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叩的新生入学仪式，阵仗做得有些大。
大到有些显得空旷礼堂里，新生们坐在台下的椅子上，不破染月抬头望着高耸的天花板，听着音响里播放着的竖琴音乐，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教堂。
“同学，同学。”有人突然从后面拍了拍她。
她坐的是女生堆的最后一排，后面本来没有人。
歪着头看过去，身后是个穿着校服的女孩，看胸口别着的徽章是二年级的学生，她手上拿了本封面花花绿绿的杂志，正一脸期待地看着染月。
“有事吗学姐？”
“我是校刊的记者，能不能采访一下你对这期新刊的看法？”女孩晃了晃手里的杂志。
“我没看过。”
“没看过！？”女孩大惊，“你在新生专栏里占了最大的一块啊。”
说着赶忙翻到第一页。
新生专栏四个字下面的方块里，附了一张大大的，不破染月的照片，下面还有几行介绍的文字。
照片是抓拍的，她抬着下巴在看别处，脖颈修长，恰好一枝樱花树枝垂落在镜头和她中间，成为了一抹粉色的前景。
“拍这么漂亮？”不破染月满意极了，“目前我的看法是非常喜欢，学姐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拍照片的人，我想谢谢他顺便要个底片。”
“可以，要到了我来找你哈，你宿舍是几栋几号？”
“3栋908。”
女孩点头表示记住了，继续去抓下一个采访者。
与此同时的北校区，即将开始二年级的一堂理论课，距离上课还有十几分钟，朝雾白夜进了教室在自己的位子坐下，前桌围了几个同学正在讨论这期校刊新刊。
“新生专栏质量好高啊。”
“什么？借我也看看。”朝雾白夜伸手。
“喏。”前桌柴生转身把杂志拿过来，刚才围观的几人也跟着围到这张桌子边。
映入眼帘的图片里，左边是个红发的女孩，凤眼凌厉，单手举着比她整个人还要大一圈的行李，表情相当轻松、走路姿势虎虎生风，她后面跟着一个外貌文文弱弱的女孩，有些追不上的样子。
“这是在帮人搬行李吧，力气挺大的。校刊记者抓拍的技术还是这么好。”朝雾白夜赞叹。
“这是星田堇，她母亲是驻山见泽的驭灵军总队长。”围观的同学介绍。
“噢，星田，我知道。”朝雾白夜对这家人有印象。
“左边这个好像是没基础的小白，没打听到什么信息，只知道是林豆人。估计是因为之前的战事有派驭灵军去，然后被发现她有天赋。”柴生说着翻了一面，“永户氏今年也送来了一个人，永户双近，朝雾你说不定认识。”
“嗯，他应该算我表弟。不过我记得他年纪好像不够来森叩……”
“那就是特招了，能通过入学要求就行。”
“柴生往前翻翻，水津说第一页的女孩最漂亮。”围观的同学催促。
“可不是因为漂亮才放在第一页的，听说这女孩是竹鹤家主的学生。”柴生翻到第一页。
这种事大家都有所耳闻，顿时肃然起敬。
“朝雾你怎么笑得那么开心？”柴生突然注意到对面人的表情。
“我认识她。”朝雾白夜看着那页照片，风从窗户轻柔地吹了进来，把书页吹动，他一把将杂志合上，正色道，“好了要上课了，回去坐下吧。”
同学们一哄而散。
“校刊再借我会儿。”
“上课偷看谨慎点。”柴生心领神会，于是没抽走桌上的杂志。
把杂志压在课本下面，翻到第一页，在课本挪动之后下面的图片露出樱花树枝，然后是女孩那个轻轻扬起的下巴和翘翘的鼻尖，唇瓣像花瓣一样绽放在春天。快要上课了，原本嘈杂的教室逐渐安静下来，微风拂过发梢，春日的阳光晒得人耳朵发热。
朝雾白夜突然想，此刻小染应该正在礼堂参加入学仪式。
——那么他要当她走出礼堂看见的第一个人。
一堂课的时间在心有所念的情况下过得飞快，但即使这么快，朝雾白夜也差点就感到坐立难安了，随着老师的那声下课，他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
入学仪式结束时已接近午时，才刚刚熟悉起来的新生们说着话，三三两两地结伴往外走。不破染月的室友叫清水鹿铃，来自林豆的普通人家，没怎么接触过驭灵，本来她想和室友结伴一起去吃饭，结果没有基础的新生们都被校长叫住，马上要去其他地方。
不破染月和鹿铃摆手让她快去，转身一个人往礼堂外走去。
“嗨，明善。”斜前方走来一个人和她打招呼。
定睛一看，这漂亮得像是女孩的少年，正是和她在居逸山上有过切磋的羽野丸。
第一次切磋输给她之后羽野丸气得脸红，没说几句话就走了。后来他们又有几次对练，起初不破染月像是对其他同龄人那样主动收了力，他察觉到了还让她不用留手，于是又是几次惨败，不过羽野丸很有天赋，几次切磋进步明显，他也没再气得脸红，还认认真真地向她求教了许多。
“你也这届入学啊，我一开始以为你今年都二年级了。”不破染月和他并肩走着。
“二年级还输给你好像更丢脸。”
“怎么会，现在二年级也找不出人能赢我吧……啊不，倒是还有个例外。”她想起了朝雾白夜。
“毕竟你是清见大人的学生啊。”
“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老师，没事就提她。所以一开始看我不顺眼哈？”
羽野丸噎了一下：“没有、没有不顺眼，那时候不知道你的实力，只是有点不服气。”
“打打就服咯。”不破染月笑，“我们肯定都分到一班，以后多多指教啦。”
看着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摆动的马尾，羽野丸想起它扫在脸上时柔软的触感，不由得心头一动：“……怎么指教得了你啊。”
走出礼堂，台阶下路两旁是几棵高大的望春玉兰，此时马上要到花期了，白色的花瓣紧抱合一，在风中曳起清香。
余光里注意到到树下立着一个人，被包裹在宽松的剑道服下也能看出挺拔的身形，不破染月不经意地将视线扫过去，看到一张熟悉的笑脸。
眉目疏朗，绿瞳深深。
“白夜！”她惊喜地叫了一声，小跑着向他跑去。
第一次见到朝雾白夜，是不破染月刚被明善弘道从秋野府带回山见泽的时候，她在车上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他酒窝深陷的笑脸。又甜又讨喜，一颗真心被满满地放在脸上，不见半分阴霾，让她从心底里温暖起来。
那也是她第一次知道，这世上真有这样不染尘埃的人。
那时候他们年纪很小，即使朝雾白夜总自诩哥哥，经常护着她，但不破染月好歹也是活过十九年的灵魂，面对着童真稚气的小孩，不免把他当弟弟看待。
但人长大起来总是很快。
白夜被接回早津川之后，两人只能偶尔见面，每次重逢他都好像会变个样子。昏迷之后再次见到白夜的时候，看着轮廓清俊的少年，不破染月几乎是下意识地问你怎么突然长这么大了。
而此时眼前，望春玉兰树下站着的白夜，与去年仲夏时他们见面相比好像又有些不一样了，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以驭灵师的视力，不破染月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他瞳仁里映着里自己的倒影，柔软眼睫下是一片绿色的汪洋，她仿佛身陷森林，被无尽的绿叶藤蔓包围。
脚下一个急刹，鼻尖蹭到了对方的衣襟，朝雾白夜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手臂。
“怎么突然冒冒失失的。”
不破染月听到声音在头顶处响起，她抬头，恰好和低头的白夜对视，更加清楚地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倒影。
透过树荫的光斑落在他们身上，玉兰花香清幽浅淡，她说：“因为太久没见了，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