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短暂的夏天稍纵即逝，满月节已近在眼前，还剩最后一点夏日的余火灼烧着小镇。自从绒山和红桃兄妹离开镇子后，不破染月变闲了许多，她拿着雪绘留下来的半块晶石琢磨了许久，倒是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
这块晶石外貌宛若烧焦后留下的木炭，颜色极深几乎不会反光，但同时硬度很低，稍微用点灵力便能剥落下一层壳状的东西，让染月想起了很久以前山见泽的家里，自己曾匆匆犯过的一本老书上记载的东西。
“「奇阙」，北境稀有的矿石，开采点很少，资源已空现今几乎绝迹……老爹说那本书是哪年出版的来着？”染月抱住了头，“啊想不起来，不管了！反正起码五六十年前就差不多没有矿源了！作用，它的作用是……”
没有细读过加之时隔已久，有关「奇阙」更详细的信息，想破脑袋她也不记得了。
“还是得问内行人啊……那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回镇子？” 反手把石头丢回桌子，不破染月仰头倒在床上，伸手去摸床头放着的手机。
上次联系上绒山已经是两个多月前了，她提醒对方在镇子郊外遇袭的两个人和朝雾家关系匪浅后，绒山就杳无音信，艺术馆也不见红桃回来过的痕迹，只能按先前红桃提过的来想——兄妹俩去了母亲那里，满月节后才回来。
不破染月找到联系人点进去，满屏幕只有自己发过去的话，对面没有一条回应，而且消息框右下角还是未读记号，说明绒山甚至连消息都没看过。
“妈的这怕死鬼不会是把我屏蔽了吧！？”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染月骂了一句，翻身下床去敲隔壁房间的门，“一柳姐？”
一柳鸢恰在此时开了门，她穿戴齐整、妆容精致，一看便是用心打扮过的，整个人在妆点后更是美得不可方物：“怎么了，我赶着去约会呢。”
“又是约的网友吗？”
“嗯哼，过两天就是满月节了嘛，今天这位如果通过考验的话，刚好留下来一起过节。”
“那行，你忙，我去楼下找别人吧，你小心迟到。”染月耸了耸肩，顺势打开了家门，也不换鞋，就穿着拖鞋下楼。
一柳鸢看着她格外居家的着装和最简单的扎发，身上似乎还是条睡裙：“不用值班的日子你就这么在家宅着吗？”
“镇子上哪有什么好玩的……再说我现在变得很容易疲惫，没精力啦，在家瘫着省力气。”
“疲惫？你又没摄取够生气？”一柳鸢语气有些急了。
“哎呀没事，这两个月收成差，等后面好点我肯定……”
暮夜山崖的自杀者就是“收成”，要供镇上所有游灵维生，收成差的时候生气的存量自然比较紧张，原本不破染月的需求量很大，一个人能比得上五个游灵，但当她发现自己就算处于缺乏生气的状态也不会魂魄离体后，就经常把自己那份省出去了。
这事只有作为室友的一柳鸢发现了。
“明明是看天吃饭，你心态不要太好。”一柳鸢眼珠转了转，“虽然店长明令禁止游灵偷窃生气，但其实要是有活人知道内情，自愿供奉就不算在规则里……”
“或者做得不动声色一点不被发现就行。”
“你胆子比我想得还大啊，难道早有目标了？”
“算是吧。”不破染月默认，她早想好要坑绒山一把，只是两个月前碍于他没恢复过来，这两个月没见到人影才没能实施。
“还是有人自愿更方便，而且你一提绝对有人上赶着就来了。”一柳鸢挤眉弄眼地暗示，
“什么上赶着？”
“诶，我车来了，先走了。”
“……拜。”还是没想明白刚才那句什么意思，但一柳鸢溜得太快，没法抓着她问清楚。
在原地站着看人上了车，染月转身走向咖啡店的大门。大片的玻璃映照着今日阳光的反光，她推开门，才看到玻璃墙后站着正在擦靠窗桌子的四谷莲。
“嗨喽，你今天值班啊。”
“对，木间姐和我换了一下班。”
“那她不在？我还想借下她手机的。”
“用我的吧。”四谷莲放下了抹布。
“不行不行……算了试一下也行。”染月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接过手机，“多少来着？0310？……开了。你设四位数密码有点太短了吧，随便一听就记住了。”
“没事，还好。”
“给绒山发消息他一直未读，我刚刚在想他是不是把我的号码给屏蔽了，所以借下别人的号码试试。虽然我猜他如果拉黑我，估计也会一起拉黑你……”
“为什么？”
“这还用说？他眼里我们俩当然是狼狈为奸，必须打包处理才能眼不见为净。”她想也没想地回答，然后轻轻打了个哈欠。
“唔，但是拉黑了的话消息是发不出去的，会有个红色感叹号。”
“嘶……那，那么多未读，一个现代人会不看手机吗？”
“也许是他走的时候就根本没带手机呢？”四谷莲好像想起了什么，“那天晚上，就是朝雾雪绘来的前一晚，我回家的时候，远远地在路边看到了绒山，他当时是挺急的样子。”
“就是我‘通风报信’的那晚。”
“对。”
“噗嗤。”不破染月没忍住笑了出声，“想到那家伙收到消息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连夜跑了，一下就就觉得心情舒畅了——手机还你。”
“很盼着他回来吗？”
“也没有，只是事情不在掌控里让我不自觉有点焦虑，不把誓约完成总感觉有点心慌。虽然知道红桃说过满月节后他们就回来，不过联系不到人还是……我有点控制狂嘛。”她坐了下来。
“这不算控制狂，正常情绪而已。”四谷莲终于慢腾腾地擦完了桌面，“要不要喝点什么？”
“茂泉前辈在叫你。”指了指他身后。
“来了！”他回头应了一声，又俯下身看着染月的眼睛，小声说，“等下我给你做杯甜的。”
沐浴在透过玻璃窗照进店里的阳光下，不破染月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她晒着太阳、看着窗外的街景，很快感到了上涌的困意，顺势就倒在了桌子上。
等十分钟后四谷莲端着特制的、普通人喝会被甜腻死的饮料回来时，不破染月竟然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么困？”在她身边转了两圈，不知道是该叫醒还是怎样，他一时竟觉得无从下手，茂泉如园又招呼了两声，于是四谷莲把饮料放下，回后厨帮忙了。
趴在桌上睡觉，不多时手臂就被压麻了，不破染月悠悠转醒，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视线落到眼前这杯饮料，冰块已经化了大半，液体被晕染成漂亮的淡粉色，她端起来尝了一下，果然是自己现在会喜欢的味道。
店里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比起刚才进来的时候，此刻座位上已经坐满了人，四谷莲和茂泉如园都一副忙不过来的样子。
“这种怪味也能调出来，技术真好……”三两下将剩下的饮料全部喝掉，染月把桌上的水渍擦去，带走塑料杯，安安静静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