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等吟回到自己的院子,仆人们已经走光了。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长廊,像一座雕像,又像是被冻住,就这样直到她渴得嗓子冒烟嘶哑,才缓过神。

    接下来的日子是可怕的。吟找到并喝完了留在院子里的所有饮用水,吃光了厨房里备用的食物,甚至连生水和生的食材都吃光了。可母亲的惩罚还没有结束。

    作为一个有灵力的灵魂,她现在饿得发晕,恨不得把墙上的瓦片揭下来吃了,反正都是灵子构成的,为什么米可以吃,瓦片却不能?

    她很渴,所以看到鲤鱼池的第一想法是直接喝池水,第二想法是把她平日里最喜欢的鲤鱼捉出来当刺身吃。这样想着,她直接晃晃悠悠跳下了水池,拿出别在身上的斩魄刀,就要用来刺鱼,却突然听见:“给我住手,我不想沾上这些脏水也不想沾上血。”

    莫名其妙的声音让本来就不稳的吟直接栽倒了,如愿呛进去几口发绿的池水,而在栽倒之前,她下意识把刀抛回了岸上。

    平日里最大胆亲人的茶鲤也饿了好久,以为吟是来喂鱼食的,蹭过来好一番纠缠,吟看着茶鲤信任亲近的样子,完全放弃了把鲤鱼抓起来吃掉的想法,反而被茶鲤带头引来的鱼群一阵阻拦折腾,挣扎了好久才爬上岸。

    爬上来的吟就地趴下,她已经用尽了仅剩的储备能量,再起不能了。

    饿扁又湿透还喝了池水的吟终于趴在晚风里发起了高烧,她仿佛置身在火里,却依旧发冷,想要扑进更烫的火堆。

    隐隐约约她看见一个撑着纸伞的人,修长的身形看来是个男人,他向吟走过来,路上的火焰随着他的到来熄灭,可吟却觉得更温暖了。

    等他走近了,吟才模糊地看到,他脚下的土地都变成了水面,而他头顶的天空都在下雨。

    雨浇在吟身上,似乎驱散了她的口渴、饥饿与寒冷,她能感受到雨水里丰沛的灵力,她的灵魂好像在为之欢欣。

    “你是谁?”

    那人没有回答,和那场甘露一起消失了。

    吟是在自己的房间醒来的,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榻边放着沏好的白茶,身上也没有任何不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吟坐在床榻上,怎么想都不是滋味,一些曾经被她刻意忽略的感受还是找上了她,那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惩罚、只能恐惧着尽力做好一切的恐惧一直以来都折磨着她。她无力地擦拭着怀里的斩魄刀,最终也只能像平常一样乖乖起床向母亲请安。

    到达母亲的院子之前,吟设想过许多可能。她觉得母亲会完全忽略之前的事情,选择无视她现在还没有完全消肿的脸,像平时一样冷漠地下达任务,或者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总之,母亲会提出帮她修炼始解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

    但她还是想到了母亲会提出一如既往的离谱要求,“我要你学会卍解,只是学会不用熟练到实战程度,一年的时间不少吧?”

    虽然在远山家没人用斩魄刀,但调查过斩魄刀能力的吟也知道,卍解是队长级才可能学会的技能,往往需要一百年才能完全掌握,即使不需要熟练到实战水平,一年也实在是乱来。可她又能怎么样,硬着头皮学就是了。不要说这是她被限制在远山家之后唯一的学习渠道,从小到大她何时敢对母亲说一个“不”字?

    可吟很快就发现,母亲这次是真的打算揠苗助长了。仅仅一个对视,吟就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这里只有水和天,一望无际,没有尽头。天阴沉沉的,却没有云,十分压抑。水看起来极深,却也是一潭死水,里面什么也没有,表面也不见波澜。

    可听到母亲的话,吟又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奇怪了,“这里就是你的精神世界,现在去找到你的斩魄刀实体,然后问出它的名字你就能始解。”这语气怎么听着都是要她把自己的刀打一顿逼问的意思,就像母亲一直以来教育她的方法,暴力而直接。

    吟不想问母亲为什么能进入她的精神世界,也不想问为什么这次这么着急要她学习卍解,她只知道自己很难受,只知道自己不想让母亲踏足她的领域。

    或许因为在自己的地盘上,吟竟然生出了反抗的念头,还说了出来:“我可以自己去解决,不需要母亲大人陪着。”她竟然对母亲说了“不”字,吟自己都觉得惊奇。

    母亲显然也有些惊讶,而且心情并不好。但这次她没有立刻惩罚吟,而是冰冷地陈述:“随你,就是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再管。”

    一个人走在水面上,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平心而论,她并不讨厌母亲,甚至也许由于孩子的天性,深深依恋着母亲。只是,这一切终究是不可能实现的。

    她一直可以感觉到母亲对自己的厌恶,小时候她单纯以为那是自己的天赋没让母亲满意,后来她慢慢发现,母亲厌恶的是她的存在本身,如此一来,她就是半点改变这一切的机会都没有了。

    吟坐在水面上,抬头望着似乎要慢慢转晴的天空,享受着难得的轻松,暂时不去思考等一会儿会面临的惩罚。直到她听见了正在接近自己的脚步声。

    吟回头看声音的来源,发现了一个可以称得上奇怪的人:他撑着一把破破烂烂的纸伞,身着神官才会穿的青灰色狩衣,身形修长纤细,所到之处都是水汽。但他实在是一个长在吟审美上的古典美男子,翩然若仙、清冷俊逸,仿佛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

    其实是个颜控的吟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盯着人家打量许久,察觉了对方的不悦后倒是立刻反应了过来——这是之前在她意识模糊时出现的人,也是,她的斩魄刀。

    关于斩魄刀的知识吟是有了解过的,斩魄刀实体化大多都是人,而且往往和主人有一些相同之处,但是……吟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和他有什么像的。

    “上次是你救的我吧?谢谢你了。要怎么样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可对方对于她的提问完全没有回复,以一种让人尴尬的方式直接盯着她,却不说一句话。许久,久到吟已经快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意外的十分沙哑:“你以为你是谁?一个连自己都不能接受的人,被别人拖着来到这里,像个傀儡一样无聊。你想过你为什么需要我的力量吗?你需要的是什么力量?如果我的力量不是你需要的你又要怎么办?想好这些再来找我。”

    话音刚落,吟就感受到自己正在被这个空间排斥,而且速度越来越快,看着那修长的身影顷刻之间变小变远,吟还在恍惚他的话语。

    睁开眼睛,她正坐在母亲庭院的回廊。回头望向母亲的房间,她咬了咬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毕竟,母亲从来也是不欢迎自己的,而自己又何必继续乖乖做母亲的傀儡呢,反正母亲也无法更讨厌她了吧。

    母亲是深爱着父亲的,或者说,他们彼此深爱,所有人都这么说。所以,无论是否合理,从她的出生和父亲的沉睡被人们同时提及的那一刻起,母亲就不可能不深深厌恶她了。

    她这样的灾星也就不要再在所谓的家人面前寻求关注了。

    ……

    接下来的几天里,吟尝试思考斩魄刀留给她的问题,尝试去悟刀,可终究心乱如麻。反常的,母亲特地过来为她科普过一次斩魄刀的知识:斩魄刀是源自死神灵魂的力量,始解之后它的形状也会根据死神的灵魂变化,而力量种类也与灵魂有关。

    至于力量的种类,斩魄刀大致可以分为物理攻击系、鬼道系、幻觉系等等。一般来说物理攻击系对于战斗力的提升是最大的,而鬼道系中有偏向攻击的,也有偏向辅助的,如今的最强斩魄刀,护廷十三队总队长山本元柳斋的斩魄刀——流刃若火就是鬼道系中炎系最强,是明显的攻击型鬼道系。

    但是,吟可以明显感受到,母亲对于她的期望是对于战斗力似乎不会有什么提升的幻觉系。她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本能有些抵触。她不喜欢这种东西。如今护廷十三队有名的幻觉系斩魄刀大概是五番队队长,蓝染的上司平子真子的拂逆,听说可以对视觉进行干扰——完全不如总队长的流刃若火听起来帅。

    而清楚了母亲的目的之后,吟再一次想起了她斩魄刀的问题——她期盼的是什么样的力量呢?如果她的刀不是又怎么办?

    这样想着,一切都变得焦灼了。她试着去悟刀,同时去寻找问题的答案,却也只能迷迷糊糊回答一个:她想要自己变强是因为她不想比冤家白哉差,或者说,她期望通过提升战斗能力到人们眼中的精英水准来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不是一无是处,虽然这不是她被期望的,但是这是她现在能做的事情中她最感兴趣的。

    虽然不能得到刀的评价,但吟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刀承认了她的回答。可她的心情并没有变好,她在挣扎,她在纠结,纠结自己要不要真的去公然反抗母亲,反抗自己讨厌的一切。很明显,这是她斩魄刀的期望,也是她压在心底的愿望,但是她同时也恐惧着,她一直都很怕那个被她称为母亲的人。

    那晚,吟做了一个噩梦,在梦里她看到了飞扬的水花,看到了驾驭着那些水花的自己,也看到了成群的蝴蝶中的母亲,用恐怖的严厉眼神指责着她。在水面上她无处可逃,她又看到了闪着金属光泽的弧线,然后在一身冷汗里惊醒。

    身着睡衣,吟毫无睡意地走到庭院里,在回廊上坐下。夜露深重,她冻得打了个哆嗦,却完全没有回去的打算。说起来,最近的尸魂界并不太平,流魂街屡屡有失踪案发生,大概也是因此,自从上次见到蓝染又挨了母亲一拳一掌之后那家伙再也没来过远山家。

    她不能解释自己对那个人的复杂心情,明明本能般抵触甚至厌恶着,却又在心底期待他带来是不同,甚至有些盼望他的到来——多么悲哀啊,既是作为笼中之鸟的悲哀,也是只得矛盾求全的悲哀。

    其实吟也思考过自己对蓝染不科学的厌恶,其实除了上一次他来拜访(害得吟挨打那次)时有点奇怪,稍微让吟有点不高兴,蓝染从来不曾得罪过吟,甚至一直在帮助她。所以自己是为什么讨厌他?吟想不通。

    不去思考这个充满谜团的家伙,吟回忆起了刚刚的噩梦。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一种暗示。即使已经过去一会儿,梦境的内容依然清晰,她想,这大概是斩魄刀给她的提示吧——水。

    如果说她的力量是鬼道水系,那她完全不会觉得奇怪,反而有种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感觉。比起物理系和幻觉系,她从一开始也更喜欢鬼道系。只是——母亲。说她完全不在意也不害怕是假的。

    长叹一声后,吟突然萌生出了一种冲动——她想出去,她想一个人去外面,趁着远山家由于传统在混乱来临时封闭家门之前跑出去。是的,她有一种直觉,尸魂界要有混乱发生,虽然她也说不清原因,却有这样的直觉,不止是因为最近的失踪案,还是因为,最近母亲急切的反常。

    打定主意,吟跑回房间,找了一身最轻便的浴衣,抱起斩魄刀,就像从前跟着夜一那样跑了出去。只不过,这次只有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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