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之行(上篇)

    医务室外的过道上,戴着眼镜的瘦弱男子正低头哈腰说着万分抱歉,如此诚恳的道歉态度让五条悟都不知该如何指责,白发青年瞪了伊地知一眼,蓝眸转而透过房门上的小窗看了眼室内,压下火气道,“老子让你知会那小鬼一声不是让你把他带来!”

    伊地知把腰压得更低了,天生劳碌命的他畏缩的说,“真的非常抱歉!但那孩子非常想见凉小姐,而且,而且我想凉小姐也许…也很想见他。”

    毕竟凉小姐与他的父亲走得很近,那孩子的父亲去世,所以伊地知自然觉得惠是因为担心所以才想过来看她,可哪里知道五条前辈会这般反应。

    “别吵,病人需要静养。”硝子的声音对伊地知洁高来说恍如天籁,在察觉到五条悟把视线从自己身上转移走后伊地知迅速向硝子投去感激的眼神,紧接着快步离开。

    五条悟撇嘴抱怨,“你说我干什么,那海胆头小鬼进去了你怎么不说。”

    那小鬼的脸跟他父亲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如果凉醒来看到指不定要想起什么伤心记忆,照她那性格肯定自责死了。

    “你自己看看,人家比你安静多了。”

    哈?一个小鬼怎么可能!

    不信邪的五条悟拉长着脸走了进去,就见男孩安静的坐在凳子上,两只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病床上的少女,明明是小孩子却看不出任何情绪,让五条悟不禁吐槽小孩没有小孩样。

    看到硝子过来惠连忙问她,“硝子姐姐,凉姐姐她怎么样了,还要多久才能醒来?”

    硝子温和的说道,“你放心,她现在并无危险,至于什么时候醒来…我想如果惠陪着的话应该快了吧。”

    对于刚失去父亲的孩子,她又如何忍心再让他担忧。

    吃了定心丸的惠松了口气,年纪不大但比同龄人更为早熟的他在来的路上想了很多,常年做着刀尖舔血任务的父亲其实一直都离那种事情很近,只是他没想会来的这么突然,突然到他刚对未来的生活有所期待时就戛然而止了。

    伤心是必然的,但在听到父亲是因何而死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底油然升起,那种感觉很模糊,有点像是对偶像的崇拜,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在惠心中那时的他一定像个巨人,身后是弱小的生灵,他为了保护他们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一想到这样的人竟是他的父亲,身为儿子他感到自豪。

    从第一次父亲教他使用武器,第一次给他买衣服,第一次带他去参加活动…这都是曾经的伏黑惠想都不敢想的,但那些事情却真实的发生了,他没有忘记给他带来命运转机与幸福时光的人是谁。

    所以快醒来吧。

    求求你…

    被褥下的手指动了一下,连带着夹在指尖仪器的线管牵动着,惠的期盼仿佛传入少女心中,让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对于这个世界她本无留恋,也没有义务去拯救这个连天照也不愿接手的世界,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把他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抚养成人,看到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

    “惠…对不起…”

    许久未曾开口的沙哑声音传入惠的耳中,抬头间泪水已在男孩眼眶中打转,懂事的惠咬紧下唇努力不让泪水流下,却在她那声“别哭”中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他所能想到的所有美好回忆都与她有关,在惠心里早已把她当成他最亲近的家人,他无法想象同一时间失去两位至亲之人,所以看到她苏醒的那瞬间,惠多么庆幸老天眷顾了他。

    凉在硝子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倾身抱住小小的孩子,在感受到温暖怀抱的瞬间男孩同样也伸出双手紧紧回抱,滚烫的眼泪打湿凉的衣襟,透过衣服直击她的心脏,心仿佛被无形的手撕扯,他的每一滴泪何尝不是对她的谴责,是她…害了一个孩子永远失去了父亲。

    “…不用抱歉。”

    “不要说对不起。”

    伊地知告诉他姐姐与父亲是为了保护更多人才做出这样的选择,在他眼里这是勇敢并且正义的决定,如果一定需要有人为父亲的死赎罪,那也该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真正的坏人。

    眼前的和平便是他们用血与泪换来的,身负咒力的自己一定也能像他们一样保护更多的人,像父亲一样保护姐姐,同时抓到真正的坏人为他报仇。

    虽然不愿打扰相拥而泣的两人,但凉身上的秘密太多迟早会被上层请去谈话,他们必须赶在凉苏醒的消息走漏之前提前沟通好应对内容。

    “硝子,带那孩子先去休息吧。”

    夏油杰用眼神提醒了下硝子校外有人,心领神会的硝子搂住男孩的肩膀,“你的姐姐需要检查一下身体,小朋友先去我办公室坐会吧,歌姬姐姐一会也会来陪你的。”

    伏黑惠虽然不舍但也只能松开手臂,“嗯,我姐姐就麻烦你们了。”

    硝子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头,心叹她要是有这么一个可爱懂事的弟弟该有多好,“放心,我们会的。”

    男孩赤诚的双眸看向五条悟与夏油杰,如今的自己还不能做些什么,但…

    惠弯腰对两人深深鞠了一躬,“请你们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我姐姐,拜托你们了。”

    经此一事伏黑惠仿佛迅速成长起来,对于珍视的家人他将义无反顾的保护,看到男孩并没有想象中的哭闹反而还为她的安慰担忧,这样的举动是五条悟怎么也没想到的,甚至让他有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觉。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姐姐的。”夏油杰保证道。

    “这种事情不需要你提醒。”被一个小鬼提醒什么的让他有些不悦,但五条悟还是给出他的承诺。

    惠直起身对他们道谢,然后对眼底满是愧疚的少女说道,“姐姐,我一会再来看你。”

    他的过分成熟让凉心底的愧疚加重,她多么希望男孩责骂她也好过现在这样被迫成长为大人的样子,目送着惠与硝子离开,少女强撑起的身体在门关上的瞬间又乏力的躺了回去,那种从骨头里散发出的阴冷之感正不断折磨着她的精力,即便不是那种难以忍受的疼痛却也让她无力打起精神。

    “你在发抖…你的手怎么那么冷!杰,快叫硝子过来。”坐在床边的五条隐约察觉到床铺在晃,接着他便用手试了试温度,结果就是她的手跟个冰块似的,惊得他连忙把被子两边压了个严严实实。

    一阵寒冷过去身体又趋于温暖,她现在似乎又恢复了点力气,“不必,我没事了。不是说有要紧的事情吗?”

    夏油杰重新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再三确认后给少女倒了杯水,“好吧,先喝点水润润喉,要是你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们。”

    “好。”

    抿了一口温水的凉稍稍恢复了些精力,可一面对夏油杰真挚无暇的脸就与昨日在薨星宫遇到的那位黑袍男子重合,她知道这种想法很不应该,但无论是体型还是咒灵操术的使用都让她不由得往他身上想。

    “你们都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五条双手交叉环于胸前,面色不悦的说道,“都成什么样了还想那么多,说了让你和天内在酒店等着怎么就那么耐不住性子,你说要是”

    “悟。”夏油杰打断了五条的喋喋不休,“我们都很好,悟有无下限所以没人能伤的到他,我也没事,咒灵分担了一大部分伤害,其余一些皮外伤已经让硝子治好了,所以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

    她刚才也确认了,派去的式神告诉她夏油杰全程都在阵眼附近,是她多虑了。

    “一点也不好,自己都摊上大事了还有功夫想别人,先想想你自己吧。”

    凉双眸低垂,“是咒术上层吧,这次动静那么大他们不可能不发现我,你们尽管实话实说就好,上次文化祭就已经帮过我一回了,这次别牵连到你们。”

    “的确是他们。但有一点我希望你明白,我与悟是站在你这边的。”

    为什么都到这时候了还想着与他们撇清关系,他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应该如此生疏的。

    何况此次高专失守与薨星宫沦陷怎么可能会与咒术界毫无干系,咒灵也好妖怪也好,世界的和平不该由一个未成年女生去背负,可从聊天到现在少女眼中只有疏离,她在忌惮什么,她又在害怕什么?

    “凉,我记得入学时夜蛾老师就跟我们说过咒术师的结局只有一个,那便是孤零零地死去。至少在他成为班主任后他对每一位自己的学生都这么说,但你看,明知道自己结局的我们为什么没有选择放弃?”

    “父母、手足、朋友…他们都是我们战斗的理由,身负能力者必然要承担比别人更多的责任,如果害怕死去我们就根本不会踏上这条路,如果是你应该明白禅院先生是为何而战斗的,他还活着的话一定也不希望看到你孤身一人啊。”

    甚尔为何战斗,为了她,为了惠…

    所有的选择皆为他们自身的意志,所以凉,你无需去背负那些责任,也请把我们当成伙伴,我们不希望你孤身一人。

    蜷缩在被下的少女转过身去,只留给两人一个小小的背影,微弱压抑的抽泣在这片小小的空间中传播,但无一人去嘲笑她的脆弱。

    “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她没有守护世界的志向,做这一切只为保护那些她所珍视的人,带他回家吧,那个充斥着无数不好回忆的地方。

    “我带你去。”五条悟没有二话的答应了她,“就算上层挡路老子也带你过去。”

    眼泪虽已干涸,但赤红的眼尾与掌心中的指痕却告诉他那些脆弱都是真实的。

    “谢谢你们。”

    她,不会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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