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从白日等到黑夜,雨势半点儿不见小。

    阿彩眼瞅着她伯娘让人又是送饭菜来,送热水来,甚至还派了府上的教养嬷嬷过来将一直不肯走的九儿强行给抱走。

    “夜深了,四姑娘和四姑爷早些睡下。”

    她脸上的笑容是勉强的,心里是拒绝的。

    偏偏嘴上还要说着违心的话,“我们会早些休息的。嬷嬷慢走。”

    宝书和宝瓶就不好在卧房待了,铺好了床榻,又送来阿彩的汤药,“姑娘,记得服药。”

    说话间,沈昭已经洗漱完毕,走进卧房,宝瓶放下药,躬身退下。

    阿彩本是坐在梳妆台前正梳着头发,见沈昭毫不客气躺在床上,她立刻起身,气鼓鼓道;“你做什么?”

    沈昭扯了被子搭在腰间,好像就在自己家一样悠闲自若,微笑,“躺在床上,自然是睡觉。”

    “时候不早了,夫人不睡吗?”

    “那你也不能和我睡在一张床上,你又不是我夫君,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

    “可这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夫人不想和我睡一起,大可以去别的房间。”

    “想来贵府也不只这一个房间,一张床。”

    沈昭真诚建议,给麻烦精十个胆子,他想她也不会这时打开门说要和他分房睡。

    “你,这里是我的房间,讨厌鬼,你讲不讲道理!”阿彩简直不敢相信。

    沈昭干脆闭上了眼睛,“既然夫人这么讨厌我,我不妨让夫人更讨厌我一些。”沈昭不想让了,这些日子,他处处让,这麻烦精反而更加嚣张,简直是有恃无恐。

    他闭着眼睛也没睡着,时刻注意着阿彩的动静,直到他听见了脚步声,这才睁眼看去,见阿彩脱了鞋缩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侧身望着窗外,她散了发髻,一头及腰的长发垂下,随着她侧身的动作轻轻晃动,晃得人眼花。

    他心气莫名浮躁。

    罢了,他干嘛要和一个还在生病的人计较过多,明日麻烦精若再生点什么病,这上官家的大门,他还能顺利走出去吗?

    他起身走过去,穿过阿彩的双膝将人抱起,阿彩莫名腾空,紧张不已,“你又要做什么?床都让给你了。”

    沈昭稳稳当当将人放下,见她颈下白晃晃的肌肤,顺手将被子扔在了她身上盖住,颇有点咬牙切齿,“夫人这床,软踏踏的,睡着不舒服,还给你。”

    他则是去了外间,心浮气躁,这不太像他。

    阿彩抓着被子,上头还残留着余温,她莫名脸热。

    讨厌鬼当真是格外讨厌,占了她的床,害的床榻上满是不属于她的味道。

    那是上官家常用的一种熏衣香,她从前闻习惯了,也许是这段时间都没闻到过,今日就格外的敏感,味道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

    她将被子给扔在了一旁,睡下后,又想起来枕头也是沈昭刚刚枕过的,立刻嫌弃的给扔到了一旁去。

    她且忍过今夜,明日讨厌鬼一走,她就叫人把被褥枕头全都换掉。

    沈

    “砰砰……”门外有人叩门,“四姑娘,四姑爷,您二位可有睡下?”

    沈昭开了房门,“何事?”

    外头是宝瓶引着门房的人匆匆走来,外头下着雨,纵使撑着伞过来,衣衫也已经湿了大半,“四姑爷,宫中来人在外院等候见您。”

    宫门早已落了锁,宵禁时间能出宫来寻他的,必定是……

    “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沈昭答应,他穿过多宝阁,进了内室,取过那套青衫换上,时间不过片刻。

    阿彩只觉得莫名其妙,又见他神色冷然,连一个目光都不曾给她,就也没出声,看着他换好了衣裳就要出门去,便转过身去面向墙侧。

    却有一道影子落在墙上,她没动,就听见沈昭低声同她道别,“夫人,我有事需得现在出门,后日我来接你。”

    落在墙上的影子也随着这句话的结束而远去。阿彩转过身去,就只听见一声极轻的关门声。

    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只觉着雨声吵得人很是心烦。

    后半夜的雨也不曾停歇,又打雷又闪电的,一直淅淅沥沥下到了清晨,鸡鸣狗吠的时候,也还没停下。

    宝书搓了搓,才有些热气,一场雨下来,就把秋老虎给浇灭了,清晨都有些冻得人手脚冰凉,她走在廊下不免感慨,“我长这么大,还没在咱们汴京见过这样一场大雨,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下。”

    扫地的婆子搭腔,“可不是,我刚才去厨房,听采买的李二说,今早皇城西边有座庙昨夜叫雷劈了,还起了火,要不是下雨,怕是要烧一大片房屋,今天菜也不好买,还涨了价,”

    “少说些吧,去取姑娘的药来。”宝瓶出来就听他们在扯闲篇儿,不免无奈。

    “晓得了。”宝书应声,自去取药。

    阿彩一夜都没怎么睡着,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她起床了才发现身上裹着她昨夜嫌弃的被子,却还是凉的很。

    她坐在梳妆台前梳头,想起昨夜沈昭是半夜冒雨走的,也不知道半夜能有什么事着急忙慌的要出门去。

    准确的说是整个汴京也没能有几个人睡了个安稳觉。

    幸而雨下到晌午的时候终于停了,阿彩去了隔壁院子里。

    柳沁茹正在同她母亲说话,小娃娃在床榻上睡得香甜。

    “嫂嫂,柳伯母。”

    柳夫人一见她就满脸笑意,“孩子,快过来坐,外头雨大,可有淋湿?”自从那日,阿彩临危不乱的帮助柳沁茹顺利生产,柳夫人就特别喜欢阿彩。

    前个儿还定要阿彩收下她带了好多年的传家的镯子,阿彩怎么都不肯收下。

    阿彩在床榻旁坐下,瞧了一眼孩子,压低了声音说道:“雨快停了,我过来看看嫂嫂和您。”

    “昨个儿你们睡得可好?”

    “正说呢,这小子性格稳重的很,昨夜我们都睡不好,他倒是睡得很香甜。”柳夫人乐呵得指着大外孙说着。

    许是知道自己被说了,小娃娃吐出了个口水泡泡表达不满。

    沈昭半夜走了,上官家的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他没来前,阿彩不是去瞧小侄子,就是叫九儿缠着脱不开身,其余时候还要忙着一事。

    上官琅桦离京前也忙得不可开交,她也得趁着他回家的时候说说话。

    转眼,就要到上官琅桦离京的日子,这回是他先出发前往惠州点兵,上官青昀还要在汴京多留一段时日。

    这也是沈昭答应她,来接她回公府的日子。沈昭这回没忘记,一早就到了上官府。

    上官琅桦看着他就烦,沈昭也不想自讨没趣,请过安后就在旁边一言不发,等着接阿彩回去。

    “爹,您试了鞋子,合不合脚?”这些日子阿彩

    忙里偷闲又给她爹做了一双鞋,正正好在今晨收了边。

    “很合脚。”上官琅桦穿着新鞋走了两步,站在了阿彩跟前,抬手轻轻摸了摸阿彩的额发,“闺女,可怨我?”

    阿彩笑眯眯道:“女儿怎会怨您呢?您在女儿心里一直都是大英雄。”

    “只是您出门在外,还请您保重身体。”

    更多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转过头去,沉着脸,“小子,记住我同你说过的话。”

    沈昭颔首,“岳丈放心,小婿铭记于心。”

    上官琅桦一点都不放心。

    众人送了他出门去,他跪在上官家的老太爷,“父亲,不孝子定不会辱没门楣。”

    老太爷拄着拐站在那里,多的话再没有,只沉沉的点了点拐杖,“去吧。”

    上官琅桦翻身上了马,看过一眼骨肉血亲,再不肯多留,打马离去。

    阿彩下意识往前追了一步,很快又反应过来停下。

    上回她爹打马离京的时候,她追出去快有半条街,仍然没追上。

    这回呢?她也追不上的。甚至,她不能再去追了。

    她稳住了心神,也回过身去同家中长辈们道别,上了马车后,她就心不在焉的坐在那里发呆,也不理沈昭。

    行了快有一刻钟,沈昭沉不住气了,他原本觉着把人接回家去,就算是了了一桩差事,旁的事情也就不该他多问一句,反正麻烦精也不想他插手。

    只是一上马车,看着阿彩的脸,他心里总是不“你若想哭,你就痛痛快快哭一场,别要哭不哭的,看着……”让人心烦。

    话还没说话,阿彩就看向了他,眼睛张得大大的,眼尾泛红,很生气的样子,“谁说我要哭了?”

    “你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

    沈昭搭在膝上的手用力握了握拳头,他就多余问。又不想看阿彩的脸,干脆闭上了眼睛。

    阿彩深吸一口气,不愿再去回想从前,“我爹同你说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方才,她明明没有瞧见她爹同讨厌鬼单独说话呀?

    提到这件事,沈昭沉默了好一会儿,阿彩沉不住气,赌气说,“不说就算了。”

    他终于开口,“他也没说什么,只让我好好照顾你。”

    上官琅桦可不止说了这一句,多的他却不想提。

    阿彩鼻子一酸,压了压情绪,轻声说着,“我才不用你照顾,你还是好好照顾好我夫君的身体,别时不时身上就添新伤。”

    沈昭半阖着眼睛,“夫人怎知我身上添了新伤?夫人为何偷看我的身体?”

    阿彩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这讨厌鬼当真是讨厌,还要故意开口问,“谁叫你更衣也不背着人。”

    “谁要偷看你。”

    她撩开一点帘帐,让外头的凉风吹进来,前几日下了雨,这场雨一直断断续续下个不停,路上湿漉漉的,不少地方都有积水,饶是这样,街上也到处都是商贩,行人。

    见她赌气看也不看他一眼了,沈昭心情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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