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言只好先装作有事没看到传音，等恢复正常了再出去。
想起他今日屡次的逾越，她就恼怒瞪去。
南晏低头看着她水汪汪的双眼，和最初令他动心的梦一样惹人怜。他的呼吸渐渐急促，着迷般不舍挪开视线，“你别这样看我，我忍不住。”
听到这三个字，暮言就下意识想起那两排牙印，捂着胸从他身边躲开，警惕地盯着他。
他凝视着她，脸渐渐地升起红晕，诚实地告诉她，“不只是这个。”
暮言愣了半晌，看到他沉醉的眼眸，不由想到自己也未知的领域，顿时呼吸停滞，满脸涨得通红。
她张口结舌片刻，随即循着墙一步三回头地远离，经过铜镜时看到自己更为怪异的神情。
这副模样，别说月胧了，恐怕就连齐怀微那个老头都能察觉到不对。
彻底没法出去见人了。
暮言又气又羞，双手撑在铜镜前，强行冷静思考怎么办。
除了这件事，南晏做了顶阶厌胜物的事情也不能让他们知道，否则所有人都会想把它拿到手。
她忽然想起来那东西还在南晏手里，回过头看到他正坐在足几上闭目静心，人偶就放在他的怀里，轻松可得。
瓦上霜迅疾飞去，卷起人偶就回来。
暮言欣喜拿到手，肋骨却顿时要被捏断了一般，疼得蹲在地上差点吐血。
刚冷静下来的南晏听到动静睁眼，立即把她手里死攥不放的人偶小心拿回，扶起暮言，惊问：“怎么了？好好的突然想不开？”
暮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偶被他揣进衣襟，疼得说不出话来。
看她的样子越发不能见人，南晏便抱起她，开门飞身下去。
“我能动了你为什么还要抱我？”
暮言皱眉问，远远看到结界外乌泱泱的人，吓得连忙推他，但她的力气哪比得过修士。
南晏稳稳地抱着她走到结界前，反问：“你说呢？”
随后他低头轻吻她的额头，在她倒吸气的时候迅速将她放下，走出了结界。
暮言刚瞪起眼，人就走了，接着耳边响起他暗中的传音。
“你不用出来。”
众人在结界外等候多时，以为他们不出来了，已将归咒渊巡卫盘问了一圈。
巡卫每人都有重叠的时间与地点，并无发现有何纰漏。
他们思量着，唯一可能就是元婴修士的手笔，才能在这些结丹期的眼皮子下面瞒天过海。
众人正要前去无相宗盘查，见到南晏出来，问：“先生呢？”
南晏干脆地答，毋庸置疑，“先生不便，就在旁边，隔着结界。”
他们看了眼什么也看不到的结界里面，便将先前的盘问结果一人一句又说了一遍。
暮言见状，知道他们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转身欲回去歇着，听到南晏忽然主动说了话。
他看着巡卫中的一人，问：“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洛知疏奇怪地问：“你不认识？”
南晏也心生疑惑，这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认识？
不等问出口，那个巡卫先含笑答话了。
“在下尚繁，论道开始前，我曾在海岸求师兄引荐。”
南晏再看向他的容貌，想起是有这回事，但更觉得他的声音在什么场合听过。
洛知疏见南晏依然沉思，说：“我看他拿的你的灵石袋，还以为真是你推荐的，你们不熟？”
在记忆里翻找片刻，南晏猛地想起来。是在水魅馆偷听的时候，那三人其中一人的声音。
他顺着自己怔忡的眼神，点头说：“说到灵石我想起来了，是有过一面之缘。”
等巡卫被遣散回去，众人也纷纷移驾无相宗领地。
南晏方才将此事暗中告知师父与洛知疏。
为防被有心之人偷听传音，三人进入小筑结界里说的此事。
洛知疏和齐怀微正惊讶门内有内应，旁边花丛缓缓经过端着杌子的黑衣人，于是彻底惊愕愣住。
扫了眼他们两个目瞪口呆的脸，暮言撩着风吹乱的头发，稀松平常地用眼神指了南晏，说：“他干的。”
二人震惊对视，刚要追问厌胜物在哪，就看到她拿出了一只桃木人偶来。
南晏惊诧地抬手摸了摸胸膛，那只人偶确实还在胸口，再定睛打量暮言手里的，两个人偶简直一模一样，她拿的甚至也散发着淡淡的灵气。
齐怀微看到她的人偶，比看到自己的都慌，脑门上汗水涔涔，“先生，这东西你可得好好放着，实在不行给我们。”
“不用，我自己拿。”暮言不屑冷哼，“我看谁来打主意。”
南晏默默地看着她装模作样，正忍俊不禁，不经意扭头看到师父对着自己怒目圆睁，顿时笑脸收起。
但结界阵法还开着压制之法，齐怀微也只能瞪他一眼，便愤然拂袖地走了。
怀有令牌的洛知疏就不一样了，南晏看他对着暮言面带笑容地告辞，笑着回头离去时，自己的耳里传来他不停的责骂。
几步路的功夫，洛知疏骂了上百句。
小筑只剩南晏和暮言，他看了眼那个伪造的人偶，不敢确定，“这是？上一个？”
暮言瞥他一眼，摘了人偶的头，几只散发灵气的灵火虫从躯体的脖子口里飞出。
“拆了？”
南晏纳闷，她不是要拿来做诱饵吗。
“给你师父他们看的，我还真要把这消息放出去找死？”暮言把人偶丢给他，“销毁。”
南晏接住它，手中燃起火焰，将它烧尽。
日落西山，该去给她拿晚饭了。
南晏在走之前喊住她，“先生，问你个问题。”
暮言回头看他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干脆否认：“我不喜欢你。”
她这样说的时候，南晏就把自己想做梦里的人。
“你喜欢裴沉岚就行。”
几百年来暮言连回忆时都不敢触及的名字，如今却被他肆无忌惮地提起，一天下来心都痛得麻木。
见她皱眉不语，南晏语气平淡，“我那么像他，你不喜欢他，我怎么办。”
暮言心痛难捱，闭上眼别过脸，“别说话了。”
南晏还是问了最开始想问的事情，“你为什么每次都不用瓦上霜阻止我？”
走远的暮言脚步一顿，袖中的手猛地捏紧。
在千年前她就发现佛门之物对仙魔器有完全压制之力。南晏灵根的那丝佛性，也如她所料，他若有心反抗，瓦上霜便阻止不了。
“不危及性命，何需用它？你伺候得挺舒服，我也不想用它。”
挺舒服……南晏不可置信地打量她昂首傲然之态，沉思总结最近让她舒服的地方。
正细细回想每一刻时，白纱倏忽而至他的面前，捏住了他的下巴。
“但是你再不收起你的自作多情，你的丹药里就会混进一颗不举的药，你要是想吃的话，也可以直接找我要。”
南晏挑眉，好狠毒。
瓦上霜收回去，他揉着被它捏得生疼的下巴，闭嘴退下，心里疑惑嘀咕。
不是说挺舒服的吗。
-
束魂教的浮岛上，飞落下来的人脱下黑袍兜帽，露出秦素的脸。
“种上迷魂印了，久等。”
他与等候的洛知疏互相拱手，请去坐下。
“不如先把他抓了，对外说他有其他任务？把厌胜物拿回来先，先生长期如此可不好吧？”
洛知疏摇头，南晏做人偶之事不能说，只好让他放心，“做内奸的草木皆兵，多看一眼都要多心，先生不用我们担心，掌门亲传弟子照顾着呢。”
“南晏？不如让束魂女弟子去。”
秦素记得那人，如今暮言行动不便，让男人在身边照顾，不知她是否愿意。
洛知疏无奈笑道：“先生意思嘛，她信得过嘛，她信不过的给她安装机关人伺候都不行。”
“就剩无相宗那边了。”
秦素也笑笑点头，没再多说，心底略微诧异，她竟然会对一个人这般信任。
他活的年岁太长，很多事情都已模糊。但如今一想，才发觉记忆中暮言身边，好像就曾有个短发身影。
当年和暮言都没见过几次，秦素对裴沉岚更是没什么了解，还是后来从关于师徒□□的闲言碎语里注意到的，对他唯一的印象只停留在头发上。
修真界里奇形怪状的打扮多得是，短发并不少见，想来是身边正巧有个还算稀奇的短发，她情不自禁地想信任吧。
秦素挑起眉尾，若是仅仅为此就无条件信任，还真让人担心。
两道传音符同时飞到他二人面前，各自听完对视，是同样的内容。
——无相宗拒绝束魂教对他们门人的搜查。
秦素叹道：“真是个刺头啊，我还忙，此事就不同老弟过去了。”
洛知疏便起身道别，赶去无相宗那里。
其他家盯着此事的人也在四面八方地赶过去，他们到达时，就见早到的洪景正与甘和激烈对峙。
见到各家之人到来，甘和更是怒不可遏，“谁不能变？你们一个个谁都能变！”
“可结界令牌只有你们能变啊。”
“怎么不说是南晏把令牌给人？怎么就不怀疑洛知疏把令牌给人？”
洛知疏莫名其妙，“这不脱裤子放屁吗？”
见他搭话，甘和便针对着他问：“你们归咒渊的内奸呢？他拿着先生厌胜物，不抓紧查他，反而一个个都来盯着我？”
洛知疏和在场的束魂教之人对视一眼，此时甘和如此激动，若是告诉他已给内应种下迷魂印的事，他必定嚷嚷得人尽皆知。
他们正暗自传音打算先将他的情绪稳定下来，他却越说越暴怒，腾空而起独立于众人之外。
“你们偷偷商量过多少次事情，别以为在先生那里我就不知道，每次都不带我们无相宗。如今又对我们百般刁难，我怀疑你们是连同先生一起，故意设下此局，让束魂教控制我们。”
这番话把在场的束魂之人说懵了，他们面面相觑，“有这事？”
甘和随即发布逐客令，“无相宗所属领域不便让你们逗留，谁敢强行对我门人搜魂，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他说罢，身后便飞出数名无相宗的元婴修士，与前来的各派之人针锋两立。
其他人见状，以免多余的冲突，只好暂且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