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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过神山

    秋野府发生贵族叛乱的那一年春天,和国国号刚好换上崭新的“名远”。而就在展望着新的未来时,在那年冬季发生的“护秋之战“却携着乱世的烽火而来,逐渐点燃了整个国度。

    名远七年末,神山居逸上发生了极为恶劣的堕落驭灵师伤人事件,而且种种迹象表明,袭击者并非孤身一人,而是有个隐秘的组织。神山守护者、现今神血家族之首竹鹤家震怒,向整个驭灵通缉罪犯的同伙,远在早津川的朝雾家紧跟着同仇敌忾,也下达了联合通缉令。

    之后的驭灵界风声鹤唳了一段时间,也确实发现了几位身份可疑的人,紧接着由竹鹤家、朝雾家和前南大区驭灵军副统领明善弘道领首、驭灵军高层协同审间,彻底肃清了不安的因子。

    然而更多的信息,警如被袭击的人是谁、此人现状如何、为什么惊动了这么多大人物还有审问结果为何,这些却被当成了秘密被隐藏了起来。

    名远八年期间,在驭灵界风声鹤唤的时候,北境的林豆和格城分别在一月和八月各起了一场战事,规模不算大,但这却是战火向曾经国内繁荣安稳之地蔓延的预示。

    一片动荡中,名远九年到了。

    春风由南向北吹及京都平原,居逸神山的雪正在逐渐融化,只是山上仍是寒意深重。

    明善纯绕行到南面,从一条不对外公开的小路上了山。

    去年的时候,他从江前道回到了山见泽。在江前道服役的两年里,他虽然查到了些许亲生父母去世的疑点线索,但整个事情疑云重重,他无力继续追查,加之妹妹不破染月出事,于是他便暂时结束了在那边的生活,回家了。

    虽然没有退役、保留了军籍,但明善纯没再受驭灵军管辖,他以自由驭灵师的身份,帮老爹打理着事务所。只要事务所的委托没有多到必须两个人处理,父子俩就会交替着去居逸山上,每次待几天。

    今天轮到明普纯上山,把明善弘道替下来。

    他熟练地进入了神山结界,这大半年来他几乎和领地里所有人都混了个脸熟,今天遇见的引路侍者主动还和他寒暄了两句,安慰说春天到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多谢牵挂,承您吉言了。“明善纯笑了笑,走向自己要去的方向,他何尝不懂这些道理,只是事情发生在自己家人身上,老爹和自己承受的痛,旁人总是无法分担的。

    一路走来他不由自主地叹过几口气,但当看到鸟居的标志、即将走到目的地时,明善纯还是抚了抚胸口,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乐观一些,再往前,才刚踏入树丛时,他就看到屋子外的走廊上,明善弘道和竹鹤清见正站在一起说话,

    “老爹,清见大人。”

    竹鹤清见向他微微额首:“正说着呢,你刚好来了。昨天起染月情况突然有很大好转,想必醒来的时刻近在眼前了。”

    “太好了,太好了!“明善纯觉得刚才引路侍者的话真是有些灵。

    “委托都处理好了吗?”

    “没有新的了。”

    “那就先关门歇业,等小染醒来再说吧。“明善弘道说。

    距离妹妹出事一年多了,这是明善纯第一次看到老爹脸上露出真心的、轻松的表情。

    仿佛被长久的黑暗包裹过,于是不破染月有意识的时候,眼睛被眼前的光亮稍微刺了一下,她觉得眼睛有些不舒服,哼了一声。

    她这是什么运气……那个恶神仆从的灵力自爆,竟然没把她杀死?

    头脑虽然昏昏沉沉的,不过身体的控制权逐渐回来了,染月皱着眉用力睁眼,眼前是一片木质的天花板,空气里飘着有静神效果的淡香,她身体僵得很,动了动手指,碰到了一个触感熟悉的东西。

    是血烟。

    「血烟!」她想起他的灵识被引爆过,现在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没有,喊了一声。

    「在呢在呢,刚醒没多久,你也醒了啊。」

    「我们在哪?」

    「居逸山啊。]

    还没问上几句,不破染月看到这间屋子的门被拉开,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眼前。

    “大哥?“她叫他。

    那人先是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随后他的表情变换起来,狂喜涌上心头,回头大喊:老爹!小染醒了!!!”

    一向稳重的明善纯这么失态,都破音了。

    “什么!!?“屋子外有人在走廊上狂奔,下一刻明善弘道那张似哭非笑的脸也出现了,滑稽之余足见他此时有多高兴。

    两个人冲进来,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明善弘道直接扑到床边,不顾形象地跪在地上,慌慌忙忙地握起不破染月的手,只会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痛不痛?”

    “我很好。”她牵动着脸上僵硬的肌肉,笑了。

    只是欣喜满足的笑还没能持续几刻,看着这两个关心自己的脸庞,老爹肉眼可见地比记忆里风光的形象要憔悴上几分,神色和以前好像对什么都游刃有余的轻松样子半点也不一样,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中年人了,而大哥虽然没有那么明显的变化,眼下却积着一团紫青色,显然也是长久地没有休息好。

    又想起出事时那种海潮般的压力,几次跌宕起伏丧失希望,以及不可名状的恐惧……不破染月慢慢坐起身,抱住老爹和大哥,只觉酸意涌上眼眶,然后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掉了下来。

    一开始只是无声地流泪,很快她就大声痛哭了起来。

    “我好想你们,我真以为自己要死了….……”不破染月抽嗜着。

    明明只是失去意识之后一睁眼就是现在,但她却感觉自己离开老爹好久一样,好像她过了很长一段没有老爹在身边的日子,遇到什么都得自己殚精竭虑去筹谋,提心吊胆、漂泊无定、心如灰烬。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明善弘道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也是一阵鼻酸。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距离你出事已经一年多了,现在是名远九年的三月十一。“明善纯说。

    三月十一,这日子是…….不破染月觉得有些熟悉,想起来那年在列车遇难的日子正好是三月九日。年份差远了,却恰好是相近的时间,真是个奇怪的巧合。

    “清见大人呢?我昏迷之前应该是她……”

    话还没说完,余光已经看到门口一片金色的和服裙角,竹鹤清见的红发束成繁复的发警,身姿一如既往地挺拔,冷静端和的脸上也有几分笑意:“看来你已是没什么问题了。”

    不破染月想下床,反而被竹鹤清见按了回去,她的手搭到她手腕上,「护佑」之法如消融的春雷直接化进魂魄。

    “比我预想得要好上百倍,你灵力竟然还有不少长进。而且昏迷时这点丝毫探不出,醒来之后才展露痕迹。”竹鹳清见大为赞叹。

    “因祸得福。”不破染月也不知晓原因,也许是死里逃生的经历激发了她的潜能也说不定。

    “就继续留在居逸山好好休养一段日子吧,不必和我客气。“竹鹤清见探查过后彻底放下心来,“之后还是让千枝子来照顾你,有什么事找不到我就找她吧。

    “谢谢清见大人。“不破染月说,心里却突然有种冲动,那两个字顶上喉头,于是她顺势问了出来,“.....我能不能叫您老师?

    竹鹤清见一惊,惊中却有喜色,

    自打多年前这女孩被明善弘道从秋野府带回来,她因为隐秘的身份,名字就已经挂上了竹鹤清见的心,再到灵力觉醒,取得通灵武器后在领地内为她开道场、指点修行……竹鹤清见没有后代、也没有收过学生,只是一视同仁地指点着所有家族内的小辈和来神山求助的驭灵师,她对不破染月的种种帮助,都称得上破例。

    十八岁成为家主,在这个孤高的位子上坐了二十多年,竹鹤清见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家族和驭灵界,世人只知她风光无限、感慨她天纵奇才,却少有人还记得,现今她这冷肃的脸,在多年前也曾是一位肆意横行于神山、只恨手不能遮天的张扬少女。

    很多年后,她在不破染月身上,恍愧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所以难免对这个女孩多了几分移情和关照,而她果然也如期盼中的那样,走上了一条无人能企及的路。

    我做不到的事,希望你可以……过去的竹鹤清见只是有这样的心愿而已。

    但如果这辈子她真的会有一个学生的话,这个人除了不破染月,她也想象不出会是其他人。

    “当然可以了。”竹鹤清见在床边蹲下来,和床上女孩期待的眼神齐平视线,脸上霜雪般的面具无声消融,“等你好全了,再同我行拜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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