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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话三处不宁静

    该怎么去形容那段经历呢?

    常听人说,眼盲的人,其他的感官都会变得敏感。听得到平时听不到的声音,闻得到平时闻不到的味道,感觉得到最细微的冷热、干湿、粗糙和细腻。就好像,失去的视觉以另一种方式被平均地补偿给了其他的感官。

    那是被林微澜尽力埋藏到深处,却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晃到眼前的记忆。

    按照程寂的意愿,白日里,他们是绝对不能在人前亲昵的。他这个人,喜欢被人关注,却讨厌成为别人的谈资。她后来细细想过,或许当时他也是真的觉得她配不上自己,所以不想在人前坐实他们的关系,不想让别人看到他们在一起过从甚密;但心里却揪着一股劲儿,或是和夏莫阳较劲,或是和他的一点真心较劲,却总是不愿意放过她。

    于是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在黑暗里。有时候是晚自习下课以后的天台,有时候是实验楼的楼梯间,有时候是操场看台背面,都是无人处。认真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偷偷约在一起的时间都不长久,长的话十几分钟,短的话三五分钟。读书赶考的年纪,偷得十分钟的浮生都已经很奢侈了。

    她总是在夜深的时候才想起这些事,这些一直都难以和人言说的事情。她每每在黑暗中睁眼,藏在感官里的记忆就会偷跑出来,轻轻地捶打她的神经。

    闭上眼就能闻到他身上冷冽的香味,不知道那是洗衣液的味道,还是香水的味道,伴随着他总是微凉的体温,被他握住的手指都忍不住变得僵直;闭上眼就能听到他刻意收住的低沉嗓音,俯在她耳边说话的时候,呼出来的温热气息撩拨着她耳边的头发,惹得半边身子都酥麻;闭上眼就能感觉到一点柔软的触感,从额头滑向鼻尖,最后落在唇上,她几乎连呼吸都忘记掉。

    所有的碎片拼凑起来,就是一颗绯红色的旖旎禁果。刻意回避的部分,几乎要把理智烧个精光。

    说不出口,光是想起来都觉得无地自容。

    “啊,这……”夏璎珞听完了她平静的描述,却久久地反应不过来,根本想象不到林微澜也会有这么离经叛道的时候,呆愣了很久,才说得出话来,“你们那会儿多大?”

    “高三,刚满十八岁。”林微澜喝了口水,语气没有什么波澜,“我后来猜的,我应该不是第一个,他后来也一定有很多个。他就是个这样的人。”

    食色性也,他向来喜欢这些具有强烈感官刺激的事情。就像纸醉金迷的酒吧是他的舒适区一样,在朦胧的氛围灯光里,沾染欲望的人都长了同样的一张脸。他隐匿在这些人里,就变得非常安全。

    “那我多少有点了解了……”夏璎珞对比了一下两个人的条件,啧啧感叹,“滥情在纯爱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其实也不是完全因为这个。”林微澜摆摆手,“不触及底线的话,我是个既往不咎的人,严格来说,不是劈腿的话,他交往过多少女朋友、交往到什么深度,我不会秋后算账的。但是,他实在是做过太多挑战我容忍限度的事情,我只是单纯忍不了他这个人了。”

    “就是彻底不喜欢了?”

    “我跟你说句实话,过去这几年我有无数次想过,能不能够再见他一面,我以为这代表着我还喜欢他。可是当我真的再见到他的时候,就那第一眼,我就明白我已经不喜欢他了。”她喝了一口水,凉水滑过喉咙,直接滑到了胃里,“我可以原谅他,但是做不到再爱他。”

    程寂一直觉得,每个人都装在壳子里。有些人的壳子是透明的,比如夏莫阳,一眼就能看穿,他那玻璃一样光洁脆弱的壳子里,装着的一颗始终雀跃跳动的赤诚之心。又比如林微澜,那是用柔软的棉花堆叠起来的繁复壳子,一层层拨开以后,是一颗水一样温润的心。他看不到自己的壳子的样子,却能够想象,应该是像水泥一样阴暗又浑浊的样子。

    所以,夏莫阳的想法总是能被人一眼看穿。在当年的开学典礼上,夏莫阳看向林微澜的第一眼,眼睛里流露出的光,让程寂在一瞬间就锁定了他的喜好。于是他顺着夏莫阳的视线看过去,却只看到一张只能算平庸的脸。女生的五官平平无奇,非要说的话,眼睛长得还算好看,抬起眼看人的时候,睫毛忽闪。

    她只是往夏莫阳的方向瞥了一眼,甚至都不是特意在看他,他却像个傻子一样红了脸。

    也就是在那个瞬间,程寂对这个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女生产生了兴趣。起初也只是好奇心,也可以说是好胜心。从小抢夏莫阳喜欢的东西抢惯了,别人喜欢逗小孩子笑,而他喜欢逗夏莫阳哭。夏莫阳的眼睛很大,哭起来的时候眼睛里盛着一包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下来。小时候,抢了东西以后,他就会偷偷地看夏莫阳表情的变化。他咧着嘴傻笑的表情会瞬时凝固,像是脑子转不过来一样,过了半天才瘪起嘴,眼里慢慢盛满泪水,再“哇”地一声哭出来。

    这样的动静往往是要惊动夏莫阳的爸爸妈妈的。程寂从来都不怕被长辈训斥,甚至期待被训斥。但从小到大,都一直很少有人训斥他,哪怕他经常和程启吵架,后者大多说不上几句就会动手。而从他有记忆以来,姑姑和姑父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重话,即使他经常抢夏莫阳的东西、经常把他惹哭。他一直都知道,姑姑是个很温柔的人。但是做人妈妈的时候,再温柔的人也会变得吹胡瞪眼的。所以在幼小的他的理解中,在乎就会生气,在乎就会哭。

    然后他就发现了,原来,没有人在乎他。而他,从来没有学会怎么爱人,只懂得怎么去抢。

    也许是一直以来见多了他的爸爸在万花丛中过,又也许是血脉里流淌着的父母风流的基因,不同于其他的少年,程寂对于男女之间那种懵懂又青涩的感觉更加敏感一点,对于感情也更早慧。早到夏莫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对林微澜的感情的时候,程寂就已经快他好几步了。

    所幸,他看人很准。看夏莫阳准,看林微澜也准。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他的预设在走,尽在把握之中。不过他到底是一个文科生的脑子,到底也有他算不到的地方。

    比如说,他自己也真心喜欢上了那个一眼平庸的女孩子。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执棋的人,却没想到最终也走进了她的棋局。在陌生的时候算计,在熟悉了之后沉沦。

    他的记性真的很坏,坏到根本都记不清身边到底来去过多少女孩子。他也以为自己不怎么记得她的事情了,可神奇的是,只要认真想一想,记忆就一迭一迭地涌出来。那些隐秘的、不可告人的、黑暗里的秘密,以及在暧昧的氛围里,他偶然见到的,她身上独特的印记。

    夏莫阳彻底乱了。他当然听懂了,程寂说一半藏一半的话里的意思。他不由自主地用牙齿啃着食指的关节。那个位置结了薄薄的一层茧,是无数次感觉到焦虑的时候,被他咬破了又结痂、结痂了又咬破而留下来的痕迹。

    他曾经反反复复问自己,是不是真的不介意她和程寂在一起过。每一次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不介意。

    他完全明白,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之所以会变得像现在这样错综复杂,说到底是他明白得太晚了。他语文学得不好,偶尔翻翻书的时候看到过这么一句:一子慢,满盘皆落索。就像是触发了蝴蝶效应,开始的时候晚了一步,到最后就输了一段人生。

    他一直都在怪自己,尤其是在重逢以后。在国外的时候,每一天都很忙。语言、环境、文化的差异带来的冲击是全方位的,起初,每天光是适应环境就已经花光力气了。适应了以后,又开始有社交,交了新的朋友,日子更是过得匆忙。一直都很忙,其实也很少想起她。偶尔想起,真的是偶尔想起的时候,他想的也只有一个问题:她还喜欢程寂吗?

    也幻想过重逢,却始终设计不好重逢时该用的表情。大概是近乡情怯,他既期待着再见,又害怕再见。怎么也没想到,时隔多年以后的重逢是在酒吧里,程寂攒的局。当时,只听说程寂去接人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陈岸,马上把旧事翻出来做了个“前情提要”,像是他们作为旁观者,能够比他这个当事人记得更清楚一样。当时他不知道程寂去接的是谁,但后来看见她的时候,竟也不觉得意外。

    他本能地觉得,他们之间还有羁绊,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像他一直觉得,即使她还喜欢程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从小到大,程寂都比他更讨人喜欢一些。他的父母总是夸程寂更乖,老师和同学也更关注程寂。而提到他,大家第一反应总是皱眉摇头,说他会折腾。可能也算是一种自卑吧,他总觉得自己哪里都是不如程寂的。于是,即使当时是他先认识林微澜,是他先喜欢林微澜,在程寂先他一子走出去的时候,他也一直深信林微澜一直喜欢的就是程寂。各中的曲直,他虽然也听到过一些,但当他每次看见林微澜看程寂的眼神的时候,所有的怀疑都会烟消云散。

    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爱人的时候是,不爱的时候更是。

    所以,酒吧重逢,当他第一眼看到林微澜的眼神的时候,在沸反盈天的热闹里,音乐声震得心脏砰砰直跳,但他心底的那个呐喊的声音却比音乐声更大:不介意。

    像是没由来的一句话,却是无数个在异乡的深夜里,他反反复复问自己的那个问题的答案:如果还有机会和她站在一起,会不会介意她和程寂过去的一切?

    在那一刻,答案已经非常明确了:不介意。

    可是当时的他根本没有想过,这种“不介意”的范围到哪里为止。现在,他的想法似乎动摇了,有了细碎的裂缝。人脑是靠不住的,记得住什么、记不住什么,可能不由人自己决定,但是身体的记忆是不会出错的,尤其是一些特别的记忆,可能往后数十年都不会忘记。

    他知道程寂说的话、做的事未必是真的,而且很有可能只是想让他胡思乱想,可即使如此,他也难免会落入程寂的圈套。程寂的话说得太过暧昧,很难让人不浮想联翩。然而,就算到了此时此刻,他心里升起来、弥漫开的感觉也依然不是“介意”。

    如果非要论的话,介意也是有的:介意他们的羁绊太深,怕深到用一辈子也解不开。

    于是,在上一个有关“介意”的问题有了明确的答案以后,他又给自己提出了一个新的关于“介意”的问题:她还介意吗?如果是,她会一直介意下去吗?

    原来爱一个人的时候,是真的会自卑的。这种时候,学历、家境、外貌、性格……统统都不作数,加分减分不过全靠对方心里的那杆秤——尤其是天平的那端站着的是一个曾经在她心里有过压倒性优势的人。他了解林微澜的坚定,也知道她的固执。但同样的,他也知道她是个随时能“想通”,并且坚决做选择的人。

    而程寂最擅长的,就是磨得人心软。他从小就深受其害。被倒打一耙背黑锅的事情都是家常便饭,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多的是“共享”的亲戚,渐渐的他的“事迹”在亲朋中传遍,顽劣不堪的形象更是从很小开始就牢固树立了。或许是性格使然,他从来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和程寂计较,就好像对他来说,给予是比索取更好的事情。

    这次,他决定先发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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