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程雨杉之前就觉得沈耀的护腕戴在手腕的位置，怪怪的。

    现在结合边晓晓所描述的先后语境，她大概知道沈耀身上发生了什么。

    可是，沈耀在桄桄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后的每一步都表现得稳重而又成熟，对桄桄和她都是又好又温柔。

    很多时候，程雨杉觉得沈耀无所不能，其实沈耀比她还小几个月呢！

    在她和桄桄面前的沈耀，真的很努力了。

    空旷的急诊病房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沈耀的声音清晰无比，“我的爸爸为了面子对我要求高到极致，我的妈妈很多时候看着就像偏疼小儿子的继母，亮亮是我妈为了挽回长期惯性出轨的我爸的产物，而我，之前会自残，需要靠药物入眠，克制激烈的情绪，程雨杉，这就是我的家庭和我。”

    沈耀的爸爸程雨杉在电视和报纸上看到过，在鸣龙，沈浩是学校家委会的副主席，还赞助了学校诸多仪器，甚至还有一个以他公司命名的奖学基金，是个典型的成功人士。

    沈耀的妈妈程雨杉也看到过一眼，看着就是生活优渥，气质及佳的，差不多的岁数，蒋梦瑶比许俏起码年轻十岁。

    常年考第一名，才艺俱全的大儿子，看着乖巧可爱的小儿子，这似乎是个写在童话故事中的家庭。

    这种家庭的不幸福藏在花团锦簇的幸福下面，程雨杉看着沈耀腕间已经极浅的痕迹，所以沈耀才会表现得这么隐秘而又压抑吧，他一刀刀划下去的时候，很痛吧。

    讲些家庭多么窒息的细节是没有意义的，对于已经走出来的沈耀来说，他尽可能用最精炼的语言描述事情，“找的省医院专家开的药，吃的西酞普兰，帕罗西汀，我有一年半的服药史，所以要直接断副作用大概率会比较大，因为中途断了一次药，今晚恰巧吃了药，引起的一系列副作用，头晕，心跳加速，因为心里恐惧，所以产生了幻听，那天在棋牌室她看到过我，我以为她会和你说...”

    “我发现我总是跟你的同学朋友们产生矛盾，禹洋，李燃，边晓晓...”沈耀接着说，不过没有前两个，程雨杉未必会和他产生交集，矛盾也就矛盾了吧，学生时代的矛盾并不难解决。

    “好了，你以后不会恐惧了，我已经知道了。沈耀，你说我们两个小苦瓜怎么会养出小甜瓜的？”看着沈耀语气低落，情绪黯然的样子，程雨杉想着即使安慰是苍白的，那也还是要安慰的。

    可能是自己的成长经历中没有得到过夸奖，所以程雨杉对于夸别人这种事极为生疏，心里反复排练了会，终于再说了句：“药物影响，慢慢调整。不仅仅是未来，我觉得现在的沈耀就很棒了。唯有自渡方是真渡，沈耀，你已经自渡了。”

    说完这句话，程雨杉自己也觉得不是自己的风格，恰巧手机的闹铃响了，程雨杉伸手掀开了沈耀小腿处盖着的薄被，医生说了隔两个小时要观察患处有无肿胀等。

    沈耀看着正睁大眼睛看着他患处的程雨杉，真是挺奇妙的体验，有人跑前跑后陪着他检查这检查那，有人给他看着吊瓶是不是快挂完了，有人牺牲睡眠，每隔两个小时定闹铃检查他已经没什么大碍的伤口，明明护士会来看的...

    还有，他和程雨杉都是那种永远做的比说的多的人，他撕开所有伤口给她看后，也想过她的眼里会不会有躲闪，程雨杉竟然直接夸他了，之后还不好意思了。

    “或许我们的心里都藏着小甜瓜吧，”程雨杉的呼吸打在他的小腿上，沈耀觉得略有些不自在，所以接下来的话有些断续，“再说，苦瓜富含粗纤维、维生素C、钙、铁等营养素，对人体健康十分有益。我现在很珍惜自己，也很珍惜...”

    “沈耀妈妈，这件事学校确实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万幸不是毒蛇，保险公司天亮会来，沈耀，程雨杉，你们在干嘛？！”肖主任带着蒋梦瑶到病房门口的门口就看到这一幕，孤男寡女的，举止亲密的在干什么呢？

    程雨杉猛地站起来，看起来及其冷静地说，“医生查房时说，每隔两个小时要看下沈耀同学的创口是否有发炎，肿胀情况，我，见护士没来，我...”

    “肖老师，没错，程雨杉同学是在看我被蛇咬去的伤口。”说着，同样被吓了一跳的

    这年头还互称某某同学呢，你们可真客气，看着程雨杉无处安放的双手，以及沈耀略红的脸，以肖主任在政教处，从事学生管理多年的经验，这两个人有问题啊！

    “这就是程雨杉同学吧，听老师说你是第一个发现沈耀的人，”蒋梦瑶上前一步说道，“还跟医院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消息，真的谢谢你了。”

    程雨杉已经不再把蒋梦瑶单纯定义为同学的妈妈，她看见肖主任紧张，看见蒋梦瑶她也紧张，于是她看向沈耀，用眼神询问她该说点什么。

    “等天亮，我们马上办理转到省医去，程雨杉同学辛苦了，休息一下吧。”其实头一回见未来的儿媳妇，蒋梦瑶也挺紧张的。

    怎么，你们富家太太都这么天真吗？他们是单纯的同学关系吗？可真是无所畏惧，在老师和家长前还眉来眼去的！

    虽然这么想，但考虑到沈耀目前是受伤状态，而且沈耀是预定了清北的尖子生，肖主任暂且忍了，回头他得找雷鸣说说，他们班的女同学是怎么回事？

    在雷主任和蒋梦瑶关切关爱的眼神下，程雨杉到病床的另一张空床上闭目养神，不敢动，真的不敢动。

    到了省医院，程雨杉再次跟医生和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描述了一遍晚上发生的事之后就先告辞了，等沈耀在省医观察十二小时没事后，沈耀被批准可以正常生活，家里的司机金师傅车已经停在医院楼下。

    怎么在高三这么重要的时间节点，被蛇咬去了呢，下周就要第一次模考了，太不小心了！沈耀才踏进沈家别墅，沈浩正要严厉严肃批评沈耀，沈桄已经跑到沈耀跟前放声大哭。

    “呜呜，哥哥，哥哥，呜呜，”虽然程雨杉在电话里已经跟沈桄说了一百遍沈耀没事，但沈桄想着世界动物里的蛇，都很可怕的样子，“哥哥，桄桄想哥哥...要看，咬...的伤口。”

    “医生叔叔把我放回来，就是没事了，”看着真哇哇大哭的沈桄，沈耀蹲下摸摸沈桄的头，“真的，伤口都愈合了，现在都找不到了。以后不会，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哥哥，要抓起来，”沈桄很是仔细地检查了沈耀的小腿，确实看不到伤口才罢休，“哥哥，你们没有第一时间和我说，我在的话，要抓起来给哥哥报仇！”

    “......”

    小甜瓜？这很不小甜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