楼下赫然立着沙场月夜所见的红衣女子,灯盏悬浮在她身侧的,散发着血红如毛的光。

    她身形一闪,便瞬移到裴沉岚与暮言的面前,脚踝戴了层层银钏,赤足飘着。

    暮言在天山博览群书,看清灯盏便认出是魔器点绛唇,藏在裙摆下的白纱顷刻间飞扬而起,将她和裴沉岚上下围住。

    “阿岚哥。”

    红衣女子只是微微一愣,对瓦上霜并不在意,目光欣喜地望着裴沉岚。

    看到他们牵着的手后,她的眼神顿时变得晦暗,笑容随之收起。

    南晏与裴沉岚同时记起此人,是南晏占卜幻境里的那个红衣女孩,是裴沉岚母亲改嫁后异父异母的妹妹。

    掉落浮岛之事并无证据,可南晏看到她,不知为何仍是后背一凉。

    裴沉岚打量她,迟疑地问:“阿容?阿裳?”

    “你想见容妹?她被妙花坞收养,还未离开。”

    白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身边的暮言,问,“你是谁?”

    山风撩动齐腰荒草,梯田掠起层层叠叠的绿浪,瓦上霜围绕他们飘扬如云。

    暮言看着对面的血色红瞳,从未面对过如此明确的敌意,耳边风声悠长不歇,未曾响起那个低沉声音。

    她垂眸说:“我是他师父。”

    “师徒……”白裳阴冷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他们牵着的手上,继而一字一字砸进暮言心底,“这般不检点。”

    裴沉岚暗暗用力,握紧了她想抽走的手。瓦上霜渐渐落下,他看向暮言,感到掌心中的她缓缓地泄了力。

    他转头对白裳蹙眉,“说什么呢?”

    白裳看着他,露出沾着血迹的牙齿,笑得像具枯尸的僵硬,“所有人都死了,如今只剩你我阿妹,阿妹被流放时每句问的都是阿岚哥还好吗?白家寨被妖人屠尽,你却只想着搞这种事。”

    “你知道阿晚娘怎么死的吗?”

    她阴恻恻地向后飘远,随着渐小的银饰轻灵声渐行渐远,消失在山中。

    而她的声音却不大不小地随风传来——“妖人攻来后,给她用了催情蛊。”

    手被猛地捏紧,简直快要碎掉,暮言忍着剧痛,看到裴沉岚漆黑眸子翻腾暴怒,他嘴角抿紧还是什么也不说。

    “阿岚……”

    深渊咆哮的阴暗倏忽寂静,裴沉岚两眼怔忡地转头看她。

    暮言刚从白裳的威慑里回神,满脑子都是白裳的话,一出口发觉怪异,连忙改口:“不是,徒弟。”

    他回过神来,眼中又漫上哀伤。

    暮言看着心疼又不知该如何劝慰,抬手揉揉他被风吹乱的短发,去踩倒了一片高草,拉他在天生的草席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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