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错两眼一闭,视死如归一般,不管不顾的就仰头往后面直挺挺的倒下去。
响亮亮咚!的一声,听得女生心尖一颤。
这他妈是个狠人。
女生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呆了一秒,随即叫道。
“报告!”
“有人晕倒了!”
然后赶忙装模作样的去扶她。
谈错得以全身而退,但那女生在热死和疼死之间,毅然选择了热死。
谈错后脑勺落了个小小的伤口,围着额头缠了一圈厚重的纱布。
这下格外多批了她两天休息假。
她计谋得逞,提着一袋药还顺带买了根雪糕优哉游哉进寝室的时候,震惊的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一个人。
冯迎正坐在下铺的书桌前吃零食,面前立着一个平板,正在追剧。
谈错楞在门口,两人视线交错,显然都很意外。
“你怎么没去军训?”
“你怎么回来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谈错率先解释。
“没吃早饭,低血糖,晕了。”
冯迎也解释。
“我爸打电话给辅导员了,我皮肤敏感,晒太阳就过敏,起疹子,所以每天早上点个到,不参加军训活动。”
当真是个公主。
不知怎么的,谈错想起自己好几次跑辅导员办公室请假都告吹,听她这样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脸上假装平静,摸上了床,没再和她说话。
拿出手机,问林朔的行程。
她自作主张的给他们定好了酒店,还是上次那个地方。
那五百万像一块石头压得她忧心忡忡,另一边又隐隐期待林朔来比赛后的结果。
表面上一切如常,只是令谈错万万没想到。
陆琴上吊自杀了。
比赛那天,林朔他们并没有来。
无论是心中的不安还是期待,都像顺风刚起飞的风筝,还没到半空扑腾两下就摇摇坠机。
身边已经人群四散,挤挤攘攘簇拥着往会场外走。
谈错不甘心的拉过一旁的工作人员,满脸震惊。
“这就完了?!”
那男人被他拉着袖子蛮横的一扯,有些生气。
“不然呢?!自己不会看嘛!”
谈错试图解释。
“不是还有一个乐队没上吗?”
男人哦了一声反应过来。
“哦,他们没来,自动弃权了。”
玩她呢!
林朔这狗东西!
谈错站在原地气得发抖。
打过去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没挂。
就是没人接听。
谈错一下就想起他这段时间和李剑一起折腾那些二手相机,转头就给李剑打了个电话。
这人倒是接得快。
李剑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
“谈错!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对方的声音充满隐忍的怒气,像暴风雨来临前的临近。
她问他。
“林朔呢?不要以为不接我电话,我就拿他没辙了,信不信我马上请假回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
她冰冷冷的语气一下把李剑问懵了,他反应了两秒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啊,我也开学了,这两天在军训,今天还没和他联系过。”
刚说完,谈错就听见话筒里传来一声严肃的喝令。
“五排第三个!干什么呢!”
李剑的声音慌乱的响起。
“那个谈错、我先挂了。”
谈错听着手机的嘟嘟声,想也没想就转头打给了靳成。
没响两声就被接起。
不知道对方再哪里,环境很安静。
谈错声音很平静,想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解释一下、解释一下,为什么没有来。”
头顶上方的红色提示灯闪得让人烦躁不安。
靳成盯着站在急救室门口一动不动的人,好半晌才艰难开口。
“林朔家里出事了。”
.......
明明得知林朔要去比赛,临走前还送他到门口。
还好他们几个开车没跑多远。
或许是天意。
林朔的身份证忘了带,又折回家取身份证。
一推门就看见悬在客厅房梁脸色酱紫、已经快断气的陆琴。
车子当即掉头,拼了命的往医院赶。
好在最后勉强捡回一条命。
但人从手术室出来后又进了icu。
最终结果如何还是要靠天意。
林朔摸光身上所有的口袋,就连icu病房押金都少一半,不得不跟一旁的倍思和靳成开了口。
三个人才勉强凑齐。
林朔的笑容有些苦涩。
“对不起、害你们没法去比赛。”
靳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读懂了这笑里的苦,有客气礼貌、有无可奈何还有绝望。
他第一次知道。
人还可以这样笑。
笑还可以这样表达。
在生命面前,比赛再重要能重要哪里去呢。
道理大家都懂。
但他还是说了对不起。
这句道歉认真又沉重。
让他险些受不住。
看他这样,心里拧得难受,情绪万分复杂,滚了滚喉结,隔了好久才说了一句毫不沾边的话。
“你没必要说这样的话,我知道你这些日子扛得很难受。”
喉咙里有什么咕噜噜往外冒,一股子酸涩味。
“你可以哭的、林朔,就算是男的,哭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直勾勾的盯着林朔。
“但你别笑,你这样冲我笑,我觉得特心慌、特难受。”
明明是个十八九岁的大男孩,两个月前的洒脱率性一个暑假全被磨没了。
此刻的他就像个被掏空的玻璃罐子,摇摇欲坠的放在桌子边缘。
似乎下一秒就要立不稳,落到地上,四分五裂。
林朔不说话,只捏着手里的现金面无表情的往一楼缴费处走。
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多生病的人。
医院的走廊里、门诊厅、窗口处,甚至连小角落,都来来往往挤满了人。
交完了费,忙活了一天,他在这里甚至找不到一个留给他的座位。
压抑一天的情绪顿时犹如开闸的洪水,一泻千里。
林峰出事他没哭。
陆琴被骗欠巨额债他没哭。
甚至陆琴自杀从抢救室推出来他也没哭。
偏偏因为一把椅子。
林朔哭了。
明明。
明明找到了靠谱的生财之路,明明生意在好起来,明明还债根本不是什么问题,林朔甚至憧憬着,不久后债款还完,林峰也被纪检委问完话放出来,未来一片光明,什么都会好起来。
他再也不和林峰对着干,林峰不让他学音乐,那就不学好了。
林峰要他出国读金融后回来帮他,那他就出国读书,回来帮他。
他尽可能的使出浑身解数,但通往光明的路途中间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到底忽略了什么细节,导致今天的悲剧发生。
他无从得知、也深感无力。
靳成和倍思见他久久不归,找出来的时候见人正弯成一团,紧贴着墙壁蹲在医院的大门入口处。
整个人缩在一起,头深深的埋进膝盖,像一个石雕似的蹲在哪里,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尤其显眼。
倍思想要过去,被一旁的靳成拉住。
“让他一个人静会儿。”
本来以为出了这样天大的事,林朔要缓很久。
但到了酒吧营业的时间他照常来了,进门的第一时间就摸进后台找老陈。
听见他答应以后答应做营销陪酒,老陈笑得合不拢嘴。
“早那么想你银行卡里的数都多出五个零了。”
随即拍拍他的肩膀。
“不过嘛~现在也不迟。”
林朔点了根烟坐在一旁闷着抽,又提出一个要求。
“我要预支接下来一个月的薪水。”
这情况还是第一次见,老陈夹根烟靠在桌子边缘好奇起来。
“你最近是养了什么吞金兽,又是改主意下海做营销,又是预支工资呢”
他平常就吊儿郎当惯了,加上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摸爬滚打了多年。
上下看了林朔两眼,心里猜测的内容就像跑了调的谱,偏得没边儿。
“你——不会是沾了那东西吧?!”
他花容失色,瞳孔地震,目瞪口呆的看着林朔等待一个答案。
这人平时就总是一副靠不住的样子。
“得!得!”
林朔有些无语。
“不愿意预支就算了,不用这样编排我!我想其他办法。”
听这口气老陈不干了,语气骂骂咧咧,但暗含关心。
“老子给你预支钱,问问都不行了,不乐意就滚蛋。”
林朔狠抽了一口烟吐出来,垂着头闷了半晌才开腔。
“家里人在医院、icu重症。”
话虽简短。
却够沉重。
老陈一下收起不着调的样子,不再为难。
“那我给财务说声,预支两个月吧,那地方每天一两万,一个月工资够啥。”
老陈这话倒提醒了他。
交完病房押金,他现在身上连吃饭钱都没有了,就算预支工资,也只解燃眉之急。
要是在两个月前告诉他,自己会因为钱窘迫到这种程度,他自然是不信的。
将指间的烟屁股一下弹飞,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开口问老陈。
“除了在你这里卖酒,还有没有其他来钱快的法子?”
老陈偏头盯了他半晌,思忖片刻摸准了他心里在想什么,躲避似的转身准备离开。
“没有!”
“我记得你以前提过朋友赌车的事,你可不——”
他话没说完就被老陈激烈的打断。
“不可以!”
林朔不依不饶。
“我想试试。”
老陈回过身上前来一把揪住林朔的衣领,无比生气。
“你疯了!”
他恶狠狠的看着他。
“那他妈都是不要命的跟不要命的玩!”
“你以为赌的只是钱吗?”
“还有命!”
他像看着自家孩子一样不争气的拿手猛戳他的肩头。
“你才多大!嗯?!就敢跟我提这个!”
“再说你车都卖了,你现在拿什么去赌!”
“到了上面,各凭本事,我也保不住你。”
林朔坚持。
“车可以租也不需要你保,你把我引荐过去就行。”
老陈摇头,态度不容拒绝。
“不行就是不行,没得商量。”
他一脸忧心忡忡的看着人,满口过来人的姿态劝诫。
“你还小,不知道快钱这东西碰不得,日子嘛,挣多挣少都是过,熬一熬,生活总会好起来,没必要没钱去卖命,我不能送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