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禹见两人行色匆匆跟逃离受灾现场似的，嘴里嘀咕起自己也没说错什么话，碰了碰身旁这霸总，问：“欸，她俩好奇怪啊。”
于苏宸目光还停留在出租车驶去的方向，半晌才回过头，情绪淡漠：“昨天交给你的项目资料弄好了没？”
贺禹一噎，后悔就不该问他。
前几年他跟于苏宸合伙开了家编程公司，主打设计机器人一类，奈何他就是个半吊子，平日里潇洒惯了，没什么大事一般都喜欢在自己酒吧里泡着。
今天出了这档子意外，倒也是头一回。
他本来没想把人叫来，只是自己喝了酒不方便开车，来的路上好不容易劝服这祖宗再帮个忙给受伤那姑娘送回去，结果倒好，一个两个都不乐意。
“马上马上，明儿就交你。”贺禹说。
“你和她认识？”于苏宸忽地没头没尾问道。
“谁？”贺禹一脸懵，“言昕还是蒋老师？”
“蒋老师。”于苏宸听他这称呼不由轻声重复了遍。
想起刚刚她同他那样疏离的道谢，连接张纸巾都不愿意，不免自嘲了声。
忽而就感慨起还真是时过境迁，这才几年啊，真就跟陌生人一样了。
贺禹眯起眼瞧他，试图想从他难得有点情绪外露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不是，蒋老师怎么了吗？她是我节目编导啊，你也认识？”
岂止是认识。
于苏宸又勾唇轻笑了下，低了低眼睫没再回他。
贺禹啧声："你今天怎么也有点反常？"
说完见他依旧一副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样子，贺禹摸了摸下巴做起侦探状。
也不知是在哪个瞬间，他忽地想起什么来：“你别跟我说，蒋熙就是你那白月光啊。”
闻言，于苏宸像是终于有了点反应，抬眼看他。
贺禹跟机关枪似的连连说道：“我就说你怎么那么着急非要把公司迁回来呢，这迁回来吧也不要紧，还非要迁在就读了四年大学而已的北淮。”
“敢情这是，想把人重新追回来啊？"
"不对啊，你这四年也没呆满，那肯定就是想把人追回来喽，于苏宸你还真挺长情啊。”
“......”于苏宸眼神又淡几分，冷冷开口呛他，“你话不是一般多。”
“比起这个我更关心你。”贺禹丝毫不在意，说完想起另件事，暗叫不好，顿了顿，犹犹豫豫的。
好片刻，他还是说道：“不过我劝你啊，追回她的话就算了吧，人有主了，我看他们感情挺好的，指不定人也早把你忘了。”
于苏宸像没听清：“什么？”
“我上次去节目组见制片，碰着她了，组里的人都说他俩是一对。”
贺禹正了正色，认真看他：“你看啊，人没你也过的挺好的，就你还走不出来。”
他们站的这块儿是出入口，穿堂风一跃而过，打在身上竟夸张地带起一阵寒毛直立。
救护车鸣笛至院门口，医护人员从里头匆匆跑出来接待，两人都赶紧往旁站远了些。
喧嚣过后又是寂静，无人知晓是谁的心里泛起了哪些波澜。
贺禹是好半晌过后，才听见身旁人低低开了口。
“跟我没关系。”
——
一大早，《怦然》节目组紧急召开了相关会议。
节目录制的小屋是嘉宾们需要待上一个月的地方，没了拍摄地相当于前期的所有准备全都要重新来过。
一档节目的筹备需要各个环节的配合衔接，目前适合录制的拍摄地点有些难找，众人都有些头疼短时间内若是找不到后续将要如何。
会议结束时已经临近午饭点，制片人吴嘉轩是蒋熙的大学学长，二人一直搭档同档节目，关系较旁人都要熟悉些。
吴嘉轩收好会议本，拍拍还在工作的人：“先去吃饭吧，其他的待会儿再说。”
蒋熙刚找了商务部的人帮忙，这会儿正沟通所需要求，头也没抬地应了声，压根没想起身：“你先去，我马上来。”
吴嘉轩也不勉强，转头去喊其他人。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蒋熙的键盘声，商务部的人发来张房子图片，说是节目的赞助商之一，当初谈合作时去过他家，环境不错可以选作拍摄地。
蒋熙道了谢，看过房子的大致信息后将图片发到工作群，又发了几条消息后才终于放下心。
昨天的感冒有加重的趋势，她打算下班后去趟医院。
手机里叮叮叮的消息不断弹出，大概是群内的同事有了想法，蒋熙拿起，没想会是言昕发来的。
社交拽姐言女士：【余记不外卖，你回来能不能带份给我。】
Jxx：【好，但我下班得去趟医院挂个点滴，你得多等会儿。】
言昕直接打了通电话来：“挂点滴，你怎么了嘛？”
蒋熙：“有点低烧，我怕再不去后续影响工作。”
“倒也不用这么工作狂，休息几天又没事。”言昕说。
“怦然小屋没定下来我放心不下。”
言昕习惯了她一向以工作为重，嘱咐了几句多休息便挂了电话。
出去吃饭的同事恰好回来，众人商量了下，定好半小时后由蒋熙带着陈倩出发去聊合作。
“蒋老师，我觉得城郊这栋房子装修很精致欸，而且空气也好，到时候真能拍摄的话应该会很舒服。”陈倩从上车起念叨的声音一直没停下来过。
蒋熙上车就犯困，没什么兴致的应着。
“我已经和房东联系上了，他正好在家。”陈倩说，“就是他这头像黑乎乎的感觉会是个不太好说话的人。”
“蒋老师，到时候真的我主负责去谈吗？”
蒋熙闻言终于睁眼，大概是长时间没开口她嗓子又干又哑：“嗯，你不用太担心，我会在的。”
陈倩：“那就好。”
半小时后，车子抵达城郊。
房子是栋奶油风的小洋房，听说还是房东前几年特意回国并亲自参与的设计。
透过未关严的门缝往里瞧，院子面积很大，最角落处开垦了片田地，颇有闲情雅致地种上了当季的蔬菜瓜果。
顺着蜿蜒的藤曼往旁瞧有棵粗壮的桃树，正逢开花的季节，盛开的花瓣下摆着一架奶白色的秋千。
房东提前说了可以进来，陈倩早已按捺不住好奇心推门而入。
蒋熙落她一步，不知怎得，一踏进这院子便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袭上心头。
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可又说不清到底是在哪儿见过。
陈倩已经进了屋子里，瞧她还在后头，大喊了声：“蒋老师，快进来呀。”
蒋熙闻声收回飞走的思绪，快步跟上。
没多久，房子的主人大概是听见她们二人的声音，转角的楼梯口传来缓慢的脚步声。
蒋熙还在看周围的陈设，等抬头看清已经停步在最后一阶台阶上的人时，猛地僵硬在原地。
“你好，请问是于苏宸于先生吗？”陈倩问道。
不同于昨日那身矜贵打扮，于苏宸此刻着一身暗色卫衣搭配休闲裤，模样瞧着是刚睡醒的样子，姿态懒散随意地靠着身后楼梯，闻言只抬眉应了声。
有些不耐烦。
嗓子好像又干痒了起来，蒋熙躲闪开他直直投来的目光，只觉头一次这般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如芒在背。
陈倩做足了功课，从包里拿出合同，将开出的条件讲的仔细清晰，蒋熙在一旁安静听着，足足降低了存在感。
“于先生，若您同意此次的合作，相信您一定不会后悔，要您这边还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尽管提出。”陈倩说。
于苏宸懒懒靠着沙发椅背，手里的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橘红色火焰亮起又熄灭，他好像压根就没再听的样子。
约莫好片刻过去，蒋熙终于受不了静默的状态，抬眼，与他迎上视线：“于先生，您一直不说话是还有什么疑问吗？”
金属质地的打火机在她话落后啪一声盖下，于苏宸看她，几秒，唇边扯了丝讽笑：“我要说这些条件我都不满意呢？”
“于先生您可以再考虑一下，我们是带着诚心合作的。”陈倩在一旁回道。
又是一阵静默，果然还真是如陈倩所说，这人不太好说话。
陈倩拉拉蒋熙袖子，示意接下来要怎么办。
蒋熙紧握拳，因为没预料对方会是他所以一时也乱了阵脚。
他早已不是记忆里那个会一再纵容她的人，这么久没见，他气质越发成熟，也变冷漠了。
“您可以提条件，我们会尽量满足。”蒋熙说。
于苏宸闻言挑了下眉骨，拾起目光一点点看向她，眼神凌厉淡漠，像是没了耐心继续下去，直言开口：“这房子是我和妻子的婚房，借你们用了，我怎么向我妻子交代？”
似是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炸开，蒋熙没能压制住自己的惊愕，下意识脱口：“你结婚了？”
她鼻音很重，说话时还带了点颤音，像是就在等看她这反应，于苏宸一秒便藏好那黯下的一分目光，而后丢了打火机在茶几上，清脆的嘭一声响起。
他长腿交叠，手肘抵向沙发扶手，骨节修长的手指也不知从哪儿摸了根烟出来，漫不经心往鼻子下轻嗅，好笑道：“蒋老师还有打探人私生活的爱好？”
意识到失态，蒋熙垂眼，指甲快戳进掌心：“我没别的意思。”
“既然你不想合作，那就算了。”蒋熙起身，再待不下去，“今天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另一边察觉气氛不对的陈倩良久才反应过来，欸了一声想说等等，没等开口，先听沙发上的男人开口叫停。
“蒋熙。”
他声音里带了点压迫的意味，像在故意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
“我说过，你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