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走？”

    乔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里虽然熙熙攘攘，却不见任何官吏的身影。

    她收回目光，而后靠近荀睦的嘴巴怂了怂鼻子，她问：“你喝了她的酒没有？”

    荀睦也收回神思，他背着手答道：“喝了。”

    见乔月神情紧张起来，他立马道：“不过昨日那杯没喝，你都知道酒里有毒，我又何尝不知？”

    乔月想起昨日他对妙手的那副嘴脸，疑惑道：“那你昨日那样对她，是动了真情？”

    荀睦定睛看了她一眼，竟无语凝噎。

    他解释道：“在去见她之前，岭县的林县尉找了来，加上孙大人的推测，我们一致认定这位妙手姑娘就是杀害众多条人命的凶手。”

    乔月恍然大悟：“所以你是知道她有问题的，在和她演戏？”

    她拍拍荀睦的肩膀，夸赞道：“演技不错嘛，我们都没看出来你是在演戏。”

    荀睦歪了歪嘴角：“多谢夸奖。”

    一旁的宁驰笑了笑，而后他调侃乔月道：“方才你着急忙慌的，算是白担心一场了吧。”

    “哼，这是好事。”

    荀睦则正经起来，他想起方才那两人诡异的平静，总觉得此事还有点问题，可是他又说不上来这问题在哪。

    “那妙手被抓走时没有挣扎，林县尉抓到凶手也并没有很高兴。”

    “你们说，这会不会很怪异？”

    乔月想了想：“是有些怪异，不过既然确认凶手是妙手，只要不冤枉错怪了好人就成，其余的与咱们也无甚干系。”

    宁驰也附和道：“大约那妙手是他们岭县的惯犯，县尉早就见怪不怪了，如小月所说，他们那里的事的确与咱们无关。”

    他提醒道：“荀大人，前来赴任的新大人不日就要到了，咱们也该去别的地方看看了。”

    毕竟这义梁只是圣上让他暂时代理一阵子，并不是他们的久居之地，不过好在本地民风淳朴，这些日子义梁并未有什么要紧的案子，他们几人在此也算乐得自在。

    想起要走，乔月还有一丝不舍呢。

    她问：“孙大人对外称病，如何到别的地方去？”

    宁驰道：“放心，大人自有安排。”

    出来的时候天还是晴的，这会儿刮了一阵强风，竟把炙热的日光刮跑了。

    天气转阴，恐怕要来一阵急雨。

    街上的人散的散，各人回了各家。

    乔月几人也从酒楼回至驿站，到门口时，天上将将喷洒雨滴。

    不多会儿这雨就下起来了，急唰唰的一阵，把脏污的地面冲洗了个干净。

    听着外面大雨倾盆，荀睦向孙斌道明事情原委，并解释自己没有提前告知众人的原因。

    “林县尉原本是想保密的，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

    孙斌对此事倒是不怎么在意，他感叹道：“岭县的消息倒是灵通啊，这么快就摸到了义梁来。”

    随后他对宁驰道：“我们也该学学他们这办事效率。”

    宁驰恭敬地答道：“谨遵大人教诲。”

    这一阵雨说下就下，说停也是立马就停了，不过天阴沉沉的，却再也回不去天晴的时候。

    外面一股泥土和着雨水的味道，王袖婉闻了这味道整个人便倦怠了，她打着呵欠声称要休息，众人便散了。

    乔月难得守住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哪里也没有跑动，她回至自己房内，却发现案几上横放着一封信笺，署名是她父亲。

    她赶紧拆开来看，除却大半张纸的关切问候，她最关心的在最后一行。

    不过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有好些天没在云塘见到印天了？

    印天失踪了？

    难怪她写的信无回音。

    乔月心下一惊，越发慌乱起来，她当下只想立马回到云塘，去探个究竟。

    她盘算了一下路程，若是此刻骑马出发，大约一日半后便可到达云塘，想着孙氏夫妇近日也无抛头露面的想法，她便敲定了回去一趟的主意。

    她将信纸折好，塞入怀中，而后去找孙夫人告假。

    孙夫人为人极好说话，但她妇人心肠，不免担忧她的安危。

    乔月难得被人关怀，霎时有些感动，她宽慰王袖婉：“夫人莫担忧，一般的小毛贼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若是碰见不一般的，我跑就是了。”

    王袖婉看了孙斌一眼，而后点了点头。

    她嘱咐乔月道：“记得快去快回，我们不日也要动身去别的地方了。”

    乔月应着：“是。”

    她此番走得急，除却孙氏夫妇二人无一人知晓。

    思冕从门内窥见她一袭转瞬即逝的衣角，也没放太多关注，直到几日未见到乔月的身影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出事了。

    一场急雨后，路上变得泥泞，马蹄溅着坑洼的泥水跨过一道道城门关，直到了高徐县，便是离云塘镇上不远了。

    乔月不常来县里，她上一次来还是闹脾气找她母亲，她父亲领着她转遍了高徐县的街头，逛到天都黑了，她也没有见到她母亲一眼，倒是把这街上的零嘴被她父亲吃了个遍。

    那时她就觉得她父亲真是怂，亏他整日面对野虎猛兽的，自己的妻子被人虏了他却什么都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还要哄着自己的女儿也认命。

    不过她长大些才明白了些道理，有些事不能蛮干，就像是捕猎时也要寻找一个适当的时机才能下手。后来她明白她父亲是在等一个时机，可惜这个时机还没等来，他就瘫在了家里。既然她父亲等不到，那就让她来吧。

    她放慢了马步，环视了一圈街上的店铺陈设，与八年前她来时几乎无异。

    若是从前，她必定要在这街上横冲直撞惹些事端出来，但因她此时背后是孙府，她便不敢如此放肆了。

    离了人群后，她便加紧了回镇上的步子，终于在预计时间内，乔月抵达了云塘镇。

    她先是回了家中，乔大石的手臂已经不再渗血，但仍需静养。

    他一人躺在摇椅里，院中的树影遮盖在他身上，只留出另一双完整的手臂暴露在日光下，不知他是为了取暖还是乘凉。

    乔月喊了一声：“爹。”

    他这才睁开紧闭的双眼循声而望，他初时还以为是幻觉，直到一只苍蝇绕着他的脑袋转了两圈，他的思绪才被这聒噪的声音拉回现实。

    乔大石难掩喜悦，他站起身来，道：“我的好闺女，那家人今日怎么舍得放你回来了？”

    乔月抱着他的手臂晃了晃，她眼角湿润，声音也哽咽了。

    她平稳了一下情绪，才道：“先不说这些了，爹，我回来是为了印天的事。”

    “你有多久没见到他了？”

    乔大石一屁股又坐回摇椅里，他皱着眉头回想上一次见到印天的场景，他才发现自己不出家门根本没有见过他，都是魏家那小子来传递个消息他才知道一些外面的事，片刻后他答道：“从你走了没多久，魏家那小子就说街上那群跟着你混的小流氓都不出现了，至于印天那孩子具体哪一天消失的，我还真不知道，要不问问魏家那小子？”

    他见一向神情不羁的闺女也露出了愁容，便问道：“你是怀疑那孩子出了事，这才风风火火赶回来一趟？”

    乔月点了点头，道：“爹，我在信里都跟你说过了，我这次被人暗害八成是那个高籴搞的鬼，我怀疑他也会对印天下手。”

    乔大石不认同她的说法，也不否定，他愁眉苦脸道：“闺女啊你这次可算陷入大麻烦了。”

    以免他担心，乔月宽慰他道：“爹你别担心，我现在可是有靠山的人，孙大人正在想办法救我这一劫难呢。眼下先搞清楚印天人在哪才是紧要的，我去问问魏大哥。”

    她着急忙慌地又要去牵马，乔大石拦住她道：“这几日魏家那小子到外地探亲去了，不在家，你去了也是白去，不若再问问城里其他人。”

    这下乔月可犯了怵。

    早先她在镇上与人结下梁子，眼下她又背负命案，那些人见了她躲起来还算好的，恐怕更是巴不得报了官把她抓起来吧。

    乔大石这时便拿话敲打她：“我早说要你与人为善，不可对人无礼，那人又不是畜生，说无情便无情，眼下你可后悔了吧？”

    乔月叹了一口气：“我那些小弟们，还有谁在镇上谋生的吗？”

    乔大石道：“我哪里知道，都是你魏大哥每日带点消息给我我才不至于是个聋哑人，他这几日不来，我也无处去知晓这些消息的了。”

    乔月道：“那我自己去街上瞧瞧再说，实在不行我只好去找魏时泽了。”

    乔大石看着她急急离去的背影，在她身后嚷道：“你可小心些，外面那些人针对你，你避着些。”

    乔月摆了摆手：“知道了。”

    她才离开云塘镇两个月的时间，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有种陌生感了。

    她说不清这陌生是从何而来，直到她逡巡了一眼街上，她才恍然发觉，那些角落里她曾熟识的面孔都不在了。

    如今她亟需知晓印天的消息，唯一能够与她正常交流的魏时泽却出了远门，乔月觉得这是老天爷给她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

    她好不容易从义梁县回到云塘镇，总也不能白跑一趟再走吧？

    正想着，眼前一辆牛车驶过，老牛的尾巴一甩一甩的，步伐悠哉悠哉的。

    乔月惊喜喊道：“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