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德海最近要去市里开一个会，自打放假第一天接她回来就没见人了，沈念楚还想跟他下棋呢。
倒是林清这两天恰逢炳江中学周末假，一直在家陪着她。
林清在家这两天这孩子一回来就钻房间里面不出来，闷着看书，虽说家里对她的学业很看重，但是对于她的身心健康也不能不管。
这天下午，林清推开沈念楚的房门，把切好的水鬼果放她桌上，“吃完水果下去走走。”
沈念楚本身就挺宅的，吃了一口哈密瓜。
“我们开学要摸底考了，不想去。”
“学习也不差这一时半会，老这么闷着等会给你闷出什么毛病了。”
沈念楚知道一向在她妈妈那儿辩论，她都讨不到什么好处，林清是语文老师，大道理一大堆，只能采取沉默政策，不说话，乞求等会林清能把这事忘了。
谁知道林清一直在她房间里，看她故意吃的慢吞吞的，眉毛皱起来，“你现在就给我去。”
争不过妈妈的沈念楚几乎是被推着出了家门。
今天的日头倒不是很大，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但是还是有些闷热，完成任务似的，沈念楚围漫无目的逛不知不觉走到街上了，脚步不听使唤，又往前走了一些。
老街区和以前看到的没什么大的变化，新开了一些店，路面坑坑洼洼，水泥路上有不少洞，两边摆着不大的垃圾桶，但是垃圾却都在外面。
感觉有点累了，随便走进一家小卖部买了根冰棍蹲在路边吃，林清看见她吃冰棍少不免要说的，这么看来出来散步还是有点好的。
冰棍快要见底，沈念楚咬完最后一口起身，走了两步扔到了附近的垃圾桶里，一转身就看到了许恩齐。
他坐在一家网吧前台，两条长腿搭在桌子上，台式电脑遮住了他半边脸，只露出了一双冷冰冰的桃花眼，他抬手将夹在食指和中指的烟吸了一口，橙红的火苗燃了一瞬，一口缭缭的烟雾喷涌而出。
沈念楚以前不是看到过他抽烟，她一直觉得他这个样子像海上用歌声蛊惑海手的海妖。
等沈念楚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网吧前台了。
许恩齐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挑了一边眉毛看她。
好好好，自己被蛊惑了。
沈念楚想了一下，说：“额…我要一台电脑”
对面的人侧过头，将脸完全暴露出来看着她，“我们这儿不卖电脑”
带着一丝恼羞成怒，沈念楚脸有点发烫，终于想起怎么表述，“我知道，帮我开一台机子。“
“成年了吗？”
“难道来你们这儿上网的人都成年了吗?”
眼睛挺尖啊，这确实是家黑网吧，要是真抓那么严，那这里一大半的学生都得走。
许恩齐顿了会，朝她说，“行，跟我来。”
许恩齐给她开了一台就在前台对面的机子，重新回到座位上，把手里燃尽的烟掐在了玻璃缸里，一抬眼就看到了沈念楚聚精会神盯着电脑屏幕在玩……连连看……
这人真有意思。
揉了揉太阳穴，香烟支撑的精神消失殆尽，许恩齐趴在电脑前准备眯一会。
被吵醒的时候他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睡了不到二十分钟。
对面的沈念楚被三个男的围住，为首的黄毛叫刘明凯，是一职出了名的混混，坐在沈念楚台位的桌子上，笑的一脸油腻，眼睛成了一条缝，他抬手搭在沈念楚面前的电脑上，直勾勾的盯着她“小妹妹，以前没见过你啊，你还是学生吧，哪个学校的跟哥哥说说，哥哥以后罩你。”
跟在后面的两个中的绿毛听立马笑着附和，“在这里谁不知道我大哥刘明凯啊，你走运了哈哈哈哈哈”
另一个也开口：“人家一看就是乖乖好学生，真清纯啊哈哈哈哈”
“你这小子想什么呢”绿毛笑的一脸不怀好意，“人家是真清纯”，特意将“清纯”二字加重了音调。
三人不知道是哪被戳中了笑穴，在桌前嘻嘻哈哈个不停。
有一种自以为是的幽默感。
看着三个人狗皮膏药一样凑过来，沈念楚本就想不搭理他们，以为他们会自讨没趣离开，谁知三个男人一台戏，在这演上了。
这几人身上带着一股臭味，像是地沟油倒进下水道里的味道，油腻腻的。
感觉胃有点不适，沈念楚起身就准备离开。
叫刘明凯的却一把把她拉住，把她吓了一大跳。
两条细眉拢起，她沉着脸说：“你干嘛？”
刘明凯不爽说：“老子在这说了这么多，你一声不吭就要走啊，怎么也得加个微信吧。”
沈念楚这才发现，靠近他，还有口臭。
挣了一下没挣开，她没有一丝温度说到，“不好意思，我没微信。”
“不是，你唬谁呢？”感觉在两个小弟面前被拂了面子，刘明凯一脸凶神恶煞，“你以为你有几分姿色了不起是吧，问你要微信是看得起你，别给你脸不要脸行吗？”
实在是太过聒噪。“你说谁给脸不要脸呢”
许恩齐站起身，朝他们那个方向走去，拽住了刘明凯抓在沈念楚肩膀上的手，一点点挪开，刘明凯暗里咬紧牙关发力，在拽下去的那一瞬间才终于泄力。
“她是我带来的，看不出来吗？”许恩齐把沈念楚拉向自己这边，皱着眉毛让原本冷厉的脸更县凶悍，很不好惹的样子。
面对面对视了一会，刘明凯率先败下阵，笑着将视线移到沈念楚身上，又回到许恩齐身上，一脸讨好，“哈哈原来是齐哥的人呀，你看这不误会了。”
好像当对面的人是空气，许恩齐转过头，表情平和下来来对沈念楚说：“走吧，送你回去。”
沈念楚和许恩齐走到门口，他回头对一个留着菠萝头的人说：“大头，帮我看一下店。”
叫大头的人对他们一阵挤眉弄眼，“知道了齐哥。”
慢慢走出老街区，许恩齐停在路边，双手插在裤兜里，“你家往哪边走？”
沈念楚指了指对面。
老街区的对面的地方叫东方红郡，桃城有名的富庶地带。
许恩齐看了一眼她指的地方，点了点头，“那隔的不远，以后，别来这种地方了。”
沈念楚愣住了，她不喜欢他将老街区称为“这种地方。”好像里头多见不得人，好像里面没有一个好人，好像他把自己也划分了成了“这种地方的那种人。”
终究是给他添麻烦了，沈念楚顿了会，“今天谢谢你了。”
许恩齐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她说谢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多好的人呢，还是一如既往淡淡说：“没事。”
微风轻轻吹起许恩齐面前的额发，头发张扬的向后倒，十分意气风发的模样，沈念楚发现他露额头其实很好看。
低下头盯着水泥路上一个小小的洞，沈念楚小声说到，“他们不会找你麻烦吧。”
平时在学校沈念楚都是扎着头发，今天是许恩齐第一次见她披着。
女孩柔顺的黑发散至肩头，莫名让人想到天朗气清下，一汪平静的潭水。
许恩齐看着面前少女头顶小小的旋，低着头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知从哪起了一些逗弄的心思，“嗯不知道，有可能吧”
“啊”沈念楚抬起头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第一次这样直直的看着许恩齐。
她像林清比较多，面容很清丽，巴掌大的脸素净又具灵气。
这时许恩齐才发现原来刘明凯人烂，眼睛倒不瞎。
没有躲避沈念楚受惊的目光，许恩齐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望向她的眼底。
明白许恩齐是逗她的，沈念楚感觉烫从脸颊烧到脖子，抿了抿嘴，撇开视线。
“回家吧。”许恩齐说。
“好。”沈念楚回答。
两人告别后，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沈念楚停下步伐，回头。
许恩齐还是穿着纯黑色的体恤，一条水洗牛仔裤，长腿迈着往前走，破旧的老建筑在他身侧两旁，沈念楚看到他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回到家中的沈念楚果不其然被林清质问了，虽然是要她出去走走，但是时间一长她又总归不放心。
沈念楚早就料到了，找了个借口说在公园长椅上不小心睡着了，才终于躲过。
晚上入睡前，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脑海里不自觉浮现许恩齐，他站在她面前，平直的肩膀可以完完全全的遮挡她，他被风吹起的头发，他的声音。
打开手机锁屏，显示时间22:13
沈念楚点开微信，找到1501班的班级大群，班级群里每个人都添加了备注，她轻易就找到了许恩齐。
一个黑色的头像，昵称就是一个“。”
两人同桌一个月了，他又帮了她好几次，关系应该可以到互相添加好友吧。
她在验证消息那栏填入“沈念楚。”思索一翻，改成了“1701沈念楚”。
等待他的同意。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许恩齐这时候不会已经睡着了吧，拿起手机一看刚过7分钟。
沈念楚又点开那个绿色图标，在她刷新到第十五次的时候，列表多了一个人。
打开表情包，她在里面挑选了一张小熊鞠躬的表情发过去。
对方马上回了一张小熊鞠躬。
沈念楚感觉周遭有粉红泡泡，抑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只能再次给他道谢，军训的，今天的。
又怕许恩齐觉得自己烦。
加了好几张表情包，显得生动一点。
两人又聊了一些，时间走到22:55，沈念楚打了个哈切，但是舍不得结束聊天。
直到那边发来消息。
。：【睡觉了】
可乐：【好的】
沈念楚的网名一直叫可乐，因为她一直觉得可乐是世界上最好喝的东西，但是林清不准她喝碳酸饮料。
一张小熊挥手拜拜的表情包，那边给她回了一张一样的。
沈念楚熄灭手机屏幕，透过窗帘看到朦胧的月色。
晚安。
她在心里对许恩齐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