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愿咬着奶茶吸管，撑着脸刷微博，听纪淼讲恋爱甜蜜。在这个小姐妹和小男友赛后甜甜腻腻时，她已经在奶茶店等了好几个小时了。

    “你不会待会真的要等他晚自习放学吧？”

    纪淼脸上仍是乖乖的痴汉笑，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啊。”

    林愿期末那段时间刚分，就两人都突然觉得恋爱没意思了，吵架都没意思，和平say bye了。现在咬着奶茶，口红全蹭在吸管上，正拿着小镜子补妆，妆容也变得酷起来。加上现在爱穿工装，完全就是一副“姐姐不想恋爱，只想做cool girl”的样子。

    她现在看着纪淼这种甜，突然又有了点那种想谈恋爱的心动感。

    想谈这种，纯牵手，接个吻都面红耳赤的校园恋爱。

    林愿放下手机，又笑着看了好久面前这个人，小姑娘脚还在一下一下地晃，吸着波霸，脸上是傻子都能看出来的幸福。

    “真好。那姐姐我就要从此下班了，回家也不用我送了，也不用我打电话陪着了。”

    林愿手撑着下巴，略偏头朝对面眨眼放电，金属色的圆环耳坠划下弧度。好几个在店里排队等候的学生都在看她，学妹尤其多。

    纪淼已经不会因为她的打趣就脸红了，开始学会反击。

    “姐姐，你也可以找个小弟弟，谈个校园恋爱。首先，你这副样子别人只会以为你是要去收保护费的。”

    气的林愿附赠她好几个白眼，偏偏刚补了妆，又在减肥，奶茶不是可能再喝了。

    “姐姐不换也有弟弟的！”

    纪淼正偷拍好看的愿愿，想到待会还要她陪，赶紧收了手机顺着她夸。

    “那当然，我们愿愿这么漂亮。只是愿愿不想谈恋爱。愿愿陪我去逛书店吧？”

    林愿最抵抗不了的就是小软妹的撒娇，尤其是小软妹又穿了jk制服，可爱的不行。将挎包随手一拿，就搭着纪淼的肩陪她去书店。

    纪淼比林愿矮了一大截，被她这样揽着，完全看不到周围的人群，只能跌跌撞撞地跟着走出人群。林愿还在吐槽着她和小弟弟未免有些过分甜。

    也完全没看到，擦肩而过的那人脸上的错愕。

    比起学校旁边那家没有名字的小书店，她还是喜欢老街这块的这家书店。她小学就在这条街上，放学后没有哪一个小学生会急着回家，大多都要三五成群地去玩，打电玩、玩卡牌、跳皮筋，哪怕是看动画片都一定要聚在一个人家里。

    她小时候就不爱这些，放学了就跑到这家书店。没钱买，但是很多书都可以看。店长是个温和的老爷爷，戴着眼镜，还会给小孩子拿高处的书。在所有书店全在卖各种高考资料、畅销小说时，摆在木柜上的还是那些文学。

    再长大一点的时候，就来找角落的书，大多是些她没听过的没见过的。可每一本，都像是一件宝物。

    还有很多的诗集。

    她第一次读聂鲁达，就是在这里。

    高二的最后一个夏天，高考最后一场英语打铃时，她恰好翻开了那本诗集。余晖洋洋洒洒地在书页上留下了大片的笔记，像极了她不敢说出口的喜欢。

    那个时候，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谁呢？

    她还幼稚的要死，把那些诗融进情书里，一笔一划地写下情话，偷偷塞到一本她知道他会看的书里。还小心嘱咐店长老爷爷，帮她好好保管这本书，除了那个人，不要给别人看。

    老爷爷笑眯眯地答应帮她保管小秘密，还配合她演戏。

    只是，后来呢？

    纪淼收回思绪。高三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一直忙着备考。

    其实...也是不想再想起，那一封情书的结局。

    手指划过书脊，一样是散漫的落日。

    但，这是冬天了，她遇到了满眼是她的男孩了。

    想到这，纪淼手指兀然停住，在原地笑起来。

    收下心绪一看，还是那本诗集，它好像就没有移过位置，自己仍是在一大片余晖下读诗。

    心里仍是在念着某人。

    像是要印证什么似的，她顺着记忆偏头去看旁边的中国古典文学处，那人提着一塑料袋站在书架前，手还搭在某本不知名的书上，眼神却是在往这边看。

    两人隔着不高的书架对望。

    像是过去的那些，全部都没有发生一样。

    过了许久，终于有人开口。

    那人唤了一个他很久不再叫的称呼。

    “三水。”

    纪淼抽出的那本诗集一瞬间像是有了千斤重，她顺势抱在怀里，心下有几分波澜，但也不过是因为重逢旧友。

    她忍不住想问，为什么他可以那样毫不在意地轻松喊出那个称呼。她却一直做不到，像以前一样理直气壮地叫他“小江”。

    “江一，好久不见啊。”

    逆着光看人，总有几分模糊不清，纪淼只好眯着眼，让自己看得清楚些。

    那人却朝她走过来，站在光下，替她挡了光。

    纪淼这才舒了眼，又转过身去翻书架上的书，似乎没注意到旁边站了人。

    江一只看了眼她手上的书，就转而悠悠开口。

    “还在抄他的诗？”

    纪淼翻开《傲慢与偏见》，扉页上是老爷爷抄下的话，一边翻着一边语气轻快地回答。

    “这个年代了，谁还抄诗呀。”

    江一和她认识太久了，久到她一开口，话里藏了什么他都明明白白。

    她想说的，其实是早忘了。

    江一却不想翻篇，伸手按住她手上的书，不让她翻页。

    语气温和，却难掩强势，“那封信我一直留着。”

    纪淼翻页的手没处放，索性直接关了这本书，将他的手用力一夹。

    少有的怒气和不礼貌。

    “年少无知。顺应潮流抄来的信罢了，没什么好留的。”

    江一被那“年少无知”噎住，手上痛觉来的慢，这时才觉得手背隐隐作痛。收了手回来，又从塑料袋里拿出刚买的奶茶。

    还是温热的。

    纪淼看到塑料袋上的logo，知道是刚才她们去的那家店。

    这人应该是刚刚就看到她了，一路跟过来的。

    从小到大，一直是她跟在他后面追。

    现在，却换了身份。

    奶茶还是她从小点到大的珍珠。

    江一家教严，从来都不会让他喝这种外面的东西。小时候每次她买都要被他教育很久，但他又总是帮她瞒着大人。偶尔在她没有零花钱的时候，支助她。

    那个时候的珍珠奶茶，只要三块钱。

    小江说，会一直愿意支助三水买珍珠奶茶。

    三水说，会永远愿意和小江分享她的奶茶。

    五岁、十岁、十五岁的三水和小江，都是这样承诺的。

    他们分享一切。

    在每一个放学的下午跑来这家书店。

    她喜欢在外国文学溜达，他喜欢看中国文学。

    偶尔两人就在某一个瞬间，隔着这个对那时他们来说，很高的书柜，遥遥相望。

    是她忘了，遥遥相望太久，心声就会有偏差。

    江一再度提起，不过也就是因为心里的那几分不甘心。

    纪淼看着他手上的奶茶，没有伸手。

    有的奶茶已经冰了，早就是过去式了。

    她永远只要热的。

    不要让她忽冷忽热，不要失望。一点冷都不可以。

    现在，她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