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那是她第一次踏上瀞灵廷的街道。明明在同一个天空下,吟却感受到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自由气息。这里仿佛没有身份的束缚,不必理会礼仪尊卑,在规则的秩序下,虽然仍然存在贵族与特权,但这里不是贵族的专属场地,这就让吟感到非常舒适。

    虽然从小到大,吟身边的贵族都是夜一这种服务于尸魂界前线,在吟看来十分优秀的贵族,但这不代表她没有接触过那些很讨厌的贵族,因为远山家本身在吟眼中就是那种讨厌的贵族。

    五大贵族中除却世代驻守流魂街,待遇尚且不如许多下级贵族的志波家,作为首席的纲弥代家就是典型的吟讨厌的贵族,而这种家伙在贵族里占了大多数。他们完全不会到前线为尸魂界浴血奋战,甚至十分鄙视这样做的有为贵族,他们只会龟缩在中央四十六室这种有权力又不危险的地方,对战士们肆意评判裁决。

    纲弥代家的家伙们偶尔也会来到远山,毕竟纲弥代和远山两家在中央四十六室占据的席位是最多的,所以他们找的也是在四十六室世袭了裁判官一职的崇羽兄长,吟不曾直接接触。听说当年纲弥代家也有人希望与吟结亲,但被母亲极力反对,而且原本那家伙在纲弥代也只是本家里面一个边缘人物,与吟的年龄差距也大一些,此事也就被回绝了。

    如果这样对比一下,臭弟弟那家伙好像确实是非常合适的结亲人选……脑海里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吟就疯狂摇头,试图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去。非要说的话,吟的确倾向于朽木和四枫院家,但是臭弟弟那种不懂事的家伙就算了吧。

    此时是深夜,街道空荡荡的,吟漫无目的乱转起来,她现在不想去麻烦夜一,更不打算去朽木家等着被送回家,那她该去哪?

    瀞灵廷是被划分了区域由护廷十三队管理的,远山家虽然是贵族但不在贵族街,而且与贵族街相隔很远,也就不在六番队和朽木家的管理范围,而是——五番队。吟虽然跑出了家,但是应该还没有出这个区域。这样想着,吟突然有不太好的预感。

    坏念头总是灵验的,吟感受到陌生的死神灵压,还没开始溜,就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小妹妹,这么晚了你在街上干什么?”那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大概是臭弟弟的年纪,也就是说,是个只比自己大一点的死神,应该是个刚刚入队不久的实习生,想必是好糊弄的。

    这样想,吟大大方方回过头,看见一个非常特别的少年:银色的短发顺滑地耷拉着,眯眼微笑,给人一种银狐一般的感觉,换句话讲,是一种不好糊弄的感觉。他的个头和自己差不多,看上去很瘦,甚至有点瘦弱,穿着死神的黑色制服就更显得小小只了。比较特别的是他腰间的斩魄刀,和吟一样是一把短刀,甚至比吟的刀更短。

    虽然觉得事情要变麻烦了,吟还是没有放弃抵赖,开始编瞎话:“我出去玩忘了时间,现在天太黑,找不到家了。”

    “这样啊,”吟已经开始想给自己取的假名,以及从脑中的地图里找假的居住地了,却听见了这个小死神完全不按常理的回答:“那我带你去我们五番队吧,我们副队长很受你们这些小女孩欢迎的。”

    吟小朋友有很多问号。这个死神,他是真的不专业,还是……他不问自己的信息就算了,故意提及毫无干系的蓝染完全就是知道什么的样子。虽然还懵着,吟却突然闪过了一个想法,于是她尝试了一下,“银?”

    听到这个音节,那个少年果然下意识注意过来,随后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在朦胧月光下看不清瞳色,但能感受到那目光的锐利,那个眼神,像草丛里的毒蛇,阴冷而幽暗。

    吟强自镇定,手却悄悄去摸绑在腿上的斩魄刀。可那少年却收回了眼神,语气轻松甚至带着奇怪的调侃:“别露出那种表情嘛,等一下蓝染副队长要是认为我偷偷欺负他的小公主就不好了,与我名字同音的远山小姐。”

    还没等吟从震惊里反应过来,现在站在她面前的,闻名瀞灵廷的天才死神市丸银就继续说道:“跟我过来吧,其他区域可是由些蠢家伙在巡逻的,远山小姐是不希望朽木家未来家主夫人大半夜跑出来的事情闹得满瀞灵廷皆知的吧?”

    在敌方知己而自己不知彼的情况下,先按照对方的要求去做才是明智的。

    吟原本以为自己会被带到五番队的队舍,可吟虽然从未去过五番队队舍,也知道现在这个地方不是。

    这里似乎是一座民居,地方很小,院子也似乎很久没有人整理过,花草生长状态很自然。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被带到了类似密道的地下室。

    这里怎么看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吟已经准备拔刀就跑了,在那之前,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只不过,语气是她从来不曾听过的冰冷:“你还真是很会自作主张啊,银。”

    虽然有点没出息,但吟还是被吓到了,由于严厉母亲的多年斯巴达式摧残,她形成了一听到严厉语气就腿软的反射,跑是不可能跑了,更何况,她虽然知道蓝染在叫的是市丸银,可名字读音一样,还是会加重她的反馈。

    反观真正被点到的市丸银,依旧露着天真却不善的笑容,顶嘴的语气也很轻松:“别这么说嘛,蓝染副队长。放任远山小姐一个人到处乱转,被隐秘机动当成作乱分子抓起来,您才真的要责怪我呢。”

    “公主可是很高兴落到四枫院夜一手里的,你何必多管闲事。是吧,小公主?”蓝染从转角处走了出来,与平时的装扮别无二致,可周身的气场冰冷而威严,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吟只是盯着他,完全没有接话的意思。

    片刻,蓝染垂下眼,周身的气场也收束了起来,独独给了吟一个眼神,语气也是几乎称得上柔和的:“过来吧。”说罢,就转身走了回去。

    虽说蓝染的气场已经变了,却到底和平日那种如沐春风的温柔有很大差距,吟惊魂未定,下意识乖乖听话,跟着蓝染向内走,走出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市丸银并没有动,或者说,是蓝染根本没有叫他。

    回头,市丸银还站在原地,看到吟的动作笑意更深,甚至朝她挥了挥手作为告别,然后毫无留恋地转头朝反方向出去了。

    一筹莫展之际,一直没有看他们小动作的蓝染倒是头也不回地出言解释:“那孩子就是这样,你不必在意。”孩子?听着蓝染的语气,吟开始思索。好像,对于蓝染这种成年人,市丸银的确只是个小孩子吧,那么,自己当然也是,所以一直以来蓝染才不会和自己计较什么。

    吟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跟着蓝染向前走,很快就到了一个似乎是休息间的地方。不过与吟一直待着的地方不同,这里不能席地而坐,而是有茶几和沙发,吟瞄了两眼蓝染,发现他没有坐下的意思,就兀自坐了下去——很软,是和榻榻米和垫子完全不同的感受。

    毫无记性的吟很快瘫在沙发上,新奇的触感让她暂时忘记了蓝染奇怪的态度和宛如变脸的不协调感,她自己一直以为自己在时时刻刻敌视着这个在她直觉里不善的人物,却从未察觉到自己在这个人面前是根本不设防备的。

    当吟对沙发一见钟情,像孩子得到新玩具般好奇尝试时,蓝染静静站在对面注视着她,那种眼神与其说是在意,不如说是执念。许久,在吟差不多要察觉这危险的目光之前,蓝染拖来角落里的转椅,坐在了吟对面。

    在吟用小鹿般的眼睛带着好奇望向蓝染之前,他只是默默坐在椅子上,平静地望着第一次见到沙发的少女,一言不发。

    而这样做的预期效果也达到了,吟开始小心翼翼端正坐好,用试探的语气问他:“我大概给你添麻烦了吧?”

    “怎么会。”蓝染的语气和神情又变得和往常一样,温柔和煦,足以蛊惑无知少女。

    但已经看过他另一面的少女开始更加清醒地抵抗这种并算不低劣的手段,悻悻地假笑了一下,没有跟着他的节奏走,原本的恐惧反而被这虚伪的态度冲淡了,“市丸银是你的人?这里又是哪?”

    “我的人?”蓝染喃喃着复述了一下吟的问题,坐姿稍微后仰,伪装也褪去了几层,“那么银是我的什么人呢?部下?亲信?还是……”

    蓝染没有说下去,可是吟想到了一些本不该在这个年纪接触的知识,也许由于市丸银那独特的外貌和气质,也许因为贵族是个藏污纳垢的群体:有许多贵族会豢养所谓的养子,而这些养子,并不是宗族的亲属,也不是真的被作为儿子培养。有一些会成为为家族效力的工具,去做见不得光的勾当,而另一些,事实上是连媵妾都不如的……

    吟的近亲在这方面都很干净,但这不代表整个远山家和贵族圈都很干净,她也不止一次听说过类似的流言丑闻,其中的另一主角大多数正是市丸银这样大的少年,而第一主角多数时候不是蓝染这样的青年人,而是油腻的中年人,甚至是晚节不保的老年人。

    每每听到这样的新闻,吟都会由衷感到恶心,也为那些可怜人感到可悲。事实上,在贵族的权威下,平民甚至更下级别的贵族的性命就是这样卑贱,几乎没有逃脱的方法,只能在无尽的屈辱和折磨中选择迎合或者毁灭。也只有这种时候,吟才会对自己的大贵族身份稍感庆幸。

    或许这种情况不止在贵族中流传,甚至不止在贵族里出现。无论什么人都会出现邪恶的想法,但是贵族有更多实现邪恶想法的保障和手段,因此作恶时也更没有下限,所以吟更讨厌贵族。

    吟还沉浸在自己的联想中,被抬起下巴时吓得打了个激灵,听到对方的话语才想起自己现在身处何地。“公主没有好好处理红肿呢,脸颊上的肿胀还没有消下去,额头倒是已经自然恢复了。”

    并不知道自己喜怒形于色的吟阻止对方肢体接触的同时已经露出了明显不满的表情,还完全没有自觉地瞪着蓝染。

    “好了小公主,我已经完全感受到您的愤怒了。”蓝染故意用了敬语,可衬着他轻松的语气,不仅毫无敬意,反而莫名讽刺。

    这都是那天去找蓝染被母亲打的,虽然已经过了一星期,但吟本身就是伤不容易恢复的体质,又被撤走所有仆从,自己也没热敷冷敷处理过这两处连伤口的都算不上的红肿,以至于现在脸上还残存一点点肿痛感,不过她没在意。

    蓝染没再触碰吟,修长的手指轻指吟一周前被打了一巴掌的脸颊,语气透着点惋惜:“脸上的痕迹不好好处理,可能会对公主的外貌产生影响。”

    而身为当事人的吟满不在乎,仰头靠在松软的沙发上,“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婚约都有了,何况一辈子嫁不出去才合我心意。”闭上眼睛,吟小声嘀咕:“反正估计很快还要挨揍。”

    坐回到转椅上,蓝染注视着放松的少女,并没有错过少女的嘀咕,自然考虑到少女偷跑后回家要面对惩罚:“我送你回去,不会被人发现。”他的语气极为肯定自信,完全是尽在掌握。

    但少女只是摇摇头,语气里透着藏不住的失落,“母亲的要求达不到,还不是一样遭殃……我一点也不想要幻觉系的能力,我也根本就没有母亲期盼的能力,从来都没有……”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少女突然起身坐直,用那双小鹿般的眼睛盯着蓝染,眼神却执著得如饿狼般可怕,“我不是你这种让母亲满意的天才,别说有你一半的天赋,我恐怕根本没资格和你比……”少女眼中的光芒在话语间愈发暗淡,“母亲想要的是你这样才华横溢的天才儿子,不是我这个只会惹乱子的庸才女儿。”

    只顾失落地盯着地面的吟根本没有发现,坐在她面前的人脸上里也出现了和她相似的神情,只是眼神更加幽深沉郁。

    多年前,那个如今冷若冰霜、生人勿进的女人也曾经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用称得上温柔的眼神望着他,甚至会主动向他这个得意门生提及私事。她说:“真希望这孩子是个像你一样优秀的男孩子,可惜啊,你这样优秀的学生我百年来也只遇上了你一个,至于这个孩子,有你一半的天赋倒也就够用了。那家伙,为什么偏偏喜欢女儿呢?”

    是的,那个女人的温柔与笑容不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而存在,当这一切化为泡影,即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过是个碍眼的东西,竹内千代子,远山吟的母亲,就是这样自私而偏执的人。

    现在,对于那个女人来说碍眼的东西正缩成一团,下巴靠在膝盖上,抱着腿,连脚趾都紧紧蜷着,无神的双眼看着地砖,落寞、弱小、可怜、无助,可以被他随时杀死,如果他愿意,毁掉也只是需要稍微多一点时间。

    当她还在哪个女人的腹中时,他曾经多么憎恨这个存在,可是现在,她和自己在那个疯狂的女人眼中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个可以利用的工具。甚至由于力量的悬殊对比,那个女人对于自己尚且需要谈判和交换,而对于这个可怜的孩子……他意识到自己已然对那个缩成一团的瓷娃娃产生了怜悯。

    蓝染并不打算违背自己的想法。他的怜悯与愤怒并不矛盾,反而相辅相成。于是,他用轻松的语气劝解:“公主不必露出这种表情,这是你的斩魄刀,也是你灵魂的力量,从一开始就不需要别人施舍的认可。”

    “别人?”吟有些不适应,她一向把人分得很清,亲近的人,其他的人,不恰当的说,在她的眼里这是两个物种。但把自己划分出去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反而更加困难。

    蓝染没有解释,只是继续用带有诱导的眼神望着她,直到吟开始回避他的眼神。他站起身,走向吟,坐在了她的旁边,不过隔着一段距离。

    他没有理会吟在他没有坐下时就开始挪远的动作,或者说,没有给吟任何反馈,只是自顾自开始用茶几上的茶具泡茶。

    那茶具和吟平日里看到的也不同,茶壶是纯白的,很高,同样白色的杯子也很高还有把手,下面有一个小小的盘子垫着,是明显的西式茶具。

    但很快,蓝染那双修长又骨节分明的大手就分走了她全部注意力。吟从小就很羡慕白哉比自己细长的手,虽然现在长大一些之后吟自己的手也渐渐呈现纤细的形状,可手指到底不是那种骨感型,而蓝染这双手完全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他的手起码有吟的一个半大,甚至手指长度要将近是吟手指的两倍长,虽说吟还在长身体,手有可能日后变大,可要长到和他差不多是不可能了。更何况他的手是那样骨节分明又富有力量感。

    在吟还在盯着蓝染的手时,这双手已经靠近了她,递过来一杯茶。

    吟下意识接住,又突然有点后悔没有借机摸一下蓝染的指节,只能看看茶水:是红茶,但香气明显与她平时喝的不同,或者说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尝起来香味很浓,苦涩感要少,口感有些奇怪,但吟并不讨厌。

    “这是西洋茶。”蓝染也端起一杯,轻轻抿了一口,“希望公主不要讨厌。”这种态度完全就和之前在远山家只顾及自己喜好准备白茶的吟一样。

    察觉到对方在内涵自己,吟也没有生气,只是撇了下嘴,继续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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