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躁(修)

    林兮有几秒没做声,不过一会儿,说:“放心,和平结束,谁也不会被谁影响。”

    “你真是我见过最冷漠的人。”宋泊简言语带着轻讽。

    林兮内心冷哼一声,“别这么幼稚。”甩开扯住自己胳膊的手。

    看着她烟雾里朦胧的侧脸,觉得有些可笑,嘴角勾起,反问,“林兮,到底是谁幼稚?”

    她微微扭过身子,把未燃尽的烟头丢到地上伸脚踩灭。

    黑色高跟,甲片鲜红,踝骨微凸,然后本就微弱的火光顿时消失不见。

    林兮好整以暇的看过去。

    昏暗的灯光下,他戴着眼镜,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一双桃花眼看谁都深情。

    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而且永远都不会明白。”声线冰冷,像是不满又像是诅咒,林兮只觉得幼稚。

    她正要迈步的腿一僵,又回过神来勾唇一笑,仿佛没听到一般。

    捏紧钥匙抬起胳膊摆手,“再见。”

    林兮12岁得到了人生的第一台微单,拍摄星空不是她唯一的本意,只是在失去面前,她必须爱上点什么,才能面对。

    又12年过去,哈苏大师赛、格林尼治皇家天文台大赛、福纳克斯天文比赛、赫韦利亚努姆国际天文摄影……各式各样的奖被她得了个遍。

    国家地理和杂志封面也不胜枚举。

    但是爱不能让人活下去,所以得接些商拍弄口饭吃。

    虽然现在名利双收,不用再靠商拍救济自己,但是无聊的时候能找个男人玩玩也还不错。

    宋泊简就是林兮一个月以前在摄影棚认识的,

    他受邀给品牌拍摄产品宣传海报,林兮是摄影师。

    看到他的第一眼,穿着一身黑衣,清冷俊秀,从水里仰头的一瞬间,水珠从鼻梁滑落脸侧,直到锁骨。

    宋泊简有着所有摄影师都会赞叹的好身材,肌肉看起来蓬勃有力。

    如同古希腊的雕塑一般。

    只是虽然美丽但又实在虚无。

    好在林兮只喜欢他年轻的肉/体。

    可能模特这个行业实在太过内卷,他整张脸毫无瑕疵,身材管理也非常到位。

    八块腹肌、宽肩窄腰——

    林兮亲手抚摸过。

    半小时前,

    凌晨两点,

    林兮倚在他的怀里。

    能察觉到头顶的手机时不时亮屏。

    不知道是在给哪个女人发消息。

    但是她内心却毫无波澜。

    化着浓妆、喝酒宿醉、酒吧里气氛暧昧,烟雾缭绕,只有在这种时候林兮才觉得她是属于自己的,是不被任何人束缚的。

    但是,他越界了。

    “你输了,我帮你喝。”他翘起唇角,整个轮廓都生动起来。

    周围人起哄的声音响起,林兮笑着仰头看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

    一双狐狸眼狡黠而冷漠,仿佛自知美貌是自己的利器,一副宁愿我负天下人也绝不让天下人负我的做派。

    暧昧多有意思,

    不需要彼此试探、不需要肯定的回答、不需要定义这段模糊的关系。

    至于所谓爱情,

    她不知道,也不在乎,只知道现在可以填满自己。

    无论身体还是感受。

    什么仁义礼智信,大家不过都是欲望的傀儡。

    林兮不知道这是被挡掉的第几杯,宋泊简握着她的手凑到她面前说悄悄话,“女孩子喝酒还是不太好。”手指微微用力想要揽过她的肩膀,“你还是喝饮料吧。”

    林兮只瞥了一眼被握住的手,瞬间反感。

    见到她的表情他暗自退缩动作,也自知关系的主导权在林兮手里。

    而林兮的脾性又向来琢磨不定。

    她厌恶这样看似关心却又实则高高在上的做派,仿佛她只能是一个乖乖听话的玩偶。

    林兮淡笑着用手指游过他的指尖…手掌…直至手腕…脉搏。

    他的样子似在享受,林兮嘴角勾起,似有若无般笑意含春。

    刚想开口,手机震动传来,是叶医生。

    她坐起身,熟练的静音放到一旁。

    徒留屏幕安静的叫嚣。

    强烈的烦躁感袭来,林兮拿起酒杯、收回胳膊,仰头,眼眸一阖,杯壁碰唇又放下。

    然后起身。

    “我有事,先走了。”

    没有多余的解释。

    胳膊一勾,拿起外套,盖住露背的长裙,也盖住腰后的红色蝴蝶。

    翻飞、妖艳、脆弱、绚烂而短暂。

    林兮跟朋友打招呼,他们对她的行踪不定见怪不怪,摆摆手继续游戏。

    至于那个男人,这会是最后一面。

    “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念着刚刚的心猿意马,宋泊简趁着酒意乘胜追击,“我送你回去吧。”言语试探,“这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林兮忍住一个白眼,该体验的都体验了。

    一个月,不长不短,也是她的惯例——更换男人的周期。

    却没想到他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竟然就这么追了出来。

    饮食男女,欲望而已,谈什么爱。

    还好没有喝酒。

    林兮大力揉搓着刚刚被触碰的肩膀,烦躁的把包扔进后座,方方正正的盒子掉落出来。

    看来,今晚是用不到了。

    她坐了两秒,呼吸极重,伸直胳膊捞过盒子,泄愤的抠烂包装一角,然后转身,用力的砸出去。

    一脚踏入、落座、关门、甩掉高跟鞋、挂挡、点火、打过方向盘……

    车轮碾压而过,方正的盒子瞬间压扁,再无形状。

    迎面一辆汇车的灯光探入,林兮下意识眯起双眼,定定的看向前方,一头微卷长发如瀑般垂在身后,唇线绷直,面色肃然。

    胸腔里仿佛要炸裂开来又堵塞一般无法呼吸。

    有愤怒、有无力——是一种近乎无法压抑的失控。

    此刻她极度厌恶这世界一切的共生关系。

    初夏的海风带着腥咸,微凉又燥热,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

    林兮脚掌用力,音浪渐强,像是要把空气撞开——

    她需要速度的刺激。

    手机再次开始震动,林兮瞄了一眼。

    还是叶医生。

    胸腔吸满,她长吐一口气,把后背重重砸进座椅。

    车速没有放慢,轮胎在地面摩擦出声,林兮就这么把车停在路边。

    好在没过两秒,对面的人主动挂断。

    看着抚摸过他的指尖,林兮内心一阵强烈的厌恶感再度袭来。

    生理性、无法控制的难以呼吸。

    她身体前倾勾过中控台上的烟盒,抽出一根又重新丢了回去。

    夹在指尖,点燃,咬着烟蒂吸了一口,阖上眼眸,仰头向上吐出云雾。

    再睁开,只见指尖一点猩红,烟尾刻下了口红的印记。

    她换了只手,翻转烟头的方向,想要用余留的温度烫走那些印记。

    终究还是闭上眼,深深的呼吸两口。

    降下车窗,伸出左臂,而后重新关上。

    ——

    热度被房门隔绝在外,世界从嘈杂恢复到安静如常。

    空间变小,房子里弥漫着熟悉清冽的佛手柑的味道,她扔下东西走过去狠狠的嗅了几口。

    香薰的烛火摇曳,林兮双手交叉揪起身上的衣服脱掉。

    只留下腰间的那只红色蝴蝶。

    丢开一身烟酒的味道。

    她不喜欢,因为那会让她觉得自己的灵魂正在腐烂发臭。

    但这并不妨碍她喜欢一切刺激的东西——最烈的酒,最快的速度和最激烈的性/爱。

    像是对她过往一潭死水顺从的弥补。

    直到情绪平复下来,林兮拿过手机。

    滑动屏幕,拨通电话,打开免提。

    不过两秒。

    “林兮?”

    “怎么了?”

    她看着屏幕想,北京时间凌晨3点,悉尼时间早晨6点,从半小时前打了第一通电话,5点半进入工作状态,也就是起码5点就要起床……

    真是勤奋,是谁说西方人不卷的。

    “你在干嘛呢?”

    “凌晨3点,当然是睡觉了。”

    “你没睡。”说的肯定,没有丝毫疑问的语气。

    杯子、开瓶器……林兮敷衍的说道:“我去天文馆拍摄了,手机静音,没听到。”

    后半句是慌话,但前半句是真的。

    即使是在悉尼,她在拍摄和实验室跑数据的时候手机也都是静音,叶初知道她的习惯,所以平常如果打电话找不到人会直接留言或者短信联系。

    只是今天奇怪的接连打了4、5个电话都没放弃。

    “拍到满意的照片了吗?”

    “没有。”

    林兮举着手机光着脚满屋子里乱走。

    她不喜欢穿鞋。

    “今天抽烟了吗?”

    “没有。”

    “抽了几根?”

    “……”

    “7根”

    “先别戒烟。”叶医生继续说:“把时间控制在十分钟内解决。”

    她以为她听得出来这是慌话的。

    还有最重要的酒!

    林兮嘴里嗯着,目光却在置物架上来回游移。

    红酒?干红还是甜红?要喝热的吗?那一会儿不还得洗锅……

    “今天喝酒了吗?”

    “没有。”打电话的此刻确实还没有,要不是有个晦气的男人,她今天本来应该度过一个愉快的晚上。

    “最近有没有飙车?”

    “没有。”今天飙的而已,而且一点都不过瘾。

    她有点想念德国的高速了。

    “那有没有想撕碎和砸东西的冲动?”

    “没有。”没有想,今天做了而已。

    “你为什么要压抑自己?”

    林兮眼神眯了眯,唇角勾起,不愧是她的心理医生。

    “好,那我谨遵教诲,明天就把我家里的书全都给撕了。”

    右手拎着酒瓶,手指勾住勃艮第的长柄,把开瓶器咬在嘴里往镜子面前走去。

    没有丝毫束缚,身体雪白,玲珑有致。

    一双长腿笔直纤细。

    如果要把她放在一个空荡的房间并且只留下一个东西的话,那林兮一定会选择镜子。

    她在这里做过许多事:

    健身、喝酒、抽烟、发呆、跳舞包括性。

    当然是和她自己。

    林兮向来不带任何男人进入她的房间。

    又或者只是光着身子站着什么也不做。

    因为这面镜子足够大,大到任何人都无法隐藏自己。

    手机对面的声音愈发严肃,“你不要跟我岔开话题。”

    “什么时候去布隆迪?”

    “……”

    林兮止住脚步,脚趾踩在地板上因为用力显得愈发红润。

    像是预判到了她的反应,主动解释,“我看到比赛报名信息了。”

    嘴角僵住,不过一瞬又放松下来,慢悠悠的回应,“一周后吧。”

    她凑近镜子感慨:粉底液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怎么就能在脸上这么融合。

    叶医生的话如同病危通知,“你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去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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