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羽还在结界里生死不知、度鬼狩马上就要到了，绒山连一口气也没时间多喘，拔腿就往体育馆跑。灵力震动的余波扑面而来，属于不破染月的灵力对他来说也有着极强的压力，压住心底本能的恐惧往中心赶去，眼前她正持着霜刀以一人之力在三个人中间游走，速度快得整个人只剩残影。
他们的旁边还有一个……
“乌羽！！”
战场之外的那个人闻声回头，斗篷下露出的半张脸上生着长长的疤痕，只有一只完好的眼睛。
“——你快走！度鬼狩也来了！我会拖住她！”
“你先闭嘴！”绒山「双泷」在手，直接杀入战场中央。
他和不破染月的配合颇有几分韵律，有他从中分担，三个斗篷人的命迅速被收割。
“我看到他只有一只眼、腿也不灵活，猜到是乌羽就没有把他卷进来。”不破染月收刀入鞘，胸口挂着的信物里，生气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身体。
“多谢！”绒山过去扶起那人。
“你们……？”
“有共同的敌人，是战友。”绒山言简意赅地安抚乌羽，抬头看向不破染月，“好消息，师姐解决了，坏消息，有个更麻烦的人。”
“还有，四谷莲失去踪迹了。”
“是那个更麻烦的家伙干的，她是操纵空间驭灵术的高手。”
“啧。”她捏着霜刀的手微微用力。
不破染月为了复仇，绒山为了妹妹、为了活命，他们两个都有不后退的理由，而四谷莲呢，除了缺失一点点灵魂碎片，可那也不值得他拼命。所以在安排计划时，不破染月将他放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绒山对此也毫无异议，他真心希望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这个单纯的家伙能活下去。
可度鬼狩不是什么简单的意外，这是个能让他们都送命的意外……
“再麻烦，只要杀掉了，也就迎刃而解。”不破染月擦掉溅到脸上的鲜血，语气中杀气纤毫毕现，“都走到这里了，最后一步，你总不会迟疑吧？”
“当然。”绒山扶着乌羽坐下，“你先休息一会儿。”
比过往任何一次都要深重的寒意充斥着结界的每一个角落，他们眼前的空气被撕开一道裂缝，白色长发的女人从裂缝里慢慢走出，她纤长的手指抓着银色头发——四谷莲满脸是血，昏迷不醒地被她拖在地上。
“晚上好。”她松开手里的头发，把四谷莲随手扔在一边，然后冲着这边的三个人行了个相当标准的礼，但这礼其实只针对那一个人，“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女孩。”
“你认识我。”不破染月肯定地说。
“今年二月我们见过的，在秋夜府的一家餐厅里，你给我端上了一盘很难吃的菜。不过你很漂亮，所以我没有当场就杀掉你。”度鬼狩摇了摇头。
“……早知道就在菜里吐口水了。”
“虽然见到你很意外，不过总算让我有机会问问：比起突然死在陌生人手上，‘列车出意外脱轨了’是不是更好接受呢？”
“原、来、是、你。”虽然早就怀疑那并不是一场意外，但此刻突然得知原因，凶手正站在自己眼前，不破染月仍然觉得怒火滔天。
她的十九年，她在北境风如刀割的冬季得到的那丝救赎，朝着盛大阳光急驰向前的期冀，一切的一切都被这个人轻描淡写、玩弄般地抹去了。
空气一时被她沸腾的灵力猛烈挤压而发出爆裂声，不过很快她深吸一口凛冽的寒气，让自己重新冷静了下来。
“但我很惊讶，一个没有觉醒的人化成游灵，怎么会变得这么强大？”
“砍掉自己一只手我就回答你，很划算的，童叟无欺，砍吧。”不破染月认真地建议。
“你的条件没有诚意。”度鬼狩冷哼。
“你脑子没问题吧？我没见到你就砍你已经算很有素养了，还真想我乖乖回答问题？我刚是在骂你！”不破染月现在感觉自己被这种人杀过一次很是耻辱。
“确实听说度鬼狩是个思维很奇特的人，很多腐烂之众都被她气得动过手……”绒山小声补充背景知识。刚才趁着两人对话，他的手在身后悄然握住了「双泷」。
不破染月余光看见了，她知道他的意思，等下就由她仗着速度来牵制度鬼狩，而绒山趁机给对方致命一击，这配合他们演练过无数次了。
二对一，只要在度鬼狩用出空间驭灵术之前的瞬息攻击到她，他们就有胜算！
下一刻，不破染月消失在原地，飞身欺上，霜刀正面劈向度鬼狩的脸。
度鬼狩的反应比今天遇到的其他腐烂之众快上太多，即使有至强驭灵术加持的染月，飞身一瞬比眼睛还快，但度鬼狩不仅接住了这次劈斩，还直接徒手抓住了霜刀。
“快是很快，但你怎么这么没力气啊？”她笑，另一只手扬起一阵灰似的雾，在一旁准备冲上来的乌羽便无声倒下了。
不愧是腐烂之众里最棘手的几人之一，霜刀竟然破不开她的护体灵力。不破染月又一次遗憾血烟不在手里，但她动作没有半分迟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闪身躲开对方的反击。
绒山紧跟着贴了上来，「双泷」以旋力猛攻，坚固的护身灵力显出碎裂的痕迹。
见状不破染月心领神会，她没法给度鬼狩有效的攻击，但为保绒山能多次得手，她心下一横，就连生前用起来也有所顾忌的至强驭灵术术式便使了出来。
比起控制自身感知时间的术式，控制对手的术式要更加艰难，以游灵之躯使用，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燃烧为数不多的生命力去换一个瞬间。
“三秒！”
听得这声大喊，绒山骤然发现度鬼狩的动作慢了下来，原本自己只是勉强应对，此刻也变得能轻松拆招，知道这是机会，他立刻爆发，在三秒内彻底击破了度鬼狩的护身灵力。
「双泷」得手！
不破染月握着霜刀横斩，在度鬼狩后背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她轻飘飘地倒在了地上。
胸口信物里的生气此时也恰好流尽最后一滴。
最惊险的时刻过去，此时绒山才想起——度鬼狩为什么没有用她最擅长的空间驭灵术？
“我还要多谢你，度鬼狩。虽然你杀过我一次，但没有你或许我永远不会是此刻的我。”刀刃靠在对方的脖子上，染月低头对她说。
“哈哈哈哈哈，你竟然感谢我！不要以为自己已经赢了！”度鬼狩咳出了一口血，“浅井绒山！你的好师姐海界平也给你留了后招啊，她刀刃上的毒，难道没有渗进你的灵力里吗！？你最害怕的东西——”
成为腐烂之众的一员，出卖灵魂，最害怕的当然是……失去对自己的控制权。
绒山跪倒在地上，眼白被一种迷雾般的黑填满，「双泷」从手中掉落。
针对魂魄的毒药。
不破染月立刻伸手去探，绒山的气息紊乱不堪，至少是没有战斗能力了。还没等她重新补给度鬼狩最后一刀，回头时躺在那里的人却已消失。
是空间驭灵术！快躲！
绒山想提醒，却说不出任何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不破染月因为自己毒发而有瞬间的疏忽，然后情势反转，她被度鬼狩用匕首架住了脖颈。
“小美女，如果再杀你一次，会不会更加谢我呢？”
“两次会互相抵消的，建议不要杀这样能保持我的感谢。”不破染月竟然还有心耍贫嘴。
“如果不是之前被那银发小子伤到了我的异界空间，游戏早就该结束了。”度鬼狩说，“他虽然顽强，但通灵武器却被我折碎。”
不破染月听出了什么，度鬼狩解决四谷莲时也付出了代价，所以她没办法自如地用自己最擅长的空间驭灵术……余光里那个倒在地上的银发身影也好似动了动手指。
绒山的师姐海界平已死，她身上四谷莲的灵魂碎片，已经回到了他这里！
“时间和空间，某种程度上是一体两面的。切下你的灵魂来用，能不能帮我突破修行的那层阻碍？”度鬼狩的声音兴奋起来。
一体两面啊……真想再谢谢你，在这时候还能点拨到我！
生气已尽，不破染月却顿悟到新的术式，燃起灵魂中仅剩的生命力，在她之前从未现世的至强驭灵术，此刻第一次显露于世间。
“四谷莲！”
随着一声呼喊，如同移形换影一样，原本趴在地上的人出现在了度鬼狩身后。
折断的半把宽刃刀从她的后背一穿而入，狠狠地钉在心脏上。
“「沸雪」说，他不劳你费心了。”四谷莲半睁开的眼瞳里，金色流光溢彩。
狠狠地将「沸雪」拔出，度鬼狩的脸色变得灰白，她的嘴里不断咳出深红的血，整个人瘫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终于不动了。
不破染月脱力向后倒去，体育馆高耸的天花板上挂着明晃晃的白炽灯，刺得她眼睛生疼，她以为自己即将倒在冰冷的地面，下一刻却落入了温暖的怀抱。
四谷莲抱着她，看着她素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声音竟然带上了哽咽：“我们赢了……”
“你的灵魂……回来了吗？”不破染月弯了弯嘴角，她伸手想要擦去眼前这张脸上的血迹，生气干涸的灵魂却无法支撑她做任何动作，她的手很快垂了下来，意识坠入一片沉静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