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声音断断续续，一直没有个整话。
许云起接了耳机挂上，慢悠悠脱了外面的羽绒服挂在椅子靠背，耐心等她的回答。心里猜着对方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又红耳朵。
这样想着，心里那股热意是彻底压不下来了。咬着烟嘴的力度不自然地加重了。
笑意哪怕晕在烟雾里，都万分明显。
电话里传来一阵动静，混杂着他人的声音，问她要去哪里。又过了会，纪淼才慢吞吞地小声回话。
“教你什么啊？你怎么知道我万分之一？但是这个是有运气成分的啦...”
女孩的脸是软的，气味是软的，连声音都软的不行。
似乎是在寝室外头，怕打电话吵到别人，声音小声的不行。偏偏每个字还都在往许云起耳朵里钻，直直要钻进他心房里。
下意识被分去几分神，烟灰差点要落在毛衣上。赶忙把作业扯出来放桌上，将烟弹了下。
“那我现在还来得及成为万分之一吗？我觉得还是有点希望的吧。”
许云起知道自己说的万分之一和对方的万分之一肯定不是同一个意思，但就是忍不住要占点嘴上便宜。
纪淼认认真真地回答，语气温柔得像是在鼓励不学好的小表弟。格外像他那个每日灌鸡汤的英语老师。
“怎么不可能？人要有梦想，有了梦想，什么都可以实现啦。别看你现在英语只有110多，这是因为你分给它的时间太少啦，如果你愿意抽一点点学理科的时间学它，你一定可以做万分之一的！一切都有可能，只要你努力！”
明明是他听过无数次的鸡汤，却有一种自己真的下一秒就要成为万分之一的感觉。
他相信的，那里是这些话，不过是这个人。
许云起连声应好，神色温柔。烟也捻灭了，丢进脚边的垃圾桶。手机早已录好了这一段话的音，按下保存项。想了想又重命名为“甜甜给我加油”。
又点开闹钟，想把这段录音作为闹铃。最后还是没有设置。
这操作太骚了。
纪淼等了会，又突然想起来，问他最近有没有好好学英语。
他眉毛一挑，得瑟得不行。语调上扬，和刚才的费翟别无两样。
“做了做了！我今晚做了一晚自习的英语呢，每天两篇阅读记着呢。还背了单词，我背到模块五了，同桌每天给我听写，每次就错那么一两个。”
语气明显到就像要把“快夸奖我”这四个字挂在嘴边。
“好好好，棒棒棒。下一个万分之一就是你啦，那你要继续坚持喔。不要就是一时兴起，坚持一下就好啦。寒假回去就给你糖，什么味道都可以。”
纪淼被这种语气吃的死死的。就像一只蹭头的猫，撒娇着讨奖励。傲娇又可爱。
两人闲聊了好一会，还是于薇出来问她打完没，提醒快要熄灯了，待会回寝室关了灯不方便。
纪淼又好声好气劝了某个不肯挂电话的小男孩好一会，才回寝室。趁着还有一会，赶紧去洗漱。
于薇打了壶热水回来，之前听到电话那头隐约男声，好奇地问：“跟谁打电话呢？这一打都快一个小时了。”
王莹也把椅子转过来，等着听八卦，插嘴道：“我们猜了好半天了，你这语气也太温柔了，老子身为女生都快酥了。”
另一室友谢荷刷着牙从洗手台出来，也凑热闹，嘴里含着牙膏，话语模模糊糊，“我...说是...蓝朋友。”
面对着三双写满了八卦的眼睛，纪淼背过身去，装作没看到。
“就我暑假补课的一个...学弟，人家问我英语而已。恩！”
最后的那个语气词反复强调“什么都没有”。
于薇嘁了声，摇着头，神色怜悯地看着她。
“你知不知道，人在面对喜欢的人时候，讲话语气都会不一样的。面对自己的心吧，少女。和弟弟恋爱，真的很快乐。”
王莹坐回自己桌前，“我赌一个月，他就不只是你学弟了。”
谢荷吐了一嘴的牙膏沫，又从洗手台走出来，夸张地一把拍在纪淼桌上，“我赌半个月！弟弟表白！”
“那我猜我们淼淼表白！”王莹举手竞猜。
于薇翘着二郎腿，边涂指甲边回，“我也赌你回去他就表白。”
纪淼在几人的起哄声中无力反驳，可惜没一个人理会她，三人已经开始下赌注了。见她这个当事人都已经没有资格解释，纪淼默默爬上床，躺好。
只想做个莫的感情的睡觉人。
等着她们下好了注，约下了谁输了谁请客吃饭，就校外的烤肉，三人快快乐乐地收拾东西也准备睡了。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去，纪淼才小声开口。
“万一他不喜欢我呢？”
“你会给邓某打一个小时的电话吗？”睡她对床的谢荷犀利地问她。
邓某是他们班上一男生，邓路，前几天突然对纪淼表白了。当时她们宿舍正一起在路上商量吃什么，他拿着一个烤红薯走到她旁边。
“我喜欢你。你要不要吃这个烤红薯，吃了就是答应做我女朋友了哦。”
纪淼当时人都处于震惊状态，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喜欢自己，更震惊的事居然用烤红薯诱惑别人恋爱。
冬日里烤红薯杀伤力100分。
所以纪淼认真地拒绝了他，然后全宿舍一起快乐地去买烤红薯了。
纪淼完全没思考，快速回答谢荷。
“不会。”
“那你会和卫尤打一个小时电话吗？”谢荷接着问。
纪淼没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下意识立马回答了。
“当然不会啊。”
谢荷没再问了，于薇则接着回答道，“这不就得了。”
似乎感觉到纪淼小小脑袋上大大的问号，王莹耐心和她解释。
“你看，无论是认识的同学，还是关系好的朋友，你都不会主动去打一个小时电话。如果他不喜欢你，那他为什么要给你打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拜托妹妹，他可是高三的大猪蹄子，一个小时，多宝贵啊，打游戏都可以打个一两盘的，卷子可以写半张了。”
于薇跟着接了句，“长点心吧宝贝，别被弟弟的外表骗了。”
纪淼想起来快要挂电话的时候，少年撒娇的语调叫她姐姐。
“姐姐，你就要挂电话了嘛？我需要姐姐给我梳理心理，压力好大。”
“姐姐，上次我是第一，这次我就掉到第六了。今晚还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了，他又说我的英语，我怕下次我还是110又要被别人拉去二三十分。”
还有挂电话前几秒，那一句轻轻的问句。轻到她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做了一个梦，而刚才的那句话本身就不存在。
他说，“姐姐，我每天都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许云起打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
妈妈催了好几次洗澡，都被他一拖再拖。桌上还摊着三四张卷子，没写完的作业。他本来是打算今晚能加把劲把这几天的作业一次性全写了，可以空出几天来梳理一下这段时间复习里的错误点。
匆忙洗了个澡，擦着头发出来时恰巧碰到许云慧在翻找零食。
鉴于他夺食的罪行累累，许云慧先是退到一个安全距离把最后一个鱼豆腐吃完，才在他关门前挤进他房间。
先是看见了作业上的烟，瞪着眼数落他，摆出点老姐的气势。
“又抽烟？小心肺癌！你看没看昨天我发给你的微信推送，抽烟有害身体健康！好多人早逝呢。你怎么还是天天给我抽，又偷偷买烟。”
听到这一大段许云起就感觉头疼。
在心里给她添了个外号，在世女唐僧。
耐着性子没撵人，但也没听她说话。低着头看摊开的卷子，在心里写题，不敢动笔，怕被发现又要加好几分钟的啰嗦。只好在心里记着答案，然后还得时不时点个头应一声。
等他把这一页都看完了，许云慧才恰好停下来。
“找我干嘛？”许云起这才捡了笔，把这一页答案都填上了。
“那个...借个卷子呗...我最后大题不会，还有第7个选择，化学卷，今天发的，你们班也发了吧？”
许云慧先前的大姐势头立马收回去，曲着腿，一副可怜听话样。
“哦...”
许云起填完最后一个选择答案，回头看她，微笑对视。
许云慧默契地找了本书给他扇风，“大哥救救小女子吧，小女子的命就在大哥手上了啊！我们明天早自习收！救救孩子吧！我明天给你带早餐？”
“嗯？”
“那就再加上明晚宵夜。你想吃什么，报一下，我记着。”
许云慧赶忙又加了报酬。
“噢，这报酬好丰富。”顿了下，等许云慧露出一个“事成了”的表情，许云起才不紧不慢地接着往下讲，“可是...我还没做，好可惜。”
又扯着空白的卷子在她眼前晃了下。
许云慧立马变脸，原先扇风的书直接丢他身上，摔门就回房了。
心里还奇怪了，这人每天这个点早就写完了，今天怎么还是空的？
许云起这才坐在桌前，抓紧写卷子。
等写完都已经是一点过后了，眯着眼刷牙，想到今晚的电话，还是忍不住笑。
今年的平安夜，是最最好的平安夜。
睡前才摸出手机，看到了两个小时以前的消息。
小甜甜：晚安。
好不容易止住的上扬嘴角，这一下又要翘到天边去了。
都快要忍不住在床上跳舞了。
水水水：晚安(￣o￣) . z Z
水水水：圣诞快乐！
水水水：姐姐今天还可以给你打电话嘛
闭上眼那一刻脑子里还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的小甜甜什么时候才可以发现自己改的微信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